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验尸（二）（1 / 1）
一旁来了有一会的杨云溪也聚在那些人堆里不曾出去，只是目光一直都在那小草棚旁的女子身上。
知县不知所然，只觉得很奇怪。身旁这位大人是闹哪样？自己不去看尸体也就罢了，还拦着他不让他出去。
连衙役此时都不说话了，甚至向他投来了不信任的目光，仵作一时慌张，张口就道：“可是，这名女子已经有了身孕，说不定她是被人抛弃，然后想不开投湖自尽也未可知。”
“说得好，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这时又传来了那女子铿锵的声音。她拍着手，走近女尸，道：“这名女子的确有了身孕，你既然都已经验出了她有身孕，为何验不出别的？还是说，你想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或是故意隐瞒真相？”
面对女子的咄咄逼人，仵作一时语塞，可还是辩解：“我，我是为她着想。这女子一看就是未嫁女，一个未嫁女有了身孕就算死了也会遭人唾弃。像她这样未婚先孕的人要是被认领回去，也只会辱没门庭。”
女子大怒，也可能是太生气，精致的小脸有了丝丝红晕，指着仵作大骂：“休要信口雌黄。未婚先孕又当如何？她就该冤死？那个真正害死她的人就任他逍遥法外？那要是躺在地上的女子是你的女儿，你是不是也不会把她领回家？”
仵作气得伸手指着女子，想骂，可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词。女子不屑的冷“哼”一声，拍掉仵作指着自己的手，又指着女子，道：“刚才你拍她的肚腹时停顿了一下，不就是验出她有了身孕吗？”
仵作无言以对，只是诧异的看着她。心想，连这她也看出来了？他当时拍女尸的肚腹时，的确停顿了一下。这清水衙门只有他一个仵作，清闲的时候也还好。忙起来时，有时一天要验好几具尸体，经常他一个人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女子蹲了下来，用食指按了按女尸的鼻子，道：“你再看看这女子的鼻骨，耷拉着。这说明生前有人用力按压她的鼻翼。”女子又将手掌摊开按在女尸的鼻子上。她的手很小，可还是把女尸的嘴和鼻子都覆盖住了：“可看清楚了？从这一点不难看出，凶手是将手掌捂住死者的口鼻。窒息而死的人才会脸色呈现出青紫，瞳孔散大。还有眼结膜充血。”
仵作知道自己遇到麻烦了。本想着匆匆了事，这倒好，就这样被人直接指出了错误的地方。不用说，再这样下去，他的饭碗保不保得住且先不论，要是让大老爷知道他这般弄虚作假，敷衍了事，说不定会把他直接扔进大牢。
“就算姑娘说的这些是真的，可她为何不反抗？有人捂住她的口鼻，她一定会挣扎，至少会抓住什么东西。可她也只是指甲断了而已，也有可能是溺水时抓到什么东西也不一定。”
“哈哈哈……”女子突然发笑，指着仵作，道：“你这不是检验的很清楚嘛！你不是一直强调她是自杀吗？若是溺水，她恐怕不只是指甲断裂。”
仵作恍然大悟，这才发现自己跟着女子慢慢将他验到的那些都说了出来。当下，脸一阵红一阵白，指着女子，道：“你诈我？”
“诈你又如何，本姑娘只是看不惯你的作为罢了。仵作怎么了？贱籍又怎样？能让尸体开口说话的就是你们这些人。做一天和尚还撞一天钟，既然你是仵作就该认真的让尸体开口说出她的冤屈。”
“啪啪啪啪……”
突然而来的拍手声，把几个衙役和仵作，包括那女子都吓了一跳。众人这才转过身看向身后。
这一看不要紧，可把那刚才大笑的女子吓得脸色一下子变了。心里大呼不好。
拍手的正是杨云溪。他大步走来，来到女子身旁，伸手将女子额角粘连的碎发拨到她的耳际处，温声道：“婷儿倒是让我长见识了。”
赵诗婷俏皮一笑，似有些讨好的意味，道：“哪有，只不过是现学现卖罢了。”
一旁的知县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什么。可看到眼前一幕，大概猜到那女子跟这位大人关系不一般，也就站在一旁不言语。
杨云溪知道现在不是温情的时候，直接道：“不是让你在客栈等我吗？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身体还没完全康复，这样淋雨到时又生病了可怎么办？先回去吧！我很快就回去。”说罢，也不等赵诗婷答复，便转身让知县派一个衙役送赵诗婷回去。
知县自然不敢说什么，直接吩咐了衙役送赵诗婷回客栈。
赵诗婷不依，怎么也不肯回去。那女子死的不明不白，又碰上这样不负责任的仵作，她如何能放心回去。当下，她退了几步，背过身去，跟杨云溪拉远了距离，道：“我才不回去。”
