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她藏的那战袍乃是男子之物（1 / 1）
回到长安之后，这天一日冷过一日，市集棉布价格也日趋上涨，宫内开始分发过冬的暖炉。我找出薄棉袄换上，头发长了也懒地打理，只在脖子后松松地挽了个髻，倒也保暖。
皇后冬日喜闻藏香，放了一年味道更冲了，点上插进香炉里，呛得我响亮地打了个喷嚏，忙道：“娘娘恕罪，奴婢冒犯了娘娘。”
皇后倒也不恼，只是懒懒地歪在暖阁的炕上打盹，想了一会子，吩咐道：“把香炉拿得远些，搁在外间，今年的味儿真冲。还有，我一回来就教尚衣局裁制的几身冬衣怎么还不送来？你谴个人去问问。顺便兑个牌子，让他们也给你和檀月裁几身。”
我忙道：“给奴婢们裁衣裳？这可使不得。”
皇后笑道：“今年雨水多，又冷得早，怕是冬天不好过。多预备几身衣裳也是应当的，你们都是我宫里的人，万不能被别人小瞧了去。”
“那奴婢们多谢娘娘了。”
我应着准备退下，皇后又叫住了我：“顺路去看看璇儿吧。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跟着本宫，本宫最是了解她的脾气秉性，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就不舒服，今年天气冷，八成又难受起来了。看看要不要开几剂药调养调养。再有，把周夫人叫来，本宫有话跟她说。”
虽然知道张女御也是士族出身，十岁进宫，今年已经整十年了，但对于她的许多日常起居用度，我还不很熟悉。她就住在皇后寝殿后的漱碧馆，小小巧巧的一间屋子，里面许多的藏书，外面的小园子里种着些芍药和梅树。梅花此时正含苞，真是园内园外两番景象。
“璇姐姐，璇姐姐在吗？”
漱碧馆内服侍的小宫女跑过来一个，道：“是空蝉姐姐啊，快里面请，张女御正在里间呢。”
我便在外厅坐下，小宫女给我上茶。细细看这厅内的布置，越发觉得主人内涵品位颇高。半天却不见她来，是不是小宫女忘了禀告？我还急着去尚衣局，便放下茶起身往后走。
初冬的午后安静美好，没有半点人声。张女御寝室的木窗用竹竿支着，虽然阁着纱帐，还是隐约可见她在着急地藏什么。我心里奇怪，喊道：“璇姐姐，你在吗？”她一惊，忙把什么东西塞了塞，出来开门。
“是空蝉啊，快进来坐。”她侧身让我进去。
我歉意道：“对不起，我还以为那小宫女没禀告呢，才……”
“我在做女红呢，到处都是线头，这才怠慢了妹妹。”她拉着我进了内室，“你看，都没来得及收拾，你找个地方坐吧。”
张女御又为我倒茶，我坐下来，看见案几上有一张图纸，原来画的是战袍的式样。她倒好茶，见我在看那图纸，忙从我手中抢过装起来，掩饰道：“妹妹来有什么事吗？”
我回过神来，说：“是皇后娘娘让我来看看姐姐的，娘娘说你每年这个时候身子都不舒服，让我来问问姐姐，要不要用药调理？”
她只笑道：“多谢娘娘的美意，这老毛病待下了雪便好了，不劳娘娘费心。”
“娘娘对姐姐这么好，姐姐还是吃些药调理调理吧。”
她仍旧只道：“不必了，你就跟娘娘说，我只是嗓子发干，没什么大碍。”
“没事就好，那我复命去了。”见她执意不愿麻烦，我也不再多说什么，起身要走。不经意地一回头，却看见她的绣床上露出战袍的一角，那样式正与图纸上画的正吻合，见她满脸的尴尬与不悦，我只好告辞了。
如此奇怪的张女御，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一向是从容淡静，极少显现出慌张的姿态。她藏的那战袍乃是男子之物，既是男子之物，又为何会出现在宫内女子的住处？这不是太奇怪了么。如果是给兄弟缝制战袍，又何必遮遮掩掩？她那慌张的样子，分明不对劲。
这样一路想着，一路往尚衣局走，可巧与李湛撞了个满怀。
“你想什么呢？走路低着头。”他忙扶住我。
我不好意思地笑道：“是我不小心。”
他点点头，便要继续往前走，我又问他道：“殿下，奴婢想问您，宫中女子能否私藏男子衣物？”
“你说什么？”他一惊。
我继续问道：“即使是父兄的也不行吗？”
他长出一口气，面色凝重道：“宫里是绝不允许女子私藏男子衣物的，违者必有重罚。”
违者必有重罚……违者必有重罚……到底是谁的战袍，值得张女御冒着生命危险把他放在身边？真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不觉来到了尚衣局，这里忙碌非常。由于冬天的到来，每日都有各宫各处的宫人来央求着赶制冬衣。听说我是皇后身边的宫女，那刚才还对我爱搭不理的管事脸上顿时挂上了笑容。
“呦，瞧您这话说的。并非是我们不上心。你瞧瞧，这里的情况您也是看到了的，宫内所有的冬衣都要我们尚衣局赶制，就算是皇后娘娘的冬衣，也得等等，自然是皇上的冬衣要紧啊。您放心，最多十天，保证给您送去。”
“既然您这么说，那我也只好这样回了。还烦请快点。”
本来是想离开的，可转而又想到了战袍的事，便问道：“管事，我问您，这几年宫里有没有专门缝制过战袍？”
“战袍？”他眯着眼睛仔细想想，“这么说倒是有过一回。三年前，边境发生战争，新科武状元钟硕临危受命，皇上为鼓励他，特意让我们连夜赶制了一身战袍。”
“是红底紫纹吗？上面还绣着麒麟？”
“没错，姑娘怎么知道得如此仔细？”
我心中大致有了点谱，便对管事敷衍几句，离开了尚衣局。
钟硕。
我心里念着这个名字，心里却充满了更多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