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杀(1 / 1)
有求必应室。
这是霍格沃茨庞大秘密中最深不可测的一部分,灵魂与魔力,阵法与炼金的极致组合。它几乎逆反了基础的定律,以至于它让一切成真,却又不从外界借助任何力量。
“你知道它的原理吗?”杰瑞轻松地问,“这是一个幻象,一间从未真实存在过的屋子。它给了外界所有人一个幻象,让他们无论用任何方式都不能发现还停在挂毯外的人,而那个人误以为自己进入了一间屋子,这件屋子里有所有他需要的东西。而他‘留下’的东西则被用空间魔法储存起来,以至于它们可以再次出现。”
“你为什么不说这屋子是真是存在的,不过这里的一切都是幻觉?听起来这样更简单。”
“因为你其实仍在外面,所以即使他们可以穿过你,无法发现你,你其实仍在那里,一旦这里被毁灭,魔法分崩离析——”杰瑞做了个把什么东西翻过来的手势,“你就会突然出现在外面,而如果此时有个人站在你的‘身体里’,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Voldemort没有回答。
“会引发冲突,”杰瑞轻声说,“每一个分子、原子和离子之间的引力和斥力相互作用,在一个瞬间爆炸,那种力量可以把火箭送向太空。”
“你是要在霍格沃茨来一堂麻瓜物理课么?”
“哎呀呀,你看我都忘了。”杰瑞夸张地笑着,紧接着,他的笑容消失不见了,“你是‘巫师’啊,怎么会喜欢我们这样的……”他的嘴唇挑成一个奇异的、嘲讽自嘲并怜悯的弧度,“麻瓜——这是你们对一般人的称呼呢。”
麻瓜。
巫师。
麻瓜,巫师。
人类的两个部分,两个不可调和的种族,一部分生来异于另一部分,另一部分生来别于这个部分。
排异,这是一种属于人类的本能,如果没有这种本能,人类早在自己的先祖未曾走出非洲时便已从地球上消失。巫师排斥麻瓜,麻瓜排斥巫师,永无宁日,永无调和。
“只要有‘不同'存在,就必有‘歧视'存在;只要有‘区别'存在,就必有‘压迫’存在;只要有‘异端’存在,就必有‘误解’存在,”杰瑞低低笑起来,“一部分人生来就是统治者,一部分人生来就是被统治者——这句话是马丁·路德·金说的,他在美国领导黑人维权运动。”
“那么,”Voldemort轻声说,“你觉得,谁是统治者?”
“看在哪个范围而言——在食死徒内部,你是最高统治者;在凤凰社则是邓布利多;在整个英国名义上是首相与魔法部部长,在基督教会则是教皇或者上帝,而在整个世界,”杰瑞轻笑,“很明显,人类花了几百万年爬上食物链顶端,然后获得了支配万物的权利——在现代技术的视野中,一切都是零件。”
“这句话又是谁说的?”
“海德格尔,他曾经为莱茵河鸣不平,因为在人类建造发电厂时实际上是把整个莱茵河作为了一个巨大的零部件,而它的历史与自然属性被忽略了——当然,我不得不说,不管莱茵河有没有被忽略,我都觉得电比油灯好多了。”
“我完全同意。”
“哦,那我们接着说海德格尔,他认为现代技术的本质就是把一切——自然,包括人——都简化为‘可应用属性’的一种看待世界的方式,并且预言这将引起人类最大的问题。”
“道德问题吗?”
“与这个世界相处、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问题。”
“不用技术的视角也未必好。”
“没错,人性的视角也是一种很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少哲学家和宗教大能都说过‘这个世界是虚无的’。你知道佛教思想吗?七宝幻象,万物皆空。我记得以前有两个小和尚,是同一个师傅的弟子,一个叫神秀,一个叫慧能,他们师傅将衣钵传给他们前说要考他们,谁答得好谁就继承衣钵。”
“不止有他们两个徒弟,所以是考众僧。”Voldemort接过这个话题,“神秀是‘内定人选’,而慧能是扫地小僧。这件事直接导致了中国佛教的南派北派分裂。”
“你知道啊,”杰瑞眼袋笑意,“师傅让他们作佛偈总结自己悟到的东西,神秀说,‘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而慧能这时候衡插一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他们的师傅觉得慧能说的更符合四大皆空的思想,将衣钵秘传给他,而有众多拥护的神秀则要强抢,于是慧能南行避难,直接导致流派分化。”Voldemort冷冷说,“你想说什么不如直说。”
这确实是在打太极,还是一整套太极,每一句话都在暗讽。Voldemort知道他在把自己比做什么——无人情地看待世间一切的“领导者”,抛弃一切的“翻身咸鱼”,从孤儿院逃离的“东西”。
“生气了?”杰瑞的声音带着上挑的尾音,有一种奇异的诱·惑感,“不,你没生气,你只是有点不愿意听了……啊,好吧,”他眼睛一转,“我们接着谈最一开始的问题好不好?和自己谈恋爱有意思吗?”
“什么谈恋爱?”
“哇哦,不愧是Tom,”杰瑞惊叹,“你的重点居然是这里?”
“……什么‘自己’?”Voldemort不太情愿地问出这个问题本来该有的重点。他知道杰瑞什么意思,那也是他曾猜测过的,但他自己否决了自己——没有理由,就好像一旦承认这个事实,就会把什么东西刷新。
就会再一次,被这个世界用最残忍的方式告知,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看得透你、真正关心你的,从来只有你自己。
永远不会有别人,漆黑的夜,冰冷的雨,独自蜷在芭蕉叶下,终生不会有改变。
提灯与提着提灯的微笑的人,是属于童话的、支撑他在哪里等候的东西,即使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不过是个童话。
“不愿意接受,是么?”杰瑞蓝色的眼睛平静地望着他,“如果我未曾见过光明,我本可以忍受黑暗;但当我见了太阳,我便要燃烧这世界取暖。”
“我从不介意燃烧世界。”
“但即使燃烧了世界,”杰瑞的声音既轻又缓,“火焰也终究无法成为太阳。”
太阳——趋光性生物永远的神,只要见了一眼便要去歌颂的存在。那是人类无法抵挡的存在,没有任何人会把太阳当成魔鬼,任何部族的远古神话里,太阳都是高高在上的神祗。
即使燃烧整个世界,火焰也无法成为太阳;即使走遍整个世界,也没有提灯的人来访。
在黑暗之中,只有自己,抱膝,歪头,问自己,“你爱我吗?”
“联手吧,”杰瑞轻声说,“在他真的彻底影响你之前,联手吧。”
“你要做什么?”Voldemort唇色发白,说到底,杰瑞·莱齐尔是个他从小到大没赢过的存在。
“我一开始把他当成了你,我特别惊讶,关于你为什么变了那么多。”杰瑞回答,“之后我发现我弄错了——但我可不喜欢有那样一个不知道哪来的你存在。”
Voldemort极轻地点了点头。他的目光空洞地散落在地上,像一个被抛弃的玩具。杰瑞看着他,就像在欣赏某种艺术品。
真的,这个世界上,只需要存在一个汤姆·里德尔就够了。
不是么,T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