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亦难舒心亦伤(上)(1 / 1)
“糖球,你看你看,听少爷说,那个人挺有来头的,叫,叫……”糖豆抓着耳朵左思右想。
我心里腹诽道,叫苏德,而且还和他对面坐的那个戴齐有极大的矛盾,要不是因为戴齐是卓彦亭的结拜兄弟,这会儿早就被苏德宰了。
糖豆抓耳挠腮了半晌,最后自我圆说道:“总之就是个很了不得的人物。他旁边那个姑娘,”他又将目光转向苏德身旁的踏雪,八卦之情溢于言表,“外面都传闻是他未婚妻,可我听人家说,他跟庄主介绍的时候说这是他妹妹。糖球,你觉得,这个姑娘到底是他妹妹呢,还是没过门的妻子呢?”
“管她是什么,今晚我的任务就是吃好喝好。”我悄悄抓了枚果子丢进嘴里。
“糖球啊糖球,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居然这么不热爱八卦事业,真是——”糖豆摇头连连,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我没理会糖豆,边吃东西边将在场的人扫视了一遍。
武林大典,顾名思义,那是武林人士为了某种特殊目的而举行的仪式,不外乎挑选武林中的高手高手高高手,诸如此类的蛮力活动。
当然在某些紧急关头也可能变成某些人的游说场所。
譬如眼下,作为朝堂之上的政客代表苏德和戴齐就列座其上。
自古以来,朝堂和江湖都带着状似明显的分界但却私下暧昧不清。就好比私定终身的青年男女,走在街上都各自把持着装作不认识对方的模样,可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是花前月下颈项交缠的景象。
至少眼下这两位,各自手中都攥着不为人知的武林势力。戴齐的武林同党自然是卓彦亭,而苏德,恐怕就是他师父。
据阿非说,今天这局是卓彦亭特地为戴齐摆的。
戴齐一心想称王称帝,可惜在这条路上刚伸出一跟小脚趾头就被苏德一鞭子抽了回来。做了十几年的土皇帝,戴齐早已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但他也没忘记那一鞭之痛,前瞻后顾之下戴齐脑中一亮,想起自己的兄弟谱上还有卓彦亭这号人物。打定了主意的戴齐便游说卓彦亭替他出面,邀请苏德至武林大典,借着风剑山庄的势头来场和谈,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他和苏德半分江山,如此,他还能继续搜刮民脂民膏,以享奢靡之风。
“各位!”酒过三巡,卓彦亭举起酒杯向在场的人示意。
众人纷纷放下正吃得意犹未尽的菜肴,有人正咬了一半,剩下一半挂在嘴外,只得一仰脖悉数吞进嘴里,匆匆的嚼了几口咽了下去,不免被噎的翻了几个白眼。
卓彦亭状似不经心的扫了眼戴齐方才说道:“五年一次的武林大典,一来是让各位可以彼此增进联系,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天下的安定。如今灾荒不断,百姓叫苦连天,我这一路回来,见多了饿殍遍野,我卓彦亭想解救天下人,只可惜能力不足,唯能保我风剑山庄方圆百里内平安。”
“卓庄主自谦了,这天下可怜之人何其多,凭卓庄主一人之力又岂能面面俱到,单说这方圆百里,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卓庄主已经很了不起了。”席间一人道。
“多谢单平兄抬举。”卓彦亭冲那人拱了拱手,转而看向众人继续道:“这次幸有先生出手,”他又冲阿非和邵冉一拱手,阿非浅笑着将酒杯举上半空,算是回应他的话。“先生慷慨解囊,支援边境,更是派出自己的得意门生——吴公子和邵公子二位前去相助。在这一点上,卓彦亭自愧不如。”
卓彦亭这番话应该不是虚情假意,单看他将阿非和邵冉的位置排在他左手边第一位便可知。而贵为皇亲国戚的长公主、四殿下还有其其格则是坐在右手边第一位。看得出长公主略有恼意,不过这是江湖,不是她萧国江山的朝堂,说了算的是上座那个举着酒杯的清秀男子。
