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一章(1 / 1)
晴天一声霹雳响,太皇太后驾鹤归
即使舒敏是一个有着成人智慧的少年人,即使她会治家会御下。但是她毕竟不是在小说里频繁出现的有着金手指或是什么特殊技能的清穿女。
她曾经每次看到小说中出现的那些个拥有着常人不能及的才能的女主总是嗤之以鼻,笑说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难不成是玄幻的小说科幻的电影吗?只是这次,舒敏却真的希望自己能有个像那些个摸不着头脑的小说中的女主角一样,拥有着一个所谓的“神奇空间”或是数不尽的秘药,哪怕这些都做不到,有一个无所不能的师傅或是几个上天入地的师兄也是好的。只可惜这些她只是想想罢了。
她的蝴蝶翅膀果然也是没有多大的用处的,即使可着劲儿扑扇,却依旧改变不了那位早就应该仙逝的太皇太后老祖宗离开的宿命。农历八月十五刚过,宫里传来消息,那位无比贤能的老祖宗,那位教育出“千古一帝”的伟大的女人,永远合上了她的眼睛。
赫舍里氏与老祖宗的感情自然是极深的,宫里消息传出来的时候,赫舍里氏本坐在前厅研究着舒敏猎奇淘回来的《撷芳谱》边看边和旁边沏茶的舒敏时不时议论上几句,还想着有机会进宫的时候自己与舒敏支使几个丫鬟好好地做上些胭脂膏子给老祖宗、太后和几位妃子娘娘享个新鲜的,却不想竟是得了这样的消息。当时手上的茶点盘子就没有抓稳,两眼一黑,脆生生地摔在了地上。
舒敏看着自家额娘就那么一下子两眼一翻栽在榻上,一向的冷静自持也不能维持了,急急忙忙地叫着“额娘!额娘,你醒醒啊!”一边派梅儿去寻常来府上的张太医。
等舒敏将赫舍里氏好不容易叫醒,却发现自家额娘的眸子里除了水光便只剩下一片的迷茫,再不复以前那么精明灵动。
舒敏吓得要命,她知道,自家额娘是老祖宗很亲近的人,虽然进宫里去的时候还需要自称是奴婢,但是在老祖宗的心中,额娘就是最亲近的侄孙女,是草原上最美丽温顺的羊,而在额娘的心中,老祖宗就如同自己的亲玛嬷一般了。
也正是因为知道额娘与老祖宗的这份情谊舒敏才更害怕自己额娘会因为这样的打击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也是在此时,舒敏懊恼命运的安排是何等的不公。即使她是一个清穿女,却只有这一颗略有些好用却并不一定算是大用处的脑袋,没有那些满地开花的“金手指”和那人见人爱的“好人缘”,更不用提那种求之不得的“神奇空间”了。
曾经看过的穿越小说何其多,里面的女主角总是能够取出来很多不为人知的灵丹妙药拯救一些人的性命,而到了自己这里,却只能早慧一些,抓着机会多学习一些,可怎么都达不到那样起死回生的效果了。宫里的太医都没有办法的事情,在医学上只是学了个皮毛的舒敏又怎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呢?
而且,说起来,因为额娘的原因,老祖宗对自己也一直是偏宠着的。且不说那种所谓的清穿女的利用意识吧,就只是因为这个老人单单对自己的那种慈爱,舒敏想想便不由得心中难受落下泪来。再想想额娘更是在出嫁之前曾在老祖宗身边呆了近一年的时间,那一年的时间既是额娘无上的荣宠也是额娘在自己亲人的陪伴下度过的一年。
舒敏还记得当初额娘给自己讲过,草原上不管奶奶叫做玛嬷的,玛嬷是满人的叫法,草原上的人叫“额吉”那种调子拉起来软软的声音,让人只是听了,心中便会暖暖的。额娘没有自己的亲额吉,可是进了紫禁城,那样一个全天下最尊贵,连当今圣上都极为尊敬的人却和自己说,“慧丫头,你自小没有额吉疼你,此后便把哀家当做额吉吧。哀家便是你的额吉。”也是因为这样的过去,舒敏一直觉得,那个看似强硬的政治家其实有着这样柔软的一面,只是因为心疼一个没有亲人陪在身旁的待嫁的小姑娘,纵使族人间免不了偏帮一些,却总也不会有着这样的宠爱。
舒敏满脸泪痕地抬头,却发现自家额娘依旧是一副呆愣愣的样子,只有顺着眼角流下的泪水,心里一惊,别是额娘这么一下悲痛过度,将自己封闭起来,那可就惨了!曾经的她就听说过因为过于悲伤而失语或是出现其他的自闭情况的,若是额娘因为太过悲伤而不小心出了什么事,舒敏非得自责死不可。
急忙用手使劲儿摇了摇一脸呆滞的赫舍里氏,舒敏忍着哭腔大声喊道,“额娘!额娘!您看看我!额娘!”
