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苍云歌】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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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端未开，军报频传。
贾充在前往汉中的路上吃了一场小败仗，他与蜀国的旧部在子午谷对峙起来，情势依然不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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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司马昭的军队在进入山道之后，速度变得迂缓。他们和其他的队伍汇合，在前往青泥隘口的路上，终于遭到了几次不成规模的小型伏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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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若说以此来判断对方战略布局，又并不能使推断更明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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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地的人对于战乱再起，心情十分复杂。一个传言开始飞快地传播：
【刘禅陛下】也随司马昭亲征了。
这一次，他将作为魏国的将领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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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滑稽的事情呢？
他们的刘阿斗，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百姓哗然，士兵动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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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地的百姓依然还记得他们那个春风般软笑的小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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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英明的昭烈皇帝刘玄德不同，作为蜀国的二代世君，这位小皇帝总是带着温柔的笑容，跟在孔明大人的光辉之后，支持着先父的遗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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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在的，蜀地百姓的记忆早就已经在乱世中混乱了。他们总能把一件事情说成另一件事情，东拉西扯，最后摆手说算啦扯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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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老早记得蜀地这里曾经是安乐之地，莫名就卷入了天下争夺的战火中，开始痛苦的旅程；造成这痛苦的，似乎是刘璋大人，但他究竟不好在哪儿，谁也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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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盛情赞誉那位汉朝的忠臣【刘玄德】，入蜀建立仁爱之世。
后来这个汉室的忠臣又自己做了皇帝。——“这是顺应天命啊！”
但天命是什么，外面的世界究竟怎样，他们又不是非常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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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魏国是恶人，还是吴国是恶人呢？
或者天下除了自己，再没有一个良民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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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贵族跨江联姻，明年南北致辞，不打仗时三国还互相问候。
私底下嘲笑孙权和曹家的段子笑话就没断过。
还有人津津乐道分析曹魏早晚要完，司马家不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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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丰收后吃着酒米，感谢皇帝陛下和丞相的仁政；第二年春天一过，家里的子弟就要出兵去远方。
哭着送行的时候，并不指望将来能举家搬去长安，孩子能回来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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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英雄们老的老，死的死。连传说中浑身是胆的赵子龙都不在了。
一场仗没打完，没等来好消息，却连天下无双的丞相也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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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地的人们真心哀痛哭泣，全国素白。
小皇帝一个人站在皇宫的台阶前，低头久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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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本心酸的糊涂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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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火停下来了几年。大家都说，这平静是不详的。大家都说，天下局势不会好了。季汉窝在这山水中自守，一日消沉似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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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又出了一个硬气的天水麒麟儿姜维。
姜维真好啊，季汉蜀地，怎么能没一位英雄将军撑门面？
刘禅陛下全心宠爱这位忠勇的儿郎。
他们一同站在皇宫的台阶上，姜维披挂战甲，眼眸发亮；刘禅轻轻点头微笑，依稀能从他们看到昭烈皇帝与诸葛丞相当年的影子。
于是又开始北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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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伐让蜀地儿郎们志气高涨。——谁知百人高歌去，零落回乡里。
姜维再好，却居然没打赢邓艾，屡次吃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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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中人守着新坟哭，痛骂邓艾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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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又一回，稻子熟了，没有人回来割。蜀地的孩子唱歌的音调变得悠长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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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小皇帝每年巡政。走在青油油的田地里，抚摸着新长出来的稻子，总是说一些很温柔的话。
他好像很关心大家吃的是什么，关心大家衣服的针脚是谁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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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说话，老年人会莫名其妙掉下眼泪。
小孩子们绕着他跑，发现他们的皇帝也不是很高嘛，还会戴着皇冠笑着用泥巴捏出小猪小狗逗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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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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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消息终于传来，魏国破蜀而来。姜维将军远在剑阁，吴国的军队像死人一样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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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候决一死战了。
断了手臂的男人从家里摸出柴刀；女人咬牙把孩子们锁在祠堂里，门口堆起柴火。
国破必然要家亡，这是千古的道理，是大写的忠义。
大家一起去地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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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那个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皇帝，
那个听到司马大军压境，听到邓艾攻向成都来时，还摆出一副冷静姿态的傻皇帝，
那个还装样子组织军队，带兵迎敌打仗的白痴皇帝，
……
在一场恶战之后，主动投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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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明明还没有战死，明明还剩一条命，他却投降了。他自己绑着自己，一步一行，出城投降而去……
走得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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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做季汉的皇帝，大家不再是季汉的子民，汉从此名亡。
大家莫名其妙都做了魏的臣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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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傻呀！他一定是为了自己的苟活富贵！他没有脸去地下见先人的呀！
他活该被天下人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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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他不好。
万方有罪，都是他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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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日子开始。大家用衣袖擦擦眼泪，继续活着。
这一年过节，家里居然还能勉强摆好几副碗筷，年夜饭里有鱼和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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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和男人吃着饭，稻米香，心里却酸而窝囊。听到外面小孩子在哭，心惊以为出事，丢下碗筷去看，却是因为孩子要逗新出生的小狗，被母狗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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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谁说了一句：
刘禅陛下也真可怜，被关在洛阳，过年连学寻常人家，给昭烈皇帝回来上柱香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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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不说话了。心里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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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不希望不再打战呢？
但最好是有人能带兵北伐一次成功，拿下长安洛阳，平复天下兴汉室。
那时候再永休刀兵，才是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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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最好的结果。也是唯一所有人都能接受的结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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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姜维这位奇男子，居然说服了魏国的厉害人物为他所用，一举拿下那个可恶的邓艾。
又要北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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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回刘禅陛下，复国，继续北伐！
这个人心胸里是一连串何等传奇的抱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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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这一定是……一段很漫长的路。
只有像姜维那样心志坚定的男儿，才会毅然九死无悔地，走到最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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