邵冉笑道:“卓庄主客气了,家师不善它事,唯钱财比旁人多了些,自然也只能捐献钱物了。”这说辞,里里外外将阿非说成了暴发户。
阿非饮酒时暗暗地瞥了邵冉一眼,只一眼,邵冉脸上的笑意立刻减了几分,于匆忙间改口道:“家师文韬武略虽算不上个中高手,却也是我们众学生心中的榜样,只不过家师素来低调,不喜被人谈论这些,所以名声在外的只有他的身家了。”说罢还小心翼翼的瞄了阿非一眼。
只见阿非轻啜着杯中酒,邵冉这才松了口气。
“原来先生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卓彦亭客套了几句,继而清了清嗓子,大概是要切入正题了。“天灾不可挡,但人祸却能避。眼下乞颜的战火已烧到塔库汗边界,旦舟城的百姓也跟着卷入了水深火热。可想而知乞颜的人民过的是哪般生活。听说萧国子民的日子也并不平静,十之八九也是因为乞颜的战乱,可是如此呢,四殿下?”
那厢四殿下不知何时垂了眼眸,身子轻飘飘的摇晃了几下无力的回道:“我……”一个我字甫出口,人已砰然摔倒在桌案上。
“宗源!”长公主惊呼起身,只不过那表情做戏十足。
“四殿下,四殿下!”莺儿急的围着四殿下团团转。
长公主喝道:“慌什么,宗源恐怕是昨夜没睡好,才会睡晕过去,还不快扶你主子回房休息。”
“是。”莺儿低喏着。
“四殿下可还好?”卓彦亭关切的问道。
“无妨,不过是睡过去了。”长公主瞄了眼四殿下离去的方向,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也就是因为这一丝笑,让我觉得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怕是又要起什么幺蛾子了。
卓彦亭听了长公主的说辞,暂且放宽了心,毕竟四殿下也是萧国的皇子,万一在他的山庄出了什么事,就算是别人背后使了什么手脚,萧国皇帝也绝对会率兵荡平他的风剑山庄。
于是乎,卓彦亭继续他的救民于水火大型演说,言之凿凿,情真意切,不外乎减少战乱降低伤亡。这话自然是说给苏德听的。
卓彦亭正举出条条款款以证明自己的言论有效,一个宫婢从暗处小跑着来到其其格身边,只不过几句话,其其格神色大变。立刻起身跟着宫婢离席。
而这时,长公主嘴角再次浮起笑容。
我立刻借口出恭,沿路追上了其其格。
“你说什么,祖母和娴太妃打起来了?”其其格边跑边问身边的宫婢。
小宫婢神情有些不自然,可惜其其格太过专注在宫婢讲的事情上,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是啊公主,娴太妃比太妃年轻许多,力气自然也大,太妃伤的不轻呢。”
“这个娴太妃真是的,不找点事情就不安心!快,回去帮我收拾行李,我这就回去。”
“是,公主!”
我不由得感慨,其其格还是太天真了。这里据都城快马也得五天才能到,且不说隔得这么远,就算她赶回去了,也许太妃的疤早就脱了。单说这娴太妃,她就算再胆大,也不敢公然和太妃掐架。要知道她不过是萧国皇帝的小姨子,而太妃则是皇帝的亲姑姑,谁在萧国更有话语权,一眼便知。更何况娴太妃如今是站在人家儿子的地盘上,吃喝拉撒住全都是太妃的儿子承包,敢打他老子亲娘,小心断水断粮,饿上她十天半月。
显见其其格并没想到这些,所以才会急切的跑回房间收拾东西。
她不过才踏进屋,一记手刀就落在了她的脖子上。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从后接住了晕倒的其其格。
宫婢手忙脚乱的指挥着,“快把公主放到床上去。”
侍卫依言行事,帐幔挑起,四殿下已然躺在里面。
宫婢匆忙走到桌边,将一包药粉倒入茶壶里,又晃了晃,分别倒出两杯茶,走到床边递给侍卫一杯,“你这杯给四殿下喝了。”随后撬开其其格的嘴,将茶水灌了进去。
与此同时,侍卫也将茶水灌进了四殿下口中。
“等一会儿人都回房时我们再来。”说完拉上侍卫出了门。
门外,侍卫和小宫婢低低私语。
侍卫低声问道:“你在那茶里放了什么?”