赫舍里氏觉得自己处在一片混沌之中,好像身周的一切自己都感觉不到了。脑子里只有两个声音,一个声音是疼爱自己的额吉已经离开自己了,另一个声音却拼命反驳者,甚至有些面红耳赤的声嘶力竭。
就在那些争吵反驳的声音中间,似乎听到了一个细小的声音,叫着自己“额娘”。额娘“对了,是婧儿!”
舒敏看着自家额娘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眼睛已经渐渐对焦,向自己看过来,不由得大声哭喊道,“额娘!额娘,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啊,不要吓敏敏好不好!”她看着这样子的额娘真的很害怕,也是她以这样的身份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有这种恐惧,觉得那样面无表情苍白的赫舍里氏好像就要离开自己一样,好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的。
这个时候的赫舍里氏根本看不到自己女儿一脸的焦急,她只是觉得女儿哭喊的声音越发近了,越发大起来了,难不成是婧儿怎么了吗?婧儿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啊?
舒敏看着赫舍里氏眼中渐渐清晰的神采,觉得自己大声哭喊这一招还是有些用处的,便继续扯着嗓子哭起来。这时候她也不想去管自己平时端着的所谓高冷的小姐架子了,毕竟在这个世上,这些亲人才是更重要的。
终于看着赫舍里氏的眼神渐渐出现了悲痛的色彩,眼光渐渐流转起来,舒敏松了口气,但还是语气悲戚地对自家额娘说,“额娘,若是难受就哭出来吧!您这样,让敏敏看着害怕。”不是说她对那位仙逝的老祖宗没有感情,毕竟因着母亲的原因,爱屋及乌,老祖宗对她也是够宠爱的了,只是相比与母亲,对于舒敏来说,宫里的那位还是稍微遥远一些的存在。她现在更不希望出现的是自己的母亲因为这件事情而出了什么事。
回过神来的赫舍里氏看着自己面前的女儿,一下子将女儿抱在怀里,失声痛哭。“婧儿……额娘……额娘没有额吉了……”或许女儿不会明白自己的那份感情,但是,在赫舍里氏的心中,那位的存在时谁都无法抹杀的,当初一直被家里人看做是利益手段,缺少亲人疼爱的郡主,有了这样的一位亲人,该是多么庆幸。可是,现在,那个疼爱的她的人离开了,她却因为身份的问题甚至都不能去看她最后一眼。
舒敏轻轻用手拍抚着自己的额娘,不得不说,那种感觉她是可以想象的,因为,曾经的她有过一个朋友,在朋友的母亲事故身亡之后,那个一向亲切开朗的女孩子一夜之间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一下子从阳光下进入了无边的黑夜里,连她的表情都像是浸在寒冷冬夜里的坚冰一般。
哭了一阵子的赫舍里氏起身换去了自己身上喜庆颜色的旗装,套了一身近乎玄色的旗装,更显得脸色苍白,眼睛红肿。舒敏摇摇头,看来母亲的心结不会那么容易打开的。
而赫舍里氏却急匆匆要往院外走去,舒敏忙伸手拦住,“额娘这是要去哪里?”
赫舍里氏转过一张泪水就没有停过的脸庞,用沙哑的声音说道,“额娘要进宫,额娘要进宫去见老祖宗最后一面。”
舒敏心中叹息,但还是使劲儿抓住了自家额娘的胳膊。不得不说,人在没有遭遇自己的感情的时候,都是非常冷静的,只有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就会一下子乱了阵脚。“额娘,您现在这么进宫是不合适的。”
赫舍里氏一脸悲戚,“哪里不合适了?我的额吉走了,我连看一眼都不行吗?”
