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许怀疑(1 / 1)
踏雪咚咚咚的一路小跑来到我面前,彼时我正优哉游哉的躺在摇椅里晃来晃去,而劳工吴是非只能在大太阳下匍匐于地,哀怨的挖着野菜。
踏雪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小姐。”
“什么事?”
“恭亲王府花露郡主来了。”
我刷的一下从摇椅上弹起来,问道:“人在哪里?”
“就在……”踏雪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小声的回道:“就在小姐你的身后。”
一回头,果然看见姐姐正微笑的看着我,她的身旁还有小叶。
“丝羽!”
“姐姐!”我开心的扑了过去。
还没来得及跟姐姐说上话,就听身后突然冒出一阵咣咣铛铛的声响,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声音。而后就是某个人的嗓音:“草民吴是非,见过郡主。”
我就知道,有这等好机会,吴是非怎会放过。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吴是非包在头上遮阳的方巾早已不知所踪,连着那布袋和刀子也一并失了踪影。
姐姐忍了笑,看了看我,又转向吴是非道:“免礼。”吴是非三个字足以让她们想起我之前讲过的所有故事。
身着粗布旧衫、顶着日头整整晒了一个时辰的吴是非扬起带着油星亮光的脸朝姐姐一笑。怎么看怎么觉得是个刚刚解决温饱的贫苦劳动人民。
我悄悄拉了拉姐姐的袖角:“咱们进屋里说话去吧,我让人备上点心茶水,咱们且吃且聊。”
“不了。刚刚因为前厅人多,我才直接来了后院。今天也只是来找你抓点药,就不多留了。”
“哦。”我遗憾的叹了口气,又讪讪的问道:“是不是你那位亲娘舅不许姐姐你同我来往呀?”想起恭亲王那般排斥的眼神,我就浑身不舒服。
“丝羽……”
姐姐从来就不会撒谎,她只要一犹豫,我就全都明白了。
“木姑娘,主子也很为难。今天还是瞒着王爷出来的……”小叶插了句话。
没想到王爷这么讨厌我。不过话说回来,他讨不讨厌我,对我又有何影响,我不还是丝羽,总不能摇身一变成为公主吧。人还是想开点的好,自寻烦恼最要不得。“罢了罢了,姐姐你需要哪些药,用来治什么?”
“内伤。”
“内伤?”我诧异的围着姐姐转了一圈。“姐姐你受伤了?是谁那么大胆,居然将你打得这般重。”
“不是我。”姐姐抓住我的手,连连摇头。
“那你抓药……难道是孟和世子?”恭亲王府的侍卫什么时候变成吃素的了,连主子都护不好。
“也不是。”姐姐还是摇头。“是我表哥。”
“表哥?恭亲王的世子吗?”我想来想去,也只知道姐姐有这么一位表哥。
“木姑娘,我家主子的表哥可不止一位呢。怎么一说表哥你就只想到宗清世子了。”小叶笑笑:“那,宗清世子,永成王府璟仁世子,十一公主独子安韦役公子,并着宫里的那位爷,都是我家主子的表哥。”
我将这四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照你这么说,这药不是给璟仁世子的,便是给安韦役公子的了?可,这几位爷生病不是都该传召太医诊治吗?”
小叶嘟了嘟嘴:“木姑娘,宫里的太医有几把刷子你不是也见识过了。”
姐姐接了话头:“丝羽,表哥不想声张,所以我才找你来抓药。”
“可不是嘛,璟仁世子这回可真怪,隐瞒病情就算了吧,还不肯医治。要是他知道主子给他抓药,肯定不会同意。”
小叶的几句嘟囔我并未在意,倒是吴是非突然眯起了双眼。
“这位姐姐。”吴是非凑到小叶身边,用一种颇为求知的眼神真诚的望着小叶,他那一声姐姐配上这如许动人的眼神,差点让我将胃里没消化尽的东西一股脑的吐在他脸上。
“你,你叫我?”小叶愣愣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问道。
“没错。小的想问姐姐,那位世子得的是什么内伤啊?”
“这……”小叶巴巴的看了我一眼。
“小的是随木姑娘学医的,对各种病情都很好奇。刚才姐姐和郡主进来前,小的还在挖药呢。”吴是非用脚尖指了指野菜挖光后地上露出的一个个小窟窿,以证明自己确非假冒。
小叶犹豫了下,才吞吞吐吐的说道:“好像是被人一掌拍伤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转而抬眼去看吴是非,他也正在看我。他一定和我想的一样,受了掌伤又不愿声张的人会不会是——那晚的黑衣人?
我侧了侧头,想打探出更多的消息:“小叶,你怎么知道,他,是被人一掌拍伤的呢?”