“嘘,小声点。”片刻后小宫婢又道:“是长公主给的,听说是春药!”
趴在房梁上的我也被这两个字震得不轻。长公主一次比一次狠,这一次居然用上了春药。这种药即为耗人元气,其其格还是个小姑娘,说不定禁不住春药的药性,反倒被折磨死。
趁侍卫和宫婢不备,我掀了几片瓦,从房上一跃而下。
一挑帐幔就看到床上的两人面色潮红,显见是药性发作了。
分别点了四殿下和其其格的穴,让他二人暂时不能动弹,又跃出房间将侍卫和宫婢打晕,拖进屋内,给二人灌了茶水,再用他们掉包了四殿下和其其格。
紧接着我找到绍叔,请他给四殿下冲个冷水澡,直到药效退去。另一面又将其其格带到我落脚的房间内,取出银针不停的从她手指尖和脚趾尖放血,同时给她灌药水。折腾了一盏茶的功夫,其其格的脸色才渐渐变得正常。
虽然药效退了,可其其格还是被折磨的很惨,元气损伤大半。
我暗暗攥了攥拳,长公主,你的罪状上如今又要列上一条。
将其其格藏在一个隐蔽的地点后,我才折返回前殿。只不过这一次,我不是以糖球的身份回去的,而是木丝羽。我蒙了面跃上房,此时卓彦亭已经切入重点,便是与苏德商量和解一事。
踏雪讥讽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卓庄主摆的是鸿门宴。”
“你说什么?”座下几个武林中人忿忿的拍桌而起。
“各位稍安勿躁。”卓彦亭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都坐下。“这位姑娘,你维护兄长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只不过这普天之下的百姓都是有家有双亲有兄弟姐妹的,令兄起兵与摄政王分庭抗礼,战火却是落在了百姓的头上。他们何其无辜,饥荒已经让他们垂死挣扎,如果能让他们免受战乱,不也是一桩善举吗?”
“哼!”踏雪讥笑道:“饥荒?饥荒因何而来,卓庄主可知道?卓庄主一家吃饱穿暖,自然不知道乞颜的百姓之前过的是何种生活。苏德公子能够一呼百应,难道这不是有人一手造成的吗?所谓自作孽不可活!”说罢,踏雪有意无意的瞄了戴齐一眼。
“放肆,居然如此说摄政王!”戴齐身边的一个谋士呵斥道。
细看,那人竟是钟九爷。
踏雪轻声笑着,“我说什么了,你们就这么急着对号入座?”
“踏雪。”一旁的苏德放下酒杯低低的开口唤道。
踏雪不情愿的收了声。
苏德并未关心踏雪的情绪,只径自看向卓彦亭,“卓庄主,当日你邀请我参加武林大典,我敬你是一方英豪,才应允了此事。可如今看来,卓庄主似乎也是个只听片面之词的人。”
“苏德公子!”卓彦风不悦的放下酒杯,“苏德公子此言恐怕有所偏差。我二弟自从继承庄主之位以来,江湖中人各个称赞,只因他素来公正客观。今日之事并非要你苏德公子单方面退步,而是希望你和摄政王双方可以和谈,达成协议,自此不再有争端,也使黎民免受战火之苦。”
苏德将酒杯捏在手里把玩着,扭头看向阿非道:“不知吴公子对此有何高见?”