舒敏只是强硬地将赫舍里氏按在椅子上,“额娘,现在消息只是从咱们的耳目中间传出来的,您这么进宫去,其他的内外命妇都还不知道,您这不是让咱们家做出头的椽子吗?若您今天这么一闹,还不辜负了老祖宗的厚望了吗?老祖宗向来不愿让咱们随意出风头,要谨小慎微的。”
赫舍里氏听着女儿说的话也渐渐地冷静下来,不再那么一心想着只要冲进宫去了。
舒敏看着自己的劝解慢慢有了些作用,语气也放得轻缓下来,只是话语里的真挚还是一点儿都没变,“况且,额娘,以您在老祖宗心中的地位,怕是用不了多久宫里就会来专人接您去了,哪用得着您这般,既伤了身子,又会一不小心便丢了面子。”
赫舍里氏心中还是很不甘的,只是两只手绞着帕子抽泣着,也不回舒敏的话,只是时不时抬起头来看看紫禁城的方向。
舒敏看着额娘望眼欲穿的悲戚模样,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悄悄打发了小厮去府衙里给自家阿玛报信儿,而还没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听到看门儿的小厮进来报说,宫里派人来了,是太后身边的钱公公。
舒敏使了个眼色,让一直侍立在一旁的菊儿兰儿帮自己守着额娘,自己却伸手抻了抻旗装,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执着拂尘站在前厅的钱公公已经穿上了藏青色的太监袍子,连头上的顶戴缨子也已经摘了,舒敏一看便了然,这肯定是宫里要召自家额娘进宫哭灵去了,但即便如此,舒敏还是老老实实行了个礼,“臣女拜见钱总管。”
钱公公拂尘一甩,“舒姑娘不必多礼。咱家这是奉了太后娘娘的懿旨来接郡主进宫觐见的。”说罢看了看舒敏的身后,继而又开口道,“只是不知郡主她人在哪儿?只是舒姑娘一个人迎来送往的。”
舒敏几步向前,将手里的小金锞子隐秘地塞到了钱公公的手中,脸上是程式化的微笑,“公公这话说的。只是额娘尚有些事情要处理下罢了,这才遣了舒敏来招待公公,若是舒敏哪里招待的不周了,还望公公您大人有大量,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皇家的人都知道,他们的眼线布满了全天下,而全天下的眼线也都想要塞到那巴掌大的紫金城里去。只是,有的时候天家默许了一些人触角的存在,别大大咧咧将这事儿搬到台面上来便是了。舒敏之所以要给这个钱公公金子,无非是不想让这位总管大人一会儿看见自家额娘红肿着的双眼不要大惊小怪多嘴多舌罢了。
随即吩咐身后侍立着的秋画,“去,把额娘请来。”
而自己亲自动手为钱总管沏了一盏茶,“钱公公您先品着。”说罢眼珠转了转,你当我泡的茶是好喝的吗?“只是不知,公公此番到府上,只是要接额娘一人吗?还是臣女也要随侍?”她是有些不想进宫的,因为,按着礼制来讲,太皇太后薨逝,内外命妇是要哭灵半月的,而若是自己和额娘都进宫哭灵,就意味着这府上的内宅大权就要落到那唯一的一个所谓的主子,宋格格的手上,这样的事情是自己和额娘都不愿意看到的。
钱公公享受地喝着茶,心里想着,还真是主子称赞过的手艺,喝起来果然是满口余香,便心满意足地瞥了舒敏一眼,“舒姑娘不用担心,这次娘娘只是请了郡主入宫,说是可能要多些时日,所以要留着姑娘一个人在府上总理内宅了。主子说了,这般既是有些对不住姑娘,但权当做是给姑娘的一个锻炼了。”宫里的死命令是不能把消息露出一丝一毫,只是将这些个关系亲近的命妇格格们先接进宫来才是正经。而主子又特意吩咐了,这乌府上的郡主和嫡小姐又是一顶一要多关照的人儿,是老祖宗,也是太后她老人家的亲信。
舒敏听了这样的话,心下有了计较,原来,太后的意思是让额娘进宫,而自己留在府里管家。这样也好,即使那宋格格可能会张狂一些,但自己也不是完全拿不住她。起身行了一礼,“臣女谢太后娘娘的教诲。臣女定不会辜负娘娘的厚望的。”
钱公公满意地眯起眼来点了点头。还真是个会说话会做事儿的小丫头,怪不得宫里的那些个主子们都对这小姑娘另眼相看呢。
不多一会儿,赫舍里氏便红肿着两只眼睛从主院赶来了。只是一个上午,整个人便憔悴的不成样子。钱公公看着心里也叹息着,更是扶住了要行礼却腿软的站都站不住的赫舍里氏,“郡主这是做什么,何需跟咱家这般多礼,快快起来。”
赫舍里氏往日的精明劲儿也全消失了,只是呆愣愣地坐在椅子上。钱公公因为舒敏的好茶水,脸上的表情和蔼了许多,“郡主,咱家是奉了太后娘娘的旨意,要将您接进宫去的。”
赫舍里氏听到这样的消息,回过神来,抬起头问道,“公公这般说,那臣妇的女儿怎么办?”
