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京都(1 / 1)
一旁满脸黑线的镇西王,虽表面心平气和的应了座上男子的旨意,可看向蓝衣女子的眼神中却夹杂了莫大的恨意,而蓝衣女子丝毫没有避讳他的视线,只是表情冰冷的凝视着他,要怪就怪他自己太蠢,提到了不该提的事情。
可是如今结局未定,长林性格刚烈,朝堂之上定无他立足之地,救下他之后,必须要送他远离朝政,就算此生不见他,我也要保住阿霞最后的血脉。
“不知,皇上打算怎样给镇西王一个交代?”
蓝衣女子沉思片刻,抬眸凝视着座上男子,语出,默默的等待着他的答复。
“既然是他自己犯下的错,如今立于朝堂之上,就由百官来决定吧!”
百官来决定?蓝衣女子听到这番话语心神一颤,望向男子的眸子里更是写满了失望,这也是他的孩子,为何能如此狠心,难道对他有一点威胁的幼芽,还未长大就要被拔除吗?
她环视四周长舒口气后,淡眸一凝望向座上男子:“皇上难道这点决定权都没有吗?是没有,还是不敢说?”
“你……!”
男子闻言顿时眉头紧锁,一手指向殿下出言无畏的蓝衣女子,欲定罪于她却开不了口,冷静一会后才缓缓开口:“阿玉,先带你家主子下去。”
说罢转过身去,满脸焦虑的仰头叹息,今日为了这个逆子,自己不仅在百官面前颜面扫地,还落得个不上不下处境,即使造成这一切的人就在自己面前,却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
“别碰我,今日若是不听到皇上亲自开口,臣妾就在这宝殿上长跪不起!”
说罢,蓝衣女子屈身跪于四皇子身旁,一脸决然的望着男子的背影,身后被称作阿玉的女子见状也不得不随着她一起跪下,而此时身旁的四皇子,侧脸相望那张亲和熟悉的面容,往日绝美的脸颊之上,此刻已挂满了泪痕,他平静的眸子里,终于有一丝未明的情绪波动。
“请皇上早作决断!”
蓝衣女子跪下之后,又一阵整齐洪亮的声音响彻朝堂,为首者自然是一心想为自己儿子鸣不平的镇西王,伴随着百官跪下请旨,殿上站立男子的心终于不能平静,比起往日那些生杀权谋,如今的处境,自己始料未及,难道要自己在这美人江山中间,再来抉择一次吗?
如果这样的话,自己是否还能放任不久前才犯下的错误,今日再来重犯?
“罢了,既然你不相信百官,有一人是你一定相信的。”男子沉默片刻后,轻声叹道,此时蓝衣女子闻言也心生不解,自从她死后,这个人还存在吗?
男子缓缓转过身,鹰隼般的目光盯着蓝衣女子身后的人,漠然开口:“阿玉,你来说说,无缘无故手刃镇西王之子,小小年纪便视人命如草芥,这般人,当不当杀?”
蓝衣女子闻言满脸期望的望着身后受宠若惊的阿玉,心中欣喜不露于形,自己三人从小一起玩乐,一起进宫,一直都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即使进宫后她不知是何原因不得皇上喜爱,自己与另一女子也从未亏待过她,一直把她当作姐妹相待,倘若出她之外还有人能深得自己信任,这阿玉便是唯一剩下之人。
所以当男子说出这个决定由她来做的时候,蓝衣女子顿时心生欢喜,转眸看了眼身旁的四皇子,心中不禁轻叹:“阿霞,姐姐终于替你保住长林的姓名了,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他一生平安,快乐的做人,再也别入朝堂,成为政斗的牺牲品了。”
朝堂上唯男子一人站立,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低头不语的阿玉身上,座上男子,蓝衣女子,镇西王,朝堂百官,自己倘若选错了一步,必定落得个永不超生的下场,想到这儿她墨眸一凝,抬首心存歉意的瞟了眼对她满怀期待的蓝衣女子,轻启薄唇:“此人,该杀!”
话落,蓝衣女子娇躯一软,不敢置信的凝视着面前不敢直视自己的阿玉,区区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狠狠的劈在自己心头,难道他命该如此,难道自己长期以来的真心相待,竟是她无情的欺骗与背叛吗?
此时蓝衣女子心中万念俱灰,缓缓松开紧捏阿玉的双手,顾不上与她计较,挪着无力的身躯爬行至四皇子身边,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他凌乱的额鬂,仰首满面哀伤的自责道:“是馨姨不好,阿霞,我对不住你啊!”
说罢淡眸一垂,厉色的视线直指跪在原地不知所措的阿玉,那一晚,男子曾不小心说出是馨妃告密,可是自己又岂能祸害自己最好的姐妹,忆起当时自己身边空无一人,平常无时无刻不跟随在自己身边的阿玉,她究竟去了何方?