阿非挑了挑眉,“我吗?”
一时间,屋内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阿非身上。
将手中空杯斟满了酒贴在唇边轻抿了口后他才不紧不慢的说道:“谁说的有理就听谁的,这不是很简单吗。”
闻言,在座的众人皆抽了抽嘴角。
“吴公子是觉得一个背主弃义的伪君子若说得有理也可听之?”苏德逼问道。
阿非晃了晃酒杯,一耸肩膀,“那要看你苏德公子的理由能不能比他更站住脚了。”
“如果我的理由想要站住脚,必须吴公子割爱呢?”
“唉。”阿非扶着额叹了口气,“那我还是听听伪君子的说辞好了。”
苏德低笑了几声,“天下苍生和儿女情长,你就这么轻易做出选择吗?”
“你又想儿女情长,又想坐拥天下,是不是太贪心了?”阿非将酒倾入口中,咂了咂舌。“苏德公子既然打定主意要拥护已故汗王,坚持下去就是了。”
“如果我一定要两者皆有呢?”
“那就先问问你身边的踏雪姑娘同不同意吧。”阿非挑着眉斜了一眼踏雪。
此刻的踏雪脸色可不太好,青中带紫,黄中透白,五彩斑斓。
显见,在座的各位被他二人你来我往的对话绕的晕乎乎,连我也不例外。
局势一度陷入尴尬。
卓彦风暗中给卓雅娇递了个眼色,卓雅娇立刻心思明了的端起酒杯敬向若言。“若言姑娘,久闻大名。传闻百花宫柳若言乃是天下难得一见的美人,今日得见果不其然,多谢若言姑娘赏脸来我风剑山庄参加武林大典,我敬你。”
若言规规矩矩的执起酒杯回道:“卓小姐客气了,若非宫主事务繁忙无暇抽身,若言也难得有幸亲临风剑山庄。”
美人如画,说的便是若言这种了,单是坐在那里,就有难以数计的爱慕眼神落在她身上。只不过她的心思和眼神只在阿非身上停留。
座下忽的有人惊叫道:“宫少爷!”
那人一声呼喊,惹得众人纷纷向他看去。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而后陆陆续续的有人低声道:“好像真是岭南宫家的少爷。”
“确实有些像。”
一时间,众人又将目光移向了坐在朝晨身侧的宫皓阳,后者很不自在的举起酒杯遮住了脸。
“岭南宫家?”卓彦亭来了兴趣,“这位兄台,敢问你高姓大名。”
宫皓阳不情愿的放下酒杯,踌躇片刻才沉声道:“岭南宫皓阳。”
“果然是宫少爷。”
“不是说岭南宫家满门被屠,一个不剩吗?”
“这是老天开眼。传闻当时宫老爷最小的儿子被人救走,只不过这么多年一直没在人前露过面,所以大伙儿都以为只是传言。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是真的。看看这小兄弟,算算年纪,应该就是宫老爷的小儿子。”
“我就说嘛,长得那么像宫老爷夫妇,铁定是宫少爷。”
岭南宫家?我好像听师祖提到过,十年前宫家遭遇变故,阖门罹难,没想到宫皓阳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伙计居然是岭南宫家的继承人。
宫皓阳紧张的瞄着朝晨,而朝晨则是微微撇开了头,这一举动令宫皓阳十分不安,却又莫可奈何,最后就变成了坐立难安。
“哈哈。”卓彦风畅快的笑着,“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不但百花宫现身武林大典,就连宫家的继承人也露了面。”目光似不经意扫过戴齐。
座下人纷纷附和,尤其是戴齐的手下。
戴齐也跟着大笑起来,手似是无意在桌上一挥,酒杯应声落地破碎。
闻声,卓彦亭的夫人赵氏忙唤道:“来人呐,给摄政王换个新酒杯。”说罢又起身为卓彦亭斟满酒,只不过她斟酒前手指尖似乎在酒杯边缘轻触了下。
在酒席上,缓解场面尴尬的唯一做法就是——吃喝。所以卓彦亭当即举杯表示要敬在座的各位。
几番客套话叙完,卓彦亭正欲倾酒入腹时,一个女子闯了进来。
那是一个清瘦的女子,年约二十许,面色有些枯萎,但仍算得是个清秀佳人,身上是旧式的袄裙,首饰都泛着点点斑痕。
她的到来令卓彦亭大惊失色。
“这个女人是哪里来的,怎么就这么闯进来了?”