钱公公一脸了然的笑容,“郡主不必担心,娘娘的意思是,您先入宫,由舒姑娘在府上掌理事务。”
赫舍里氏心中虽有些疑虑,但是看看女儿一脸让自己放心的表情便不由地按下心来,想必,女儿已经知道了太后这般安排了吧。
舒敏看着额娘脸上稍有些担心的表情,冲额娘微微笑了笑,告诉她不用担心,自己能够处理好这府中的一切,额娘回来的时候一定还是一个清爽利落的乌府。
赫舍里氏想了想,上命不可违,即便女儿没有什么治家的本领,自己这次也不是推脱得了的,退一万步讲,就算婧儿可能治不了这个家,让那宋氏嚣张起来了,也无非是自己半月之后回来会多费些心力,但也还是挽救的回来的。现如今在她2心中,进宫反而成了一顶一的大事。
舒敏带着身后的春书一直站在府门口,直看到自家额娘坐着的车子消失不见,耳朵边儿再没有那车轱辘声的时候方才转身回府。
一路上春书看着自家主子虽然说不上是喜悦但也算不得悲戚的面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舒敏却一直在默默想着。
此番太皇太后过世,虽然自己与她并不算特别亲近,但不得不说,她老人家对自己家的恩宠还是很多的,而这一下子就等于自己家一门在宫里最大的靠山便就此坍塌了。算下来,现在与自己家还算得上亲近的就只有太后娘娘了。和太后娘娘的亲近也完全是因着之前太皇太后留下的恩荫,太后没有太多自己的亲信,这才能轮上自己一家。而那些个妃嫔娘娘们,自家是一个能搭上关系的都没有,所以之后选秀的事情等于是自己只能听天由命了。
其实就在舒敏还知道太皇太后尚未去世的时候,就对自己这一次穿越的蝴蝶效应有一些担忧,毕竟就她所知,太皇太后早就应该去世了,只是不知为何还是健在的,而这一次太皇太后在她十岁的时候方才去世,就不得不再考量一下,除了这一件事情,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穿越而产生变化的,若是真的如此,那她将来的命运又该是怎样。
想到此,舒敏不由攥紧了拳头,暗下决心,既然自己命中注定应该是雍正朝的皇后,那自己想办法做这个皇后自然是不会错的,所以,也就只能专注地朝着这一条道儿走下去了!
果然不出舒敏所料,自己家阿玛也是要在近几天进宫陪侍的,整个府上在整整两天的时间里,只有自己这一个正经主子。宋格格呢,现在还不知道阿玛也在宫里,只是上次舒敏治过她一次,她不怎么敢趁着府上的主母不在的时候来姑娘这边找麻烦了。
这几天舒敏只是托了家里信赖的人帮忙给宫里的父母亲送了些东西。说是东西也并没有什么,只是送了些清心养神的药丸和炮制好的参片,嘱咐那人一定要告诉自己家阿玛额娘稍有什么不适就赶紧将这两样服下,毕竟,在身体稍有不适的时候抓住机会压制要比病发之后再找人医治要好得多了。这也是她曾经学会的道理,将一切不安定与罪恶扼杀在摇篮阶段。
才第二天的早晨,舒敏尚坐在花厅中整理账册,顺便清点一下近一段时间家里库存的物品,却不想秋画从外面捧着个账册匣子急匆匆冲了进来,嘴里还叫到,“主子,不好了,不好了!”
