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我轻轻抱住了他(1 / 1)
经历一个时辰的连夜行走,我们终于来到了千佛寺。千佛寺的院内果然停着一辆马车,佛堂内点点灯光。还没走近,宛妤和菡真便已向我们走来。
“你们来干什么?”菡真的双目仿佛利剑,直逼我和檀月,“你们竟如此无耻,偷听我们说话!”
“谁偷听了?你们在屋廊下说话,哪个听不到!”檀月大眼一瞪,不服气地说。
“你们明明就是偷听!谁允许你们偷听?你们凭什么听我们说话!你们以为自己是谁?”菡真的话越说越难听。
高鸣潇咳嗽一声,冷道:“菡真姑娘,虽是宫外,你到底该有个礼数,说话不能这么无遮无拦的。”
我却觉宛妤躲得极远,仿佛不想参与到此事中来,心下不禁有几分疑惑。
见菡真没再说什么,我们便往佛堂内走去。经过宛妤身边时,只听她低声道:“你以为自己是谁?你不配。”
我顿了一顿,只当不曾听见,心口却如滴血般疼痛。
佛堂外,可隐约看见李湛的背影,那般憔悴而软弱。檀月和高鸣潇如商量好了一般,默默站在了门口,我径直向佛堂走去。
李湛跪在蒲团上,呜咽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我在他身边跪下来,轻轻抱住了他。
他仿佛一下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扶着我的肩失声痛哭。我的泪也顺着脸颊寂静无声地流下来,滴进他的头发里。此时,我甚至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内心的苦痛。
“我不想让她走……真的不想……就算她不爱我也没关系……只要她留下来,我别无他求……”
在爱情面前,我们都软弱得像个婴孩,又坚强如野草。爱是廉价的,又是珍贵的。我真的不知,该如何走出这迷局。
洛阳夏日始终无法让人平静,围绕着左相千金张渊瑾远赴剑南和亲的话题不断传入市井,被渲染得栩栩如生。转眼进入八月,分别的日子便已不远——贾安国将在八月二十率一行人返回剑南,自然,这其中还将会有他的未婚妻渊瑾。
行宫内的气氛亦是无比压抑沉重,在夏日美景的映衬下,更觉凄凉。
檀月纵然是难得的开朗,到如今也愈发沉重。抬头仰望漫天星斗,想到渊瑾和亲之事,心中便觉憋闷。虽是带了笛子,却并无多少吹奏的心情。
左相之千金命运尚且如此,更何况她们这些宫女呢?那些普通人家选进宫的女孩,一到年龄便会被放出宫,而她们这些选秀进宫的女子,还不知三年后能否顺利出宫。与那些远方的亲人们,从此天各一方。
念及此,檀月亦不由红了眼眶。拿起笛子,本想吹一曲《凤求凰》,却不由吹成了姐姐作曲的《听雨?泪眼阑珊》。乱了,全乱了,自己的心怎会如此难以平静?
朦胧间,一抹颀长的身影默默伫立在眼前。
“你这是怎么了,一向活泼开朗的宋檀月竟会躲在这花园里抹泪?”
李潜故作轻快,顺势坐在了她身边。檀月只无心与他调侃,便将脸扭到了另一边,用帕子沾沾泪。李潜的嘴角浮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同檀月相识一年,还从未见过她如此脆弱的一面。
“你倒也奇怪,以前多少大风大浪,也没见你是这副样子,如今渊瑾远嫁,你竟如此不舍。看来你同渊瑾果真要好,倒是我平日里不曾多留意了。”
本想缓和悲伤的气氛,李潜便调侃了几句,不想檀月却哭得越发厉害,慌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你自然不知我的心事,否则怎么会这么说。”
见檀月有几分着恼,李潜叹了口气,道:“你们女孩的心事我怎么能猜得出?只是见你如此伤心,也能想到你必定是念及自己的身份,渊瑾是千金小姐,尚且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你不过是安乐宫内一名女官,前途自然更是堪忧。想必是如此,你才这么伤心吧。”
一席话倒说得檀月愣住了,不曾想到李潜竟如此能看透自己的心事。即便是我,她也从未与其谈论过如此现实而沉重的问题,有些话只憋在心里,还以为不会有人能真正懂得。今晚李潜的几句话,句句戳中她的伤心处,着实让她意外,却也多了几分温暖——世上果然是有懂她之人。
“你走吧,我不想再跟你说话了,你别在这儿惹我更不高兴。”
檀月不知该如何面对李潜,只好赶他走。李潜心中知道自己说中了她的心事,不由笑了,只顽皮道:“我偏不走,看你能奈我何。”
“你——”檀月黑珍珠般的双眸一瞪,正中李潜下怀,他倒放声笑了起来。“你走你走,别总碍我的眼!”檀月也不管自己手里仍握着竹笛,一味地推搡着李潜,两人一时乱作一团。却不知何时李潜也扯住了竹笛的另一端,力量相衡,僵在了一处。
檀月同李潜相视,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