“说不定是个疯子,你看她那身打扮。”
众人窃窃私语。
唯有卓彦亭,卓彦风,赵氏的神色剧变。
“来人,将她……”卓彦亭撇下头想唤过下人,却意外的发现女子坚定的向他走来。
卓彦亭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手中的酒已抖出大半。
女子来到他面前轻声道:“好久不见。”
他垂下眼眸强迫自己镇定,“你,出去。”
赵氏忙起身唤过婢女,“将她拖出去,在这里闹成何体统。”
女子看向赵氏,柔声道:“我只说几句话就走,绝不会打扰你们。”
赵氏的手指缓缓拢起,许久后才昂起首来,“有话便说,说完立刻离开。”
“谢谢。”她又看向卓彦亭,“我是来跟你辞行的。”
自打女子进屋开始便目光紧随的沈毅听到这句话,手不由得一抖。
“你,要去哪里?”卓彦亭低着头根本不看女子,可声音却格外颤抖。
“去我该去的地方。”
卓彦亭紧紧的攥住酒杯,砰一声响,酒杯变成了一滩碎片。
赵氏大骇,连忙从身侧扯出绢帕为卓彦亭擦拭粘在手上的酒水。
女子眼中一暗。
与此同时,卓彦亭身后的帘子猛地被人挑起,一团人影冲了过来。
不过眨眼间,卓彦亭倒在地上,赵氏尖叫,而那女子,则站在刚才卓彦亭的位置上,胸口上插着一把尖刀,刀柄正握在一个少年手中。
“瑶瑶姐!”我在房顶上瞪圆了双眼看着眼前这一幕。
“瑶瑶!”沈毅尖叫着。
我飞速跃下房顶,一把抱住摇摇欲坠的她。
“瑶瑶……瑶瑶……”卓彦亭低喃着。
赵氏捂着自己的耳朵尖叫着,“不,不……”
瑶瑶姐的胸口流出黑色的血,必是中毒无疑。将瑶瑶姐交给踉跄跑来的沈毅,我飞身捉住正欲逃跑的少年,照着他胸口就是一拳。
“解药!”
少年嘴角流着血,狠狠地啐了口,“没有!”
“没有?”我掐住他的脖子,“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信不信我在你脖子上戳出两个窟窿,让你听听自己的流血声,直到死。”
“不……不……”他挠着我的手,却无论如何都挣不开。
我微微松了手劲,“识趣点,交出解药,说不定我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少年惊恐的直点头,身侧一道剑锋晃过,我忙伸手去挡,然下一刻那柄剑已然刺入少年的胸口。少年不甘的瞪着刺死他的人,到死也无法闭眼。
“卓彦风!”我挑起眉盯着他,“你这么急着杀他做什么?”
“没有解药,留着也是白费。”
“瑶瑶!”身后传来沈毅的痛哭声。
我扭身看去,瑶瑶姐面若死灰,浑身抽搐不止。
我跳过去点了她几处穴道,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要挺住!”