舒敏放下手中的账册,微蹙着眉头看着秋画,“什么事儿啊,你这样大惊小怪的,一点儿从容劲儿都没有。”转头看了看身边侍立着帮忙做这做那的春书,“看看人家春书,一点儿都不像你一般毛毛躁躁的!”但其实舒敏知道,肯定是有什么秋画觉得看不过眼的事情发生了,才会这样莽莽撞撞地冲回来找自己。
果然,秋画减缓了脚下的步伐,一脸委屈地嘟着嘴将手中的账册匣子交给一旁接应着的小丫鬟,自己低着头声音却不减,“姑娘只知道一味地在这里编排奴婢,却不知道园子里已经出了大事了!”
舒敏看着秋画的表情觉得可笑,伸手捏了一下秋画的脸蛋,“你只知道园子里会出大事,不知道你家姑娘我未卜先知吗?”园子里的事情,无非是宋氏那个不安分的整出来的什么幺蛾子而已,哪里算得上是什么大事儿啊。
秋画听了舒敏的话两只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姑娘这么说,就是姑娘是个会掐算的了?姑娘好生厉害啊!快帮奴婢算算,奴婢能不能……”
这边秋画还未说完,春书直接一巴掌拍上了秋画的后背心,眼里是揶揄的笑意,“你个蠢材,主子那是逗你开心的,你还当成真经念了!是不是还想着让主子传授你些手艺,将来岁数大了干不动活了,到西城巷摆个测算摊子去呢?!净说痴话!”
秋画本还想要顺着春书给的杆儿继续往上爬几下,却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看看自家主子的反应,只见舒敏已经合上了桌上的账册,站起身来抻着自己身上并没有任何褶皱的月白色旗装,便抬眼笑眯眯地看着她。
“主子,您怎么站起来了?”虽然说舒敏严厉,但是那只是在治家上,跟在舒敏身边儿的人都知道,舒敏向来是个宽厚的主子,只要你是个守本分的,她绝对不会拿你开刀。所以,秋画即使是这样调皮,也还是不怕舒敏的。
舒敏笑笑,从桌子后面绕出来,“既然我们秋画都觉得出了大事儿,我还不得出去好好张罗张罗?别人家演戏的演得热火朝天,咱们连个看戏相捧的人都没有呢。”
乌府的院子还是蛮大的,最起码有一个不错的花园儿,这也是舒敏夏天除了自己的晴雪阁以外最喜欢的地方。只是,她并不喜欢随便什么人都在这花园子里撒野,若是什么东西都进来了,便不免会毁了这园子的美景了。
刚刚走进花园,就听到了一阵子叽叽喳喳的声音。原谅舒敏,她实在没办法把“莺莺燕燕”这样美好的词语套用在不怎么美好的事物上去。花园里并不是别人,正是宋氏带着她亲近的两三个小丫鬟。那两个小丫鬟是宋氏自己的人,但因为一直只是在洒扫上,所以母亲也没有想的要把这两个人完全逐出府去,毕竟,各房里的丫鬟还都是各房做主的多,额娘当初也只是用了些心思,插了个翠嫣进去而已。
三个人叽叽喳喳说这些什么,舒敏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的,毕竟要说起来,这个宋氏演戏的水平比那些个请来的戏子要差太多了。只是,宋氏身上的衣服却让舒敏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说来也只能怨宋氏自己了,非要在这举国上下都是一片素净的时候好死不死地穿上一件樱桃红的旗装,上面还绣上了娇艳的折枝桃花。舒敏看着不由地有些好笑,也不知这位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难不成是有人说了自家阿玛喜欢女子这样的装束吗?竟穿成这个样子来院子里希望能够偶遇上“老爷”,还真是异想天开了!