那晚火光照亮了栖霞宫,等自己收到消息去往栖霞宫之时,那儿已是空荡荡的一片,可地上的血迹还未被冲刷干净,那是自己最重要的人留给自己的,她是想要自己凭着这股血腥味找寻到她吗?
“馨姨,不必哀伤,娘亲在九泉之下不知多孤单,就让长林去陪她好了。”
一阵稚嫩中夹杂着丝丝成熟的声音传入木讷不已的蓝衣女子耳中,使她心神一颤,如今她尸骨未寒,自己又怎么狠心让她后继无人,顾不上拆穿阿玉的罪行,蓝衣女子一抹玉容上的泪痕,缓缓起身,心如死灰的凝视着殿上男子,随后一字一语的恨声说道:“臣妾愿余生屈居栖霞宫,不迈宫门一步,以此换取四皇子性命,还望皇上成全。”
话落,朝堂之上又是一片喧哗,无人不被蓝衣女子这番话语惊动着心神,余生屈居栖霞宫,或许在其他人看来,用一生自由来换取这本就没必要存在的四皇子,多少有些荒唐,可当自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之后,这样做既不会妨碍他人,又能保全自己与故人之子,应该算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可是,如此言语,又怎能得到那一声为尊严奋斗的男子,所容许呢?
“你是在威胁朕吗?”男子淡淡开口,可语气中夹杂的威严,却是所有人都不能,也无法抗拒的。
“臣妾不敢,只是有些事情臣妾不想拆穿,就怕损害皇上声誉,况且霞妃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皇上这般对待她的孩子吧?”
淡淡的语气传出,丝毫没有被男子的威严所压迫,既然已经不希望得到他的谅解,不如无惧一次,她思索间侧眸瞟了眼跪在原地沉默不语的阿玉:“既然这一切是由自己引起的,就让我用余生来替她悔过吧!”
“你……!”男子闻言勃然变色,背负的双手缓缓捏成拳,明知道那个女子是自己不能揭开的伤疤,她还这般胆大妄为,难道她为了这个逆子不惜与朕做对,还是,她本生就因为自己的做法,已变得生无可恋了?
就在百官以为男子会因此降罪于她之时,等了很久,也不见他发声,今日因四皇子之事,到缴除镇西王兵权,以及蓝衣女子对他表露出的无比失望,都令在朝官员心中有几分悔意,如果不能取下这四皇子的性命,他有此磨练,将来必定后患无穷,可是,数十位官员的死柬,此刻看来,竟比不上蓝衣女子一句‘终生屈居栖霞宫’,这样的话,四皇子的生死还会如自己这帮人所愿吗?
“罢了……”
一阵失落的轻叹声贯彻百官耳中之时,结局就已清晰可见。
……
三日后,栖霞宫内外一片安宁,这里并没有因为换了新的主人,而变得有人气了,因为那日过后,这儿已经成了皇宫的禁地所在,后来新入宫的嫔妃婢女,都无法入内一步,只知道里面住着一位曾与皇上争锋的女子,常年身着一裘蓝衣。
“长林,你父皇派你去北疆,实际上是为了你好,你娘亲生前跟随你父皇亲征时,与北疆大将军荀谫可称知己,此人镇守边疆多年,手下能人异士众多,馨姨不求你建功立业,只希望你在那里健康成长,此生都别再回来了,等你父皇气消了,馨姨一定前来看望你,好吗?”
蓝衣女子一脸淡妆,却依旧不失风华,她蹲下身去轻声安抚着面无表情的四皇子,双手却在不停的颤抖,直到看见他毅然点头应道之时,脸上才开始显现一丝欣慰。
没想到一晃就是七年,司空长林缓缓握紧手中匕首,仰首相望高处,黑色的夜空中总会渗透着一丝丝皎白的月光,黑白交替,阴阳轮回,功名利禄如浮云,人的一生从一开始就在步步走近死亡,其中寥寥数十载光阴,倘若不能寻一人轰轰烈烈的爱一场,即使得尽了天下江山,却也只能算成功了一半。
他离开京都之时,一马车一包袱,马车驶动之时,本以为除了待自己如亲人般的馨姨外,再没有一丝留恋,撩开布帘抬首相望远方,却见城门处一个熟悉娇小的身影,哭喊着快步朝自己飞奔而来,他稚嫩的瞳仁里顿时闪过一丝惊讶,是她?
认出了来人后,他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拼命追赶着自己奔跑的小女孩,她摔倒了一次,两次,三次之后,自己也没有命车夫停住马车,直至她满脸泪痕的倒在水洼里,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之时,他才缓缓放下布帘,此时车内变得昏暗不已,除了自己,没人能够看到他眼角里疯狂溢出的泪水。
而倒在水洼里的那个女孩,奋力伸出满目疮痍的小手,依旧想要挽留住车里即将远去的那个人,直到那辆马车完全消失不见,女孩才感觉到一阵巨大失望在心里疯狂蔓延,不甘心的闭上疲劳不已的双眸,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