可她已经全无求生之念,不但抗拒沈毅的救治,更是吐出沈毅强给她喂下的药。我终于明白了,偷听到卓彦风和戴齐谈话的人恐怕不止我一个,还有瑶瑶姐,所以她知道卓彦风会下毒,只是我没猜到,卓彦风居然会用如此明显的方式对付卓彦亭。而她,则选择了死在卓彦亭面前。
“沈大夫,你都带了什么药?”我一面思考着毒药配方一面问沈毅。
他慌乱的从怀里掏出几个药瓶放在面前,“就,只有这些。”
“瑶瑶……”卓彦亭也凑了过来,目光涣散的盯着只剩一口气的瑶瑶姐。“沈毅,救她,一定要救活她。”
“然后呢?”我头也不抬的问道。将沈毅拿出来的药瓶一一查看,又从袖子里摸出几个药瓶倒出几粒药按入瑶瑶姐口中。虽然面色没什么起色,可至少流出来的血不再是黑的了。
“你,你是谁?”身后的卓彦亭沉下了声音。
“你——”一旁的踏雪筱的站起身,颤抖的手指指向我,“木丝羽,你是木——丝
——羽——,你的功力居然恢复了?”语气之肯定,令人无法怀疑。没想到蒙了面她也能认出我,眼神真毒。
“木丝羽?”长公主也立起了眉毛,“花露身边那个丫头?”
“木丝羽!”座下一人也站起身,指着我怒喝,“你这个叛逆,居然有胆在此现身!”我认得这人,乃是冉征身边的香主王忡。
“木丝羽?”若言花容失色,不安的看着阿非。
而阿非则端着酒杯闲闲的啜着酒,他冲我一挑眉头,那意思似在说,惹麻烦了吧,早说让我帮你出面解决,你不听,现在求我也来得及。
才不呢,姑娘我武功毒功都回来了,难不成还要你一个弱书生替我挡刀子,那岂不是太没人性了。
“木丝羽,你不是死了吗?”踏雪恶毒的迸声道。
我淡然一笑,“踏雪姑娘都还活的好好的,我哪里舍得离开这花花世界去冷冰冰的地府。不过,露秋应该挺想你的,说不定哪天就来接你下去了呢。”
“你,你胡说什么?”踏雪恼羞成怒。“你害我武功尽失,这笔账我今天一定要跟你算!”
“木丝羽杀了冉堂主,这笔账我王忡也要和她算!”
“木丝羽是百花宫的叛逆,务必拿下!”若言冷着眼吩咐道。
“你们,你们都冷静点……”朝晨快步越出桌案,拦在了我和众人之间,“她,她是我们的小姐啊!”
王忡将佩剑横在身前,“朝晨姑娘此言差矣,究竟谁是真正的少宫主,虽然宫主和尊者尚未言明,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个木丝羽是冒牌货,宫主下令捉拿她,我们便不能再徇私情,一切以大局为重。”王忡说着,已越出酒桌。
“呵呵!”看他们吵得热火朝天的样子,我不由的笑出声。
“木丝羽,你死到临头还笑什么,难道是失心疯了不成?”许是因为众人都在针对我,所以踏雪胆子也大了些。
“踏雪!”苏德低喝一声,而后缓缓站起身,目光灼灼的看向我。
踏雪虽有不甘,可她并不敢忤逆苏德,只得闷闷的收声,斜着眼观察情势。
“吴公子。”苏德面向阿非沉声道:“看来你必须割爱了。”
“苏德公子,在别人的地盘上最好不要大放厥词,小心风大闪了舌头。”阿非咚的一声放下酒杯。
“那就要看吴公子有没有本事拦住我了。”苏德目光一聚,低喝道:“夏侯!”
“属下在!”夏侯从暗处走出。
“要毫发无伤的将木丝羽拿下!”