舒敏端着步子走进,离着尚有三四米,就闻到了浓重的熏香味道。舒敏是熏惯了淡香的人,哪怕是屋子里也是多用些苏合香,杜衡之类的,安息香已经是舒敏用的少之又少的了,却不想这位宋格格身上却是一股子浓重的桃枝。所谓桃枝,是现如今流行在青楼楚馆一类红倌常用的香味儿,虽然没有像是秘药香一样的催情作用,但却是浓烈地扑人。舒敏拿手中的素帕捂着鼻子,慢慢靠近正“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沐浴着阳光渐渐升腾起绝望”的宋格格,示意着身后的秋画,很可惜,秋画没有她家主子的架子,只能皱着眉头拍了拍宋格格的肩膀。
那两个跟着宋格格的“受宠”的小丫鬟,早就因为看到了舒敏温柔却冰冷的微笑和春书眼中凌厉的眸光而噤了声。
而宋格格却自以为是地认为是自己的“美貌身姿”成功吸引了自家老爷,正酝酿着一腔柔情准备来一个“回眸一笑百媚生”,“老爷,您终于想起妾身了……”故作娇柔的声音让舒敏听了未免有些胃酸。
当然,转过身本来一脸妩媚表情的宋格格脸上也像是开了颜料铺子一样精彩,先是绯红的羞涩,然后是尴尬的赤红,随即是苍白和绿色,转瞬间就成了黑青。舒敏看着不由心中暗暗惊叹,这个女人还真是厉害,这变脸的水平比自己曾经在四川当地看到的川剧变脸传承人都不遑多让了,段数比这京城里的那些下三滥的杂耍要精彩多了。
宋格格脸上也的确没有不精彩的理由,因为打死她都没有想到,这个在上面诏见的时候向来和那个该死的女人同进同出的小贱人居然在府里,而自己心心念念的老爷居然这个时辰还没有到这园子里来。要知道,她是特意让人去打听了,这几天因为国丧百官休沐,在这园子里已经呆了整整一个上午,连早膳都没有用过呢。只是国丧,凭着这个小丫头在那个老太婆那里的受宠劲儿,怎么着也得入宫才对啊!
舒敏看着宋格格不停转悠着的眼珠子,早就猜到了她的想法,笑语殷殷地说道,“想必宋格格是有些思念阿玛了吗?只是不巧呢,阿玛因为上面的原因,自昨天就没有回过府了。”说着,掩着自己的嘴笑道,“说起来,宋格格的消息还真是不灵通呢,不过就算是迫不及待想要见我阿玛,怎么能连这国丧期间朝廷的重臣需入宫哭灵的规矩都不知道呢?”说罢,斜睨着宋格格从头到脚看了两遍,“难不成,是我们宋格格没受过什么教育,不太清楚这宫中的规矩?也难怪只能在一个三品官员的府上做一个侍婢了!”眼中不再是带着微微的笑意,而是冷厉异常。这该死的女人,真是会没事儿找事儿,难不成连最基本的国丧要举国素服常装的道理都不知道吗?阿玛是三品大员,这两日大家都在宫中哭灵还好,若是哪日有人到家里来,偏偏撞上了这个女人找死,穿了这般艳丽的衣服,不说别的,只是弹劾就够自家全家人吃的了。要知道,如今的皇上是最最推崇这位仙逝了的老太太的,这般不尊不敬之事,只怕会让皇帝陛下一气之下满门抄斩了才算解气吧!
宋氏听到舒敏的话,心底不由有些生气了,这丫头向来是骑在自己头上的,如今不禁是欺凌着自己了连自己的父母家人都夹在了里面。倒不说她自小就已经卖身到乌府做奴婢,没有亲生父母什么事儿,但哪怕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人儿,听到有人这般侮辱她出生的那块石头,也必不会好受的!
心想着,就算是泥人儿还是有几分土性儿的,宋格格也不念着那些个礼仪道德了,火气冲上头来,“你,你怎么能这般说话!”说着身子就向前冲了过来,做出了舒敏再说下去就会掴上来的架势。
身边的两个小丫鬟心里念着,神佛保佑,却早就觉出来自己是站错了队。她们倒还没有想着是今日出门没看黄历,也是因为舒敏在府里的地位已经树立很久了,没有人会去想,哪一天这个嫡小姐会有可能失了宠。
果然,还不等宋格格扑上来,站在春书秋画身后的两个力气大的粗使丫鬟已经正正好拦住了宋格格,春书皱着眉呵斥,“宋氏,你看看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居然见了我们主子不请安,还这般情况胡闹!”
