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灵寅（上）（1 / 1）
有人类的气息接近！
本闭目养神的灵寅睫毛颤了颤，蓦地睁开。蓝紫色的眼瞳闪过一道精芒，迅速向四周一掠，起身，跨出虚空。
虚空外，一条宁静的大道。清晨，雾气未散，略带微凉，道旁的几从花簇和沿大道一直蔓延的观赏花木上都沾满了密密的凝露，清新怡人。而灵寅只面无表情地站定，取下背上的书包放在一旁，随手拿起藏于花间的水枪。
不过一会儿，汽车的鸣笛，凌乱的脚步打破了原有的岑寂。是学校食堂的阿姨大叔，他们穿过校门口的小型操场，踏入校园的林荫大道，就看到灵寅独自一人拿着水枪的孤寂背影。
“诶哟！又是这个小姑娘。”
“真勤劳！”
“是啊，来得比我们都早咯。”
“小姑娘，早饭吃了没？”
阿姨们热切的讨论与招呼，令灵寅的耳朵动了动，回头瞥了一眼她们所在的方位，淡淡的点头。兀自旋开水枪的开关，密集的水珠连成一道薄薄的屏障，破开朦胧雾层的阻隔，洒向花草。
新的一天，毫无特色的到来。
灵寅是这所中学的一名学生，只是有些特别。上课时，她如许多女生一样，坐在座位上沉默不言，认真听讲。但若是到了休息或是自修的时间，唯一可以找到她的地方，就是在校园内有花草的地方。这是她主动向老师索要的差事，她说的原因，是爱花，想和家中一样浇花。至于条件，保证每个星期学校里的花都能浇一遍，成绩不影响即可。
虽然整个校园几乎遍布植物，但对于灵寅来说，已是最大的优惠。因为这样，她就有足够的理由与其他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她不喜欢人类，这里的同伴都受到过他们的摧残，即使尚未有灵识，她又怎么能笑对他们。灵寅修长的玉指轻轻抚过那些沾着水滴的花瓣枝叶。
她来到这里，不过是为了掩盖气息，避免多余的麻烦而已。虽说下课的时候，很是吵嚷，令人生厌，但没有捉妖师的干扰，也算可以安静的修行。夜晚，是最佳时机。即便身处教室，周围略带凝重的气氛可令她大胆放空神思，汲取着空气中的能量。
恐怕没有人发现，晚自修的时候，在林荫大道旁的角落，一株不起眼的鸢尾花四周，会出现星星点点的蓝紫色亮斑，微弱却隐隐形成一道屏障，花身笼罩其中。即便被人不小心看见，也只误以为是埋在草丛之中的灯光照射引起的。
生活似乎过的平淡而无趣，灵寅一向独来独往。一连几日不与人说一句话几乎是常事。倒并不非别的同学不与她交谈，只是她冷冰冰的态度，想让这谈话活跃，也的确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
灵寅从未把别人的主动攀谈放在心上，无论男生女生，无心也好，有意也罢，他们兴致一过，也就作罢了。但是，这个一直在她旁边絮絮不止的人类，实在令她感受到了何为烦闷……
故事的开始，不过是灵寅像往常一样按序给花草洒水润土，突然间花丛间传出一声：
“喂，小心点！你洒到我了。”
灵寅的眼神随声找到源头，一个男生蹲在自己不远处的花丛中。模样很是标致，就是黑了点。想到这里，灵寅忍不住斜了一眼天。自己什么时候有了对一个人类评头论足的杂念的。
但只是一瞬的走神，灵寅恢复原状，眼中依旧是不变的淡漠，像是没有什么事可以令她在意，无事人一样继续摇动着水枪，不可避免的，枪头对准了男生所在的位置。
“喂，同学！你耳聋么，没见我一大活人呆这儿？”
男生跳起来张牙舞爪道，却见灵寅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不应声也没有半点移动水枪的意思。男生一脸惊讶地盯着她，脚却没有移动半步，直到身上的衣服湿了近半。
灵寅抬头瞥了瞥他，见他没有移位的意思，才淡淡道：
“你挡着后面的花了。”
“原来你看的见我啊。”男生撇撇嘴，跳出了水枪的攻击范围。
待了这么久只是为了确认这种无聊的事？灵寅挑挑眉，禁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傻子吗？……但很快转头，继续干自己的事。反正与自己无关。
