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桂花鸭(1 / 1)
阳光洒在赤红色的立柱上,将淡淡的晕色染上女子的脸。
小妮子端着桂花鸭,一路胸有成竹地向着吕石君的住所行进。天气很好,好得让人想入非非。秦春抬头看着飘过头顶地那一朵白云,深呼吸,自言自语道:“希望今天能一举拿下吧。”
要撬开人的嘴,先要撬开他的胃。
起手,推门,大摇大摆地往厅堂上一坐,把桂花鸭搁在桌子上。秦春得意一笑:“一,二……”三还没出口,吕石君吸着鼻子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这是什么呀?这么香!”吕石君低着头,烂酥的鸭肉上泛起的油光闪了下他的眼睛。
“桂花鸭,专程送来给你吃的。”秦春笑笑,正声说道。
“哦,今儿怎么慈悲心大发了,想着给我打牙祭了?”吕石君撇过女子,露出一脸的坏笑。
“就是来谢谢你,前两天的照顾,要不是你,或许我现在……”秦春说着低下了头,眼泪似要涌了出来,声音变得渐渐颤抖起来。
吕石君一见忙走到秦春身边,拍拍秦春的背:“没事的,没事的,谁叫我们是一道来的呢,别难过别难过,事情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坏。”
很好,开始切入正题。
“坏?还能坏到哪里去,被那个人无端端地骗进来,软禁着,要不是你在谁来照顾我,他先脚把我诳进来后脚就走了。这偌大的府邸,我人生地不熟的,又没有人照应我,若是没有你,怕还要被那些小丫头们欺负。”秦春说着举着袖子往含着泪的眼边提了提,一副女子娇羞委屈之下暗暗抹泪的样子。
“其实……”吕石君本已拿起了筷子想要尝尝那道鸭子,见女子暗自伤心的样子,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地纠结起来,有些话本不是他该说的。但他是个心直口快的人,看着这两个人独自都担着那份相思苦,吕石君心中很是感慨,他也曾自私地想过,吕沛竹当下的所作所为对于想要穿回去的自己是很受用的。
或许秦春不走,他也不能了。因此,秦春不能在这里有所留恋,但转念间,自己似乎已变得对于回去抱着越来越淡然的心情。为什么?他说不清,生命里似乎已经有了什么开始填满,这一世遥遥迢迢来时的空虚。
朋友,知己,还有一个所谓的哥哥。哪怕在半年前他也不敢想象自己会坦然地接受这些本不属于他的东西,但就在遇上秦春的那一刻,他找到了另一种活法,像秦春这样随遇而安,洒洒脱脱的活法。
他的心中有些动摇了,微微地低声说道:“其实,吕沛竹也算是一直都在府里的。”
秦春一听小小地一惊,连忙压制住眼里的惊奇,转身低声说道:“你不必用这样的谎话来骗我,婢女说过在我到府的第二天,他就骑着马出城了。”
吕石君低下头,目光里的隐忍渐渐淡去:“没错,他是出城了,但在下午我回来的时候,他又回来了,跟我一起。”
秦春的心一沉:“他回来了?为什么吕府一直没有听到他回来的消息?”