舒敏在心中默默地为自家威武霸气的春书姐姐点了个赞,这样的话果然还是由自己身边侍候的人说出来更有些气势。
宋氏看着拦着自己的粗使丫头,又看了看一脸讥诮笑容的舒敏和刚才横眉冷对斥责自己的春书,心头的火气更大了,“你这丫鬟算是什么东西!居然和我这般大呼小叫的!”
春书正准备据理力争,却被舒敏轻轻拍了拍手背,“宋格格这话说得好极了,难为你还是个懂得尊卑高下的人呢!既然这般懂礼,方才何须要那样冲我发脾气呢?没得是平白损了你的好名声!”
宋氏气得牙龈紧咬,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不得不说,这个丫头牙尖嘴利,只是不停地让自己撞着软钉子,钝钝地疼却不能一下子发泄般地尖叫出来。
舒敏看着宋格格过分描画过的双眼怨气十足地看着自己,实在是有些起鸡皮疙瘩,那种有些恶心和膈应的感觉比之曾经看过的重口味影片更胜一筹。
上下打量了宋格格几眼,舒敏继续开口道,“不知道宋格格这般穿着究竟是为了什么?樱桃红的颜色,细细绣着折枝桃花,看绣工还真是不错呢!”
又绕了宋格格身周一圈儿,舒敏依旧是不咸不淡的腔调,“啧啧,这般浓郁的香味,配着格格这身漂亮的旗装,难不成还想要映一句古诗,‘人面桃花相映红,墙里开花墙外香’吗?”尾音已经带了点儿森森的冷意。
只可惜,宋氏是个不曾念过书的,怎么会知道这两句诗的意思,在女子的身上并不是什么好映射,里外都是说女子不够守妇道的了。听着舒敏文绉绉地掰了这么两句,脸上的尴尬和怒火竟然消散了,甚至还带了些得意。
而站在原地的秋画却已经看不下去了,只是捂着嘴吃吃地笑着,自家主子未免太会损人了,她们跟在主子身边也还是学过几句古诗的,也只有她们家主子能有这种明明是骂人却还让人家得意的本事了。
舒敏听见秋画的笑声,又抬眼一看脸上得意之色渐渐明显的宋氏,冷哼一声,“宋格格,不知道你信不信,现在就是我着人把你从这府上打出去,我阿玛额娘也不会说我半个‘不’字,不仅如此,万岁爷都会嘉奖我的早慧贤淑!真是不知廉耻的东西,做了这般不要命下贱的事儿,居然还有脸得意!”
宋氏看着舒敏脸上的表情不禁有些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打出府去?哼,谅她也不敢!再怎么着自己也是老爷的侍妾,只有老爷和夫人有权利处置她,而老爷是念在自己生养了舒云舍不得处置自己,夫人则是忌惮着会失掉老爷的宠爱而不敢对自己下手,就凭这么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把自己从府中打出去?!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边舒敏却已经坐在了丫鬟们提前搬来的扶手椅上,满脸的冰冷神色,“宋氏,你可知道,你今日所做,是将我们整个的乌府往死路上送!”
宋氏被两个粗使丫头压着,动弹不得,脸上却并不服气,嘴里叫嚣着,“你凭什么这般对我!等老爷回来,我定要你好看!”
舒敏冷冷一笑,“呵呵,要我好看?还是先看看格格您还有没有命看吧!国丧期间,你居然这般浓妆艳抹,精饰红妆的!还熏了这般浓重的香气,这不是把乌府往死路上推吗?”
宋氏抵赖道,“国丧便是国丧了,干我何事!”心下却有些虚起来。
舒敏也不理她,只是自顾自说道,“国丧期间,举国皆素服常衣,不得涂口脂,戴鲜花,簪金饰,不干你事,你可以这般说,只消我将你打出府去便不干我们乌府的事了,至于你出去是被禁卫拿去还是被其他人绑了,送到顺天府上去判什么罪名,最后会不会被斩首示众,倒都和我们没甚么关系了!”