而男生好奇地打量着灵寅，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好像认得你，你叫灵寅对吧，都在说你待人冷淡，还真是不假。”
灵寅不言，浇着方才被男生挡住的花丛。
“诶，我觉得吧，交上一两个朋友也不是什么坏事，你平时一个人这样来来去去难道不觉得寂寞吗？就说我吧……以前我也认为一个人走没什么不好，但后来偶然加入了别人的聊天，便一发不可收拾了……其实吧，我觉得你也可以去尝试与其他人交流，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呢……何必固步自封呢，待人亲和一点，别老是这么冷淡，你既生在群体，为什么还要孤立自己？……我相信你的心地很善良，经常见你在校园里浇花的……我说你可以……”
男生见她不说话，竟自顾自的讲起了长篇大论，东扯西扯，语气自然地好像两个人早已认识许久。
灵寅面无表情地听着他的话，终是忍不住掏了掏耳朵，这样自来熟的奇葩，的确是少见的。
好在上课铃声适时响起，灵寅放好水枪，提醒似地白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喂，等等啊！我们交个朋友呗，我叫渊，喂！”
渊冲着灵寅的背影喊着。无奈灵寅没有任何反应，毫不留恋地径直走入教学楼。
渊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身影，深叹一口气，沮丧地回到教室。好歹这些都是自己背了几个小时的台词，怎么一点都不管用……他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反复告诫自己要冷静，要耐心。要顺利得到这只千年花妖的妖丹，必须先取得她的信任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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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已过……
虽说灵寅可以完全无视渊找各种理由在她旁边喋喋不休，但并不代表别人会视而不见。很快，年级的八卦中心指向了他们两个。渊倒是不在意，灵寅的态度更是激起他的兴趣，他就不信，自己跟随师父学习多年，如今都能出师了，会连一只小花妖都搞不定？
最近几日，天气似乎变得很奇怪，明明白天还风和日丽的，到了夜晚确实阴风大作，雷雨不断，且丝毫没有停暂的兆头。
“灵寅，最近晚上都是雷雨，你怎么还在浇水，花都要淹了吧……”
渊抱着胸，好心提醒着一脸冷然的灵寅。是他的错觉吗，怎么觉得她的脸苍白了几分。
灵寅歪着头，斜了他一眼，继续做自己的事。说实话，灵寅对这人类的执着倒是颇为感叹，但话多了，不免令人烦躁。况且这几天正是关键时期，她的心情本就凝重，待他的态度更是冷了几分。
忽的，灵寅默不作声地皱了皱眉，左手不自觉地触上右手手腕，还未来得及做什么，旁边便传来一声低呼。
“灵寅，你的手怎么伤了？！”
渊看着她手指撩开衣袖，裸露的寸许皮肤，黑红的疤痕映入眼帘。他心一颤，忍不住上前抓住她的手，冰块一样的温度令他的掌心凉了半截。但还未来得及细看，惨白的玉手便迅速抽离他的掌心。
“你，用不着管！”
灵寅后退一步，眼神冰冷的盯着他，警惕地犹如面对天敌。
“不不不，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
渊显得有些慌乱，语气无比无辜。他容易吗他，天天遭她白眼不说，这次真的只是担心她一下而已，怎么招惹到她了……
灵寅冷哼一声，没有给他再多的机会。直接扔掉水枪，转身离去。徒留渊一个人留在原地不知所措。