“因为……我从大门进府之际,他从偏门入的府,入府后便吩咐个人不准将他入府之事,传到身在行季里的你的耳中。”吕石君舒了一口气。
“你找你去时做什么的?”秦春眼里的惊异暗去,那些猜测浮上心头,恍恍惚惚,隐隐约约地就在她的心里。但,她就是不愿意相信。
“为了你。”吕石君叹了口气,“他骑着马出了城找到了我,告诉我你那边出了岔子,要我赶紧回来。”
“你在城外陪着柳如生,他在吕府陪……着我?”秦春的心又被什么纠了起来。
“是的,如果他柳如生放在他的手里,你会放心吗?”吕石君说着勾起一抹苦笑。
秦春觉得自己再一次被逼上了绝壁。“如果他柳如生放在他的手里,你会放心吗?”这句话显得尤为刺耳。吕沛竹,柳如生,难道吕沛竹讨厌柳如生真的是为了自己吗?阴谋后面的阴谋,他就是这么个让人怎么也看不穿,想不透的人。
“那你们都进了府,柳如生怎么办?”秦春开始慢慢地去接受心中不时涌出地那些想法。
“他也跟着我们一道回来了,就在府里。”吕石君低头,“但你不能见他,这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了你好。”
秦春噤声,的确,她是想见一见柳如生,当初他走时未得一面相见。只听他独白似地于寒风中诉了一段恍若入梦的肺腑之言。秦春确实有些感动的,不为其他,单单是为了那话里的一声珍重。
“哦。”秦春低低地应了一声,事情已明白,不需要再多问半句。
她不想见吕沛竹,所以他避着她。
她绝食以明心志,所以他找来了吕石君。
她似乎跟着柳如生有些了莫名难言的牵扯,所以他对柳如生恶语相向。
秦春暗自地离开,没有道一声别。身体上的斗志就在一霎之间被人抽离。吕沛竹,从头到尾自始至终都在你的算计里吧。你赢了,我输了,彻彻底底,毫无还击之力。
女子抬起头看着蔚蓝色的天际。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我的天在哪里?我的海在何方?秦春觉得身上有些冷,抱着手臂开始有些瑟瑟发抖。有种阴谋的味道,吕沛竹既然能把什么都算在里面,为什么他那天要趁着自己熟睡之际,做下那非礼之事,引出那一段曲折,还要惊动吕石君,让他急急忙忙地赶回来。
这样蠢笨,又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不是吕沛竹会犯下的错误。
那么,这就是他一开始就算好的。
秦春似乎已经开始有了些明白,吕沛竹脉脉含情地所作所为下又做这那些让自己极其反感的事情。这些交织在一起的嘲弄和疼惜,让秦春分不清他到底要的是什么。
但秦春似乎想明白了,吕沛竹为什么要急急忙忙地招吕石君回来的意图——他想要带进吕府的人是柳如生。
秦春嘲笑般地勾起嘴角:“你也会担心柳如生出事吗?”不敢想象。
在鞭长莫及的城外,或许真的会发生一些让吕沛竹措手不及的事情吧,看来他并不相信吕石君的能力。是呀,这样一个人又会相信谁,把谁放进心里呢。秦春又走了两步,在环水的假山石上坐下。
水很清,清的能一眼见底,而吕沛竹的心呢?秦春也猜不透全部。他到底为什么要用那一步棋招,真的只是为了让柳如生回来吗?真是个无情的人,完全不顾及贞操对于一个生活在明朝年间的女子的重要。贞操,识之如性命的东西。
吕府的另一头,吕石君想着恒院走去。恒院,吕沛竹为了避着秦春一直住的地方。
“哥。”低沉的声音。
“什么事?”吕沛竹正靠在软榻上小憩,见吕石君进来便起身坐了起来。
“没什么,就是想找你下盘棋。”吕石君无奈的笑笑,随口扯了一个谎话。
“哦,好。”转身又想着书童吩咐道:“小童,把棋盘拿来。”
一张棋盘,黑白两色,落子无声,驰骋疆界尽在一步一子的筹谋之间。
吕石君小时候学过点手谈,虽说下的并不尽如人意,但至少还能应付几招。两个下了还不过三十手,吕石君就投子认输。
“还下吗?”吕沛竹问道。
“不下了,反正老是输,再下也没什么意思。”吕石君无奈地笑笑。
“好了,有什么事就说吧。”吕沛竹边说边收拾起了桌上黑白两字。
吕石君握着手里的黑色,叹了叹气道:“你对秦春到底是什么想法。”
“如你所见这般。”吕沛竹笑笑,“她应该算是跟你更近吧。”
吕石君的脸色微微一怔,转而说道:“你不该这样将她把玩于鼓掌之间。”
“是吗。事情往往不是人能预料,能控制的,我不是仙客,亦做不到知天数摆布人间。”吕沛竹笑笑。
“我是说,你又何必如此为难自己……”吕石君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也只是顺着天道自然去做些我能做的事情,何来为难自己?”吕沛竹起身,踱到吕石君的身边,“现在只有你能照顾她了,你就好好照顾她吧。”
吕石君抬头,又低下头:“是吗?”
吕沛竹没有作答,笑笑:“我还要看账了,你没事就回去吧。柳如生那边,你自己也多上点心,毕竟他也是……”
话还没说完,吕沛竹已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