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还是情浅缘深,一辈子怨偶】(1 / 1)
肖洱没有想到,九月初会在新生开学典礼上看见聂铠。
2015级,英语系,聂铠。
她以为他不会报考南大,毕竟——他已经没有报考南大的理由了。
他明明说过,希望永不再见。
可他来了,竟然来了,还是来了。
聂铠上台表演,独唱。
肖洱坐在遥远的大二学生方阵的某一角,只看得到摄像机拍摄后投影在大屏幕上聂铠的脸。
两个多月不见,他更嶙峋。
不知去哪里染了一头栗色的发,烫成最流行的造型,穿质地精良的衬衣长裤。
像聂西西喜欢的韩剧里走出的男主角。
可舞台还是他的舞台,在酒吧的锻炼使他的控场能力愈发沉稳。
饶是下头几千人集体躁动,也仍然一副我自风流的模样。
苏曼先发现不对:“这人好眼熟,肖洱,他该不会是你那个表弟吧。当时唱《浮夸》的那个!”
一石激起千层浪,肖洱迅速成为全班妹子目光的活靶子。
“不是。”肖洱摇头,“我不认识他。”
众人扼腕叹息。
聂西西也怀疑,但他叫聂铠。
她隐约记得,肖洱的表弟是叫王雨寒来着。
聂铠一唱成名,在后台被迷妹们包围了。
主持人程阳的风头一时被盖了个干净,他却不恼,半靠在门边上说:“哎哎,各位学妹,要下手就趁早,他还是单身哦。”
一句话,换来一阵尖叫。
聂铠没半点表情,原本坐在凳子上抱着吉他调音的他,抬头瞥了来人一眼。
眼神刀子一样冷硬。
妹子们齐齐打了个怵。
转瞬间,眼里的火光更盛。
这、么、冷、静、呀。
我、喜、欢!
“聂铠聂铠,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唱歌的呀?比好多歌手唱得还好。”
“你真没有女朋友吗?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啊?”
叽叽喳喳,吵吵闹闹。
后台除了那群妹子,其实还站着其他节目的演员,以及之前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的陶婉。
聂铠侧头看过去。
“喂,你是这届第一名?”
陶婉穿着简单的及膝白裙子,娃娃领、五分袖,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
存在感很低,默不作声的时候,很难被发现。
她陡然间听见聂铠低沉的搭讪声,周身一紧,连手上拿着的发言稿都掉在了地上。
陶婉连忙弯腰去捡。
可眼前却慢慢出现一片阴影。
聂铠蹲下身子,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哎,我问你呢。你是这届的第一名么。”
少年五官精致,骨相极美,陶婉霎时间红了脸。
声音细如蚊丝:“嗯,我是。”
聂铠看了她一会儿,伸手帮她捡起发言稿,在另一只手上掸了几下,递还给陶婉。
长腿一迈,来到她身后,手搭在她肩头,牵牵唇角,露出一个笑来。
众妹子还没从他突如其来的笑里缓过来,就听见他缓缓开口道:
“想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喏,我就喜欢——学习成绩好的。”
全场傻眼。
这算什么择偶标准??
只有程阳似笑非笑,目光看不分明。
他隐隐有点担心。
这两个月他常陪着聂铠,半个字也不提从前的事。
聂铠却比他想象中坦然很多,他提起肖洱,会毫不避讳自己的恨意。也没有如程阳所想的那样,因为情伤痛苦沮丧。
甚至,聊起男人最热衷的话题——妹子。的时候,非常直白地告诉程阳,他以后的就要找一个成绩优秀乖巧懂事的女朋友。
程阳就这么看着聂铠,以一种强硬的姿态,生生将肖洱那一页,揭了过去。
几乎没有过渡期。
程阳不懂他为什么最后选了南大,这意味着他必然会与肖洱相遇。
是他真的不在乎了?还是有别的打算?
程阳怎么也不会认为是前一种。
他叹口气,心想,那可是聂铠啊。
他爱一个人,就像野兽一样,能把自己拥有的全部捧到爱人面前。
同样的,他恨一个人,也能在一瞬间,亮出锋利的爪牙。
……
陶婉在妹子们炽热的目光逼视中变得身体僵硬。
她的胸腔里擂鼓般发出咚咚声。
接着,她听见聂铠在自己耳边嗤笑了一声。
仿若一道惊雷,直劈在心间。
下一秒,他的手从她肩上离开,搭上一旁看热闹的程阳肩膀:“走吧。”
她猝然抬头,紧盯着聂铠的背影,目光淬火一般的亮。
******
“晚上去酒吧么。”
聂铠背着吉他,和程阳走在学校的林荫道里。
“不去,明天再唱。”聂铠懒懒地说道。
忽的,不知看见什么了。
聂铠脚步慢下来,眼神变得冷漠危险。
程阳诧异,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旋即无奈。
就知道,他们总会遇上。
林荫道尽头,一个拖着行李箱的男孩子,站在肖洱身边。
两人说着话,看那男孩的表情,似乎很开心。
那个男孩程阳没见过,聂铠却熟得很。
他低声骂了一句,摘下吉他,随手丢给程阳,大步走过去。
“聂——”
程阳微微蹙眉,也跟了上去。
五分钟前,肖洱听见杨成恭在自己身后叫自己名字的时候,也愣了很久。
她转过身,就看见拖着行李箱满头是汗,却难得笑得开怀的杨成恭。
“你不是——”
你不是在北大么。
“我觉得像,还真是你!”杨成恭抬手擦了把汗,“呼,南京真是火炉一样。肖洱,我申请了一学期的交换生!没想到,刚来就看见了你。”
肖洱哑然。
为什么要申请来我们学校。
“肖洱,我比预期更早。”他难掩欣喜,“比预期更早来到这里了。”
肖洱安安静静将他望着,说:“杨成恭,如果你是因为——”
她话没说完,视线里陡然出现一条长腿。
跟着,杨成恭的行李箱遭了秧。
聂铠几步走过来,抬脚就将杨成恭的行李踹翻。
在杨成恭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聂铠揪住他的衣领,一拳头砸了上去。
“聂铠!”