“他胸前有个掌印啊!”小叶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好像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低了头,隐约能看见脸颊涨的通红。
“小叶。”姐姐也羞得满脸通红。“丝羽,你……你……”
此时我根本没心情去关注姐姐到底是在娇羞什么,满脑子都只有一个掌印在脑海里漂浮。
“丝羽,你们刚才挖的药同那天去皇宫的路上咱们在路边挖的是一样的吗?”
我应付性的点了点头,明知姐姐是在岔开话题,可心思就是脱不开掌印二字。
“娘娘到底得了什么病,非要吃这种药呢?这药,是什么药啊?”姐姐一面瞟着地上的小窟窿一面说道。
“娘娘是阴虚火旺,肝郁气滞。这药有降火功效,可治阴虚火旺。但那肝郁气滞却是心病,我只得给娘娘讲故事逗她开心。”我草草的将答案说出来。
“原来是这样。”
“姐姐,我去给你抓药,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现在需要时间好好想想问题。
姐姐点点头。
我忙奔前厅而去。
“你叫丝羽?”正在冥想的我背后突然传来声音,骇的我差点大叫。
“你,你干嘛跟着我?”我没好气的瞪着吴是非,这家伙神出鬼没的,差点吓死我。
他没理我,摸了摸下巴,猛的将眼睛定格在我脸上:“木丝羽,木羽,你们俩的名字真像啊!”
我咽了咽口水:“同音不同字,再说,名字而已,既是夫妻,当然要取个听起来很搭的名字才好。”
他阖了阖眼:“你对那位世子有何看法?”
“你说的是……”我瞟了一眼后院,没人跟过来,“你也怀疑他是……”
吴是非点点头:“真没想到你会惹上这等人物。”
“不过是猜测,也可能不是呢。”我心里一万个不愿意那黑衣人会和姐姐扯上关系。
“万一呢?”他压低了声音:“昨儿个你回来,就有两位高手随你入了这院埋伏了下来,你觉得,会不会是你那姐姐的亲娘舅所为?”
“高手?”
“一等一的高手,除了皇宫大内,只怕再找不出这样的高手。”
“可如果是皇宫的,那不就是……”我咬了咬嘴唇,没敢说出皇上二字。
“高手不一定都在皇宫,譬如掌兵权的王爷,手下怎么会没几个能人异士。”
我沉默了。
“去抓药吧,等得太久会让人起疑心。”吴是非说完,从我身侧擦身而过,仿佛从来没同我讲过话。
进了前厅,吩咐伙计抓了几副治疗内伤的药,提了药包转至后院。
姐姐接过药,与我细问了这药的用法,我一一说给她听。看她那般仔细的模样,不由得心生疑虑。一线之间,脑海里闪过初入恭亲王府那日,永成王妃进门后,姐姐东张西望的样子。
“姐姐。”
“恩?”
“你喜欢的是璟仁世子吧?”这本是我的猜测。哪想,姐姐竟因着我的话满脸涨得红艳艳的。
“木姑娘真聪明。”小叶冲我竖了根大拇指。
长至此,我最喜听人夸我聪明,因为我是个稍显愚钝的姑娘。但惟独今日,我却极其不愿任何人夸赞我。每猜对一件事,对我的心灵就是数以倍计的折磨。
迷迷糊糊的送走了姐姐和小叶。转身回到后院,垂头丧气的将自己丢在躺椅上。
“你不害怕吗?”吴是非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躺椅旁,一手抓着刀柄,一手攥着个鼓囊囊的袋子。
我摇摇头:“我更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实在想不出他们这样做的理由。但我最期望的,是这一切不过是个巧合。”
吴是非沉默了一晌:“他,是如何诱你出的门?”
我没答他的话,这是私事,我本就不想说。
“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像是设计好的吗?”他又低沉道。
我抬头,困惑的看着他。
将挖野菜的刀往腰间一别,他索性蹲下来跟我面对面的讲话:“我听见你叫她做姐姐。万一那黑衣人真的是那位爷,凭这几家的关系,这件事必有牵扯。”
假如事情如吴是非所说,璟仁世子是黑衣人,他和姐姐的舅舅恭亲王又派了人来盯我的稍,那姐姐,还有白马寺……
我甩了甩头,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丝毫没有我招架的余地。我只知道,从今天开始,我所有的举动必须小心翼翼,不能露出半点问题。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多想找赵爷爷商量,可我不能,只要我出现在红锦坊,被牵扯的人就会越多,像滚雪球一样。我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终有一天百花宫的一切会被挖出来,就像隐埋地底多年的稀世珍宝,一旦暴露在阳光下,就会变成天下人争相瓜分的一块大肥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