傍晚，外面意料之中地狂风大作。渊无力的躺在床上，盯着窗外剧烈摇摆的树影，豆大的雨珠击打在窗户上。不停顿的噪音让人心烦意乱。
渊苦恼地抓了抓脑袋，究竟是哪里不对，灵寅虽对他一直爱理不理，但今日那敌视的态度是从未有过的，总觉得自己漏想了什么……
突然间，窗外射入一道刺眼的亮光，隔着落地窗，照亮了整个房间，映白了渊的脸，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震耳欲聋的霹雳声响彻云霄，他都感觉到床板都振动了几下。
他蓦地坐起来，胡乱地在书架上翻找，在角落扯出一本旧书，翻过几页就扔在地上。而渊本人，早已冲到楼下，拿起一把伞，顶着风雨出了门。被他丢弃在地上的古书，上面只写着“天劫”二字。
天劫，妖之大劫。修行千年必渡。成，可长生不老，败，则灰飞烟灭。
在雨中艰难行走了近半个小时的渊，衣衫早已湿透，干脆扔掉了徒增阻力的雨伞，孤身一人在暴雨中奔跑。从灵寅今天白天的状态来看，十有八九正值渡劫期间。天劫，也分三五六九等，越到后面，杀伤力也越强。最近一直雷雨，他没有细算，真不知道已经是第几道。但以刚才的天雷来看，能量绝不容小觑，何况她已经受了伤！虽说对于本身脆弱的花妖，天劫的次数是有几天的宽限的，但这点时间，根本不够疗伤啊。
他的脑海中忽的浮现白天她手腕上的伤痕，心猛的一紧，加快了脚上的步伐。
不过多久，渊翻过学校的围栏，远远地便望见了躺在大道中央的瘦弱身躯，冰冷的雨点无情地拍打在她的身上，却没有任何反应。渊的心蓦地紧张起来，奔过去，托住她的上半身。他的体温冷的犹如刚从冰窖里出来，面白如纸，一侧脸颊新添的紫黑疤痕一直蔓延至脖颈以下。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但还是用力摇了摇她的身体。
“灵寅！灵寅！快醒醒！……”
灵寅的意识已经模糊，但还是隐约感觉到自己身旁还有人在呼唤着什么。良久，她才微微睁开眼，待看清来人的面孔，她竟忍着伤痛挣开了他的怀抱，可惜，只来得及低喃一声“滚！”，便无了意识……
渊沉默地看着重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灵寅，现在要取他想要的东西简直易如反掌，但是……他的手在碰到她丹田处时又如触电般收回。
对于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她，他果然，还是下不去手……
他忽的站起身来，脱下自己早已湿透的外衣，盖在早已昏迷的灵寅身上，粗粗一擦脸上的雨水，开始在校园里徘徊寻找。
以她现在的状况，即便自己什么都不做，恐怕也活不过今晚了，唯有找到她的真身……
渊一只手遮在头顶挡雨，眼睛不停在花丛间周转，她的真身应该不会离她的人形太远，花丛里是最好的藏生之所……
终于，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株微微冒着青烟的花，有着他熟悉的冰冷气场。他走近，自言自语：
“原来是鸢尾……藏的真好，要不是今天的特殊情况，还真是发现不了呢……”
他说着，轻轻托起已几近库位的蓝紫小花，撒了些白色粉末，口中念动咒语，使它们化成精华好令她吸收。虽说不能彻底治疗天雷所留下的伤，但也有一定功效。能不能苏醒，那还得看她自己了……
他轻叹一声，为小花挡去了些许雨水。为何自己心中有隐隐作痛的感觉，莫不是心疼她？渊还是使劲摇摇头，自我否定。虽说是妖，灵寅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反倒与其他人保持一定的距离，这应该是令他改变初衷的原因吧……他想着，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方才她挣扎的模样，忍不住勾唇一笑，而且还觉得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