“这……”夏侯面露难色。
“阿德,不可,你这样是要与众人作对!”踏雪失声叫道。
“退下,我的决定还轮不到你来发话。”
“安源!拿下这丫头,要活的!”长公主冲一旁的人下令道。
“是!”安源举刀应声。
“捉住木丝羽,为百花宫铲除心腹大患!”王忡抽出佩剑喊道。
我拍了拍巴掌笑道:“没想到我人缘这么好,不但熟人多,想请我做客的人更多。不过——”我阖了阖眼帘,“姑娘我一向喜欢自在,只好罔顾各位的美意了。”
一时间,众人齐齐出手,就连若言都加入了战局。我心下一寒,原来我们之间的情谊早已走到尽头。
几脚踢飞了几个百花宫众,抢了其中一人的佩剑,我与余下众人周旋起来。
圣女的内力和我本身的内力还没有很好地融合,所以不易久战,打定主意,我运毒于掌上,以毒功逼退众人。
几十个回合下来,王忡、夏侯、安源都中了毒。
我手中的剑,剑尖直指若言鼻尖,她却很镇定,“你为什么对我手下留情?”冷冰冰的若言毫无感情的问道。
“若言……”我没料到面对若言时,我的声音居然如此低哑。我缓缓放下手中的剑,沉声问道:“我们之间,只能这样了吗?”
她嗤笑一声,“你还看不透吗?”
我微微一怔,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也许我知道,只是一直不敢承认。”
“若言,杀了她!”踏雪在我们身后喊道。
梦里那一幕仿佛成真了。
“踏雪你疯了,她曾那么真心实意的对待我们,你怎么能狠下心!”朝晨冲踏雪喊着。
踏雪红着眼瞪着我,“朝晨你不会懂得我和若言的心情,她一天不死我们就一天难安。”
我也跟着瞪了回去,“踏雪,管好你的嘴,信不信我可以让你当一辈子哑巴。”
若言微微侧开头,低声道:“好,既然话已经说开了,我们就别再拖拖拉拉的,子时三刻,你来我房中,我们另寻他处一决生死。”
一决生死,多么沉重的四个字,如果是世仇相逢,也许只有复仇的快感,可我们曾经那么亲厚,像姐妹,像亲人,却不得不厮杀。
余光瞄见阿非冲我摇了摇头,可有些事,不是躲就能躲得掉的,唯有面对。
我沉下心思点了点头。“好。”
若言也不废话,摊开手无声的向我要了解药,随后收了剑转身就走。连同躺在地上哼哼的王忡及百花宫宫众也被一并抬走。
“木姑娘,你快来看看瑶瑶,你医术比我高,一定有法子!”沈毅急吼吼的叫我。
“你能救她?”卓彦亭仿佛落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七成把握。”
“那你快救她!”
“救她不难,只是卓庄主,如今这么多人要杀我捉我,你不出面主持下局面,我也没法安心救人。另外——”我故意挑了挑眉。
卓彦亭急切道:“木姑娘想要如何?”
“我要贵庄那根百年红参。”
“你——”卓彦风气急,“百年红参是我们卓家传家之宝,岂能随意给你这个来路不明的人!”
卓彦亭一挥手打断了卓彦风的话,面对我点了点头,“可以。”
“那就请卓庄主先把红参呈上来,然后帮我清场吧!”我一摆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卓彦亭一面吩咐下人呈上红参,一面拱手向众人道:“请各位看在我卓彦亭的面上,且不要与木姑娘为难。”
“只要她交出解药,我们可以不在风剑山庄对她如何。”长公主倨傲的哼道。
我不以为然的抛出药瓶,丢在她桌上。继而俯下身为瑶瑶姐化毒。
刚刚的几味药明显起了效果,除了血不再是黑色的以外,她的脸色也浮上了些血色。只不过脉搏越来越弱,应该是放弃了求生意念。
“沈大夫,瑶瑶姐全无求生之意,就算大罗金仙恐怕也没法挽回。”我压低了声音,只有我二人能听见。
“木姑娘的意思是?”
“刺激她。”
“需要沈某做什么?”
“把你知道的她和卓彦亭的事都说出来。”
“可……”沈毅为难的抿着唇,“万一刺激不成反倒让她伤心呢?”
“会伤心就说明还有情,余下的就只能看造化了。”
沈毅沉思了片刻,点头道:“就依木姑娘所言。”
“那我就先给这场戏温温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