肖洱叫他,却被他转头露出的乖戾神情刺痛了眼,一时停在原地。
“你他妈闭嘴!”
聂铠面上结了冰霜,吼道。
他说得很狠,伴随着这句,他将手里的杨成恭朝肖洱站的方向用力一搡。
他一个酿跄,扑头栽过来,将肖洱整个给压倒了。
程阳这时候才抱着吉他跑过来,看着倒在地上的一男一女,和浑身戾气的聂铠。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处理。
肖洱先站起来,她胳膊蹭在地上,掀起一块油皮,全是血渍。
她笔直地站着,说:“他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你不要冲他撒气。”
这一来一去,短短几秒钟,杨成恭便明白过来了事出何因。
他爬起来,挡在肖洱身前。
“聂铠,你妈和肖叔叔在我家茶室约会,你妈妈的电话,你妈妈怀孕的消息,全都是我告诉肖洱的。”他呼吸不稳,说,“你想发泄是吗,你找我就行,不要跟他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
这两个人,现在争着来担责、当英雄了?
聂铠差点气笑起来,指着杨成恭的鼻子道:“你有什么资格让我不跟她一般见识?嗯?”
杨成恭挺胸抬头,毫不相让。
“聂铠,我不会让你伤害肖洱。”
聂铠冷哼。
“你为她出头倒挺积极啊。”他的目光在肖洱白生生的脸上掠过,音如鬼魅,“可她未必领你的情呢。”
聂铠站在原地,冲她勾勾手,说:“肖洱,你过来。”
“肖洱!”
注意到身后的动静,杨成恭难以置信地大声说。
“杨成恭,这事和你没有关系。”肖洱在他身后低声道,“你不要管,你这么做,我不会感激你。”
她说完,绕过他,走到聂铠身边。
“哈,听到吗?她这个女人,就是这样的,利用你的时候啊,千般好万般好,一转眼,她连句谢谢都吝啬。”
聂铠认真地笑起来,像戏台上唱念做打那一套,说不出的虚假,说不出的刺耳。
手抬起来,用力掐在肖洱细白的脖颈后,狠狠晃了晃。
“哎,肖洱,你骗了多少人?你告诉我,你他妈到底骗了多少人!”
肖洱身子轻,被他这么一晃,差点没站稳。
好在——他手劲极大,掐住了她的脖子,就像鬼索,难以挣脱。
“聂铠!你放开她,不然我就报警了!”杨成恭的脸憋得通红,大声道。
这三男一女的闹剧,在学校主干道上上演,没几分钟,就远远近近地聚集了很多围观群众。
聂铠和程阳全校知名,肖洱在医学院也无人不晓。
陡然闹这么一出,还真是劲爆啊。
“报,去啊!”聂铠厉声道,“杨成恭,你以为你这是英雄救美呢?屁!”
他突然就笑了笑,揪着肖洱,凑近杨成恭。
压低声音说:“学委,你以为你很了解她?”
杨成恭攥了拳头,冷声道:“起码,我比你了解她!”
他又开始笑,雪白的牙齿刺得人眼疼。
“天真。”
聂铠评价。
随后,吐出几句话来——
“杨成恭,你见过她早晨六点钟的睡脸吗?你知道她在床上,最喜欢哪种姿势吗?”
杨成恭瞳孔骤缩,不能置信地看着他们。
“别摆出一副痴呆的表情。”聂铠抬手拍拍他的脸颊,“可不是我强迫她的。”
程阳眼看着周围人越来越多,还有人拿了手机出来偷拍。
咳了几声,介入他们。
“小铠,差不多行了。影响不好。”
“说得好像我在乎。”聂铠冷笑,低头问肖洱,“我高高在上的肖洱,你在乎吗?”
“你……高兴就好。”
她已经被他掐得说不出话。
可他在问她,于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
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肖洱就一直是这个不痛不痒的神情。
被羞辱的时候不生气,被打骂的时候不伤心。
像个傀儡娃娃,没血没肉。
聂铠看见她这个样子,说不出的愤怒。
可他不能愤怒,他一旦愤怒,就输了。
“你想让我高兴?”
聂铠把她提到跟前,两人的脸不过几公分的距离,肖洱甚至能感受到聂铠的呼吸。
她说:“嗯。”
“简单。”
聂铠手一松,肖洱往后趔趄两步,勉强站住了。
聂铠睥睨肖洱,语气轻佻:“今晚去酒吧等我啊。”
“好。”
他不再看她,迈着长腿走了。
程阳也想忽视,可他看见肖洱脖间的几道深紫色骇人伤痕,捏了捏拳头,还是走过去。
“今晚聂铠不会去酒吧。你不用去等。”
肖洱像没听见,蹲下身帮杨成恭扶起他的行李箱,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随后,罔顾周围人的各色眼光,慢吞吞地往宿舍区走去。
晚间,肖洱依约出现在那家酒吧。
脖子上系了薄薄的丝巾遮住伤痕,她安静地坐在能一眼看见舞台的角落里。
像在“麋鹿”的时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