3 03(1 / 1)
“到家了。”格林德沃说,抓起亚历克斯的手腕,“这是一间小平房。你不必过于忧心,除了门前和花园,这里没有台阶,没有隔断。”他很快谈起屋子的详细布局:“从玄关向右转就是客厅,它通向花园;客厅的后方是饭桌和厨房;厨房通向阳台,而阳台与花园相连。”
“那,房间是在玄关后面吗?”
格林德沃用拇指按了他的手:“是的。客房就在玄关后面,我的房间挨着客房,浴室及厕所则在我的房间和饭桌之间。”
“浴室和厕所、客房和主房相连吗?”
“没有。”这回格林德沃倒是摇动病人的手,说,“不过,万一你摔倒了,我希望我能及时把你扶起来。”
他们匆匆吃过晚饭,把刷干净的碗盘晾在架子上后,格林德沃带着亚历克斯在屋内进行了一番探索,美名其曰“散步”。这引起亚历克斯的笑声:“我们是发现了新大陆嘛?”
“恐怕是的,尊敬的哥伦布先生。”格林德沃说,“阁下如今得在一片黑暗中刷牙呢。”
“还好,我的胡子已经没了。”亚历克斯轻笑道。不过,他显然也有些不适应,在睡觉前感慨: “没想到这些熟悉的事物都变得如此陌生。”
“所以,就算是最普通的健康,也是自然给予我们存活的机遇。”格林德沃说。
亚历克斯闷声说:“我肯定不是亚历克斯·邓恩……但是,显然我如今只能在这个躯壳里活动,唉。”
“当然,你也有立即结束困境的方法。”格林德沃说,“不过,那样的话,你会甘心吗?”
“不会。”亚历克斯干脆地说,“凭什么我就要服从自然的安排?总得试一试,不是吗?”
格林德沃帮他拉上灯。亚历克斯很快沉入了梦乡,发出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声。
治疗师在夜晚的静谧中站了一会儿,才返回自己的房间,开始翻动柜子里的纸张,久远的羊皮纸的新鲜气味渐渐弥漫至整个房间。
格林德沃的视线转向了屋内唯一的光源——一个向四周辐射热量和光亮的灯泡。烧红的灯丝嗞嗞作响,在其顶部跳跃的如豆黄光柔化了信纸的边缘,边缘处的黑褐色阴影又恰恰与胡桃木桌面的色彩相融,达到一种宁静而温馨的和谐境界。
这张被烘烤的信纸似乎能抹去一切时光的痕迹,永远保持它细腻而柔韧的现有模样。治疗师抓起沾好墨水的羽毛笔,写下那个他无法回避的名字:[邓布利多——]
“好久不见。”他嘟哝道,黑色液体在纸上细纹间静静流淌。
[距离我上一次看到你那圈圈套圈圈的字体,有多少岁月随时序女神们的轮班工作而流逝了?你最后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大概是五十年前了吧。我的记忆力也许和某些小工具的魔力一起渐渐消逝了,甚至失灵。然而,我非常清楚:你从来没进过纽蒙迦德,也不可能光临最高层的监狱。]
“恐怕那只火鸟也不能飞过高塔。”格林德沃耸耸肩,继续写道:
[但是我能触摸到你的皮肤。
它不是皱纹堆叠的脸皮,不是粗糙泛黄的纸张,而是我亲眼目睹过、亲手抚摸过的脸,跨越了一个世纪却能保持白皙与光滑。
或许你会认为我终于脱离理智地发疯,或者仍在不切实际地幻想,在如此漫长的囚犯岁月之后。]
“我也觉得自己在发疯。”格林德沃扯扯嘴角,在新的段落写:
[但是,这一次我能提出具体的证据以反驳你的观点:我确实能感受到指尖传来的热量,以及你手腕处不断跳动的脉搏。那些赤褐色的胡茬也是真实的。唯二奇怪的是,疑似患上白内障的‘你’处在失忆状态。
我希望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就像我想问你“为什么格林德沃会失败”、“为什么邓布利多没有结束格林德沃的性命”。是因为所谓的正义与邪恶吗?
不,你远比我清楚这不会让我醒悟,因为我是理论的实践者,而你不是,哪怕你对此鄙夷、不屑、后悔。
也请你不要拿教科书上的字句来搪塞我。邓布利多——天生的秘密守护者,你曾经的对手不可能对你一无所知,也不可能不知晓自己的本事。你也不例外。那些只是基于“批评格林德沃”的主旨而被喷在纸上的字迹实在太糟糕了——不谈逻辑性,它们甚至有严重的语病。
我盼望能听到你的评论,而这是你曾经的老朋友给阿不思发出的请求。不过,如果你只打算活在邓布利多这个光辉的名字后面,那么就当你从来没有收过这封信吧。那只凤凰张张嘴就能完美地处理你的难题。
总之,作为一位负责任的治疗师,沃尔顿·格里德罗德会努力想办法医治亚历克斯·邓恩的白内障,以及在恢复记忆的方面助他一臂之力。
多年前我们曾宣誓过:“格林德沃与邓布利多,不可战胜的死亡之主。(2)”尽管我们已经被时光击败,但是我们永远不可能主动向大自然屈服。]
他郑重地签下自己的教名,罕见地没有画三角符号。接着,他用信纸卷起一束被金色丝带绑紧的红褐色头发,掏出打火机,亲眼目睹微带黄光的红色火焰把它们一点点地吞噬。
最后,只有几缕灰烟和一撮黑烬能证明某些东西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