“婷儿。”杨云溪无奈的摇摇头，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她身旁，低声道：“听话，回去。这种场合不适合你……”
赵诗婷冷“哼”一声，偏过头不理他。杨云溪苦笑，心想，这小妮子还挺倔强。不过转念一想，她这是在生他的气。本来说陪她两天的，结果一大早他就走了。也顾不得身旁的那些人，就伸手去拉她。
赵诗婷却一把甩开他的手，径直往尸体走去。
众人更是莫名其妙。
在杨云溪诧异之余要说什么时。赵诗婷已经走到女尸身旁蹲了下来，盯着她的鞋子看。
女尸的鞋子居然穿反了。赵诗婷猛的想到，她刚才看仵作验尸时，除了尸体外，另外看到一处不寻常的地方——腰带是死结。她当时就想，也许是太急了，然后不小心打了死结。
现在看来……赵诗婷立刻脱了女尸的鞋子，发现她左脚袜子上系的小绳子居然也打了死结。脱去袜子后，在女尸的脚跟处有明显的青紫痕迹。
“难道是睡觉时被杀的？”赵诗婷怔怔的看着女尸的脚跟，低声嘟囔了一句。
“婷儿说什么？”杨云溪这时也来到她身旁。
赵诗婷神色复杂的摇摇头，不语。当时仵作验尸时，她几乎全程都在场，而那仵作也验的很细致，所以验尸水平绝对没问题，可能就是怕麻烦，就想匆匆结案吧！而她，也只是略懂皮毛，这验尸还是得靠仵作。她站了起来，抽出袖口中的手帕擦了擦手，道：“云溪哥哥让知县把这尸体运会衙门吧！”
杨云溪不懂这些，不解的道：“怎么？”
赵诗婷浅笑道：“初步判定是他杀无疑，怎么死的，死了多久，还需要仵作再次检验。”其实她并不太懂这些，前些日子闲来无事看了不少民间传奇。杨云溪拿走那本《刎颈鸳鸯会》就是其中之一，里面就有不少关于类似这种的验尸案件。加上她懂医术，对于人体各个部位都很清楚。
杨云溪在此地待了很久，那个仵作的一举一动和赵诗婷的对话也都很清楚。此刻他若有所思的看向仵作，心想这仵作的一系列举措都非常奇怪。
当赵诗婷说出他在拍女尸的肚腹，知道那女尸有身孕时，明显的楞了一下，他当时在想什么？另外，他为何总是说那女尸是自杀而非他杀？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而这时，那仵作神色有些慌乱，垂着的手也微微发斗了，脊椎更是阵阵发凉。
知县见状，心想，这位大人甚是奇怪，怎么总爱发呆。上前一步，拱手道：“大人，这尸体……”
赵诗婷一看这知县叫杨云溪大人，又看到他们是一起来的，便想到，杨云溪一大早可能就是去找这位知县了，就拍了拍他，道：“云溪哥哥，知县大人问你话呢。”
杨云溪回过神来，轻咳了两声，道：“知县大人才是这里的父母官。”
知县尴尬一笑。也是，人家屈尊去县衙也是有公务在身，这种事他肯定不会插手。便吩咐衙役将女尸运会县衙。
这时，雨已经停了，只不过天依旧阴沉的厉害。杨云溪带着赵诗婷回客栈，知县百般挽留，让他们下榻县衙，结果被杨云溪一口回绝。临走时，又跟知县低声说了一句话就走了。
回到客栈，杨云溪送她回她的房间，又让小二送来热水，让赵诗婷沐浴再说。而他自己沐浴更衣后，让小二准备一些清淡的饭菜，另外还有一碗姜汤送去她的房间。
赵诗婷应该是刚沐浴完，身上只穿了一身中衣，外面披了一件绒衣，一头青丝还湿答答的披在身后。如凝脂般的脸颊带着丝丝红晕，自有一种清水出芙蓉之态。整间屋子更是弥漫着淡淡的萼绿君的香味。给杨云溪开了门后，她又坐回梳妆台擦着发丝。
杨云溪关上门来到她身旁，接过她手中的布巾给她擦着发丝，道：“那个仵作，婷儿怎么看？”
赵诗婷一愣，并不是太明白杨云溪这么问的意思，还是如实说道：“不好说。感觉很奇怪。”
“怎么奇怪？”杨云溪停止手中的动作，看着她道。
赵诗婷想了想，道：“我也不知怎么说。当时我去时，他已经开始验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他验尸的水平。”顿了顿，又道：“当时，我看他验了一遍后就说那女子是自杀时，就说了他几句。”
杨云溪继续的擦着发丝，低声道：“我看那仵作一定隐瞒了什么。”
赵诗婷看着铜镜中的杨云溪似有些茫然，手中擦发丝的动作也很单一，甚至还将她的头皮扯得微微生疼。当下就有些不高兴了，伸手就从他手中将布巾扯了过来。
杨云溪一惊，道：“婷儿？”
赵诗婷叹了口气，道：“我自己来吧！云溪哥哥刚才在想什么，那么出神？”
杨云溪沉默了一会，道：“在想那仵作的事。”
赵诗婷讶然：“仵作怎么啦？”
“还不好说，得问问那知县才知道。”杨云溪并没有把自己想到的那些告诉赵诗婷。又道：“婷儿把你看到的那些说给我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