宋氏听了,身子有点儿微微地发抖,被人绑了?判罪?甚至还有斩首示众?这小丫头莫不是骗自己的?抬头看看舒敏的眼神,却发现只有一片冰冷,再读不出其他的来。不得不说,她觉得这个小丫头要比这府上的主母难对付多了,那位好歹有的时候面上还能露出些什么来,而这个小丫头别看年纪小小的,居然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
舒敏这时候不知道这个宋氏究竟心里想了些什么,若是知道宋氏对自己的看法,可能舒敏的这张脸就有些绷不住了。“喜怒不形于色”?你说的一定不是我,是雍正那个外人面前的冰块儿脸吧!我才没有那种讨厌的称号呢,我是温柔贤惠善良的代名词,这么甜美爱笑的人,和“喜怒不形于色”怎么能扯上关系啊?!
只是舒敏并不是身上有着“金手指”的穿越女,所以她自然是不会读心术的。她只是凭着自己的经验和判断继续讨伐面前的宋氏。“看在你是舒云姊姊的姨娘,阿玛的侍婢的份儿上,我暂且不把你这般不知死活的作为告诉阿玛额娘,只是你自今日之后,就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吧,好好地抄写抄写女四书或是经文修心养性,省得不小心什么时候再做出这般荒唐事,断送了这一府人的性命!”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决定了宋格格可能要被禁足的命运。
这一下,宋氏终于硬气不起来了,看来自己这次的算盘真的是打错了,千算万算居然栽倒了这个丫头的手上。眼神飘飘忽忽,怎么也聚不起光来。让自己呆在院子里抄书?那岂不是自己以后连见老爷的可能性都没有了吗?
看着宋氏一脸痴呆的样子,舒敏却觉得还不够,便扬声吩咐站在身边的秋画,“秋画,你去,帮宋格格将她头上的那些个惹事儿的玩意儿都卸了拔了,省得再平白给阿玛和府上惹出什么麻烦来!”转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宋格格,“至于格格屋里的那些个金银首饰,我也就不遣人去收了,想必格格一定会记得为这府上的人命着想,不会再做出这般不知深浅的事情来了罢!”
宋氏这一次是让打击狠了,竟连舒敏说要拆她头上的钗环都没有听到,等到秋画的手碰上了自己的脑袋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大叫着,“姑娘,姑娘饶命!妾身不敢了,请姑娘莫要收了妾身的东西。”开什么玩笑,她最值钱的钗环全都在现在的这颗脑袋上了,自上次因为库里的东西闹了一回之后,她是一点儿进账都没有,这次再把自己的家底儿都搭进去,这将来自己该怎么活啊!
舒敏却是淡淡的,“格格这话说得奇怪,我方才已经说了,这般做只是为了给格格一个惩戒罢了。想格格犯了这样的大错,我是一没打二没骂的,甚至还自作主张地要替格格遮掩下来,怎么着,格格这一点儿的小惩戒都承受不了了吗?那让我又如何做人?”哼,你以为,我就会让你这么不疼不痒的把这件事儿揭过了?这回可没那么简单,不让你肉疼,也一定要让你心疼!
宋氏只好眼含着热泪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己的珍珠宝贝一样样被舒敏的大丫鬟秋画毫不犹豫地拆了下来。
拆干净了,秋画对舒敏点了点头,舒敏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得,今儿我也挺累的了,这事儿呢,就看在我那个长姐的面子上姑且把这事情盖过去了。宋格格呢,您可以回自己的院子了,我也该回去摆饭用膳了!说起来,今儿一上午就处理这起子事儿了,我那些个正经事儿还一样都未办呢!”
这一下,宋氏没了钳制,却有些腿软,险些跪在地上,她生怕自己那里出了差错惹到了这位小姑奶奶,只是僵着身子等这位小姑奶奶离开。
舒敏看着宋氏终于安分的样子,嘴角轻轻挽了起来,在经过宋氏身边的时候,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够听到的音量说了一句,“宋格格,我好心提醒一下,我阿玛可是不喜欢这么着打扮的女人的!您不用谢我了!”还有一句话舒敏没有说,那便是,这次我暂且还留你一条性命,若是下次再让我捉到你这么明显的把柄,就不要怪我铁面无私冷血无情了!
虽然是秋天,但院子里的眼光还是暖暖的,舒敏抬着头看着自己能够看到的四角天空,其实,和宫里的也差不了太多,只是宫里的天恐怕就没有这么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