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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离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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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学校之前,我躲在家里恶补了好几天,不仅是营养,还有课程,好在高三上半年已经把所有课程都学完了,下半年以巩固提高为主,没有新的课程,而且底子也不差,我倒不用太担心跟不上。大约三四天之后,我的身体就恢复的差不多了,镜子里的自己似乎正常了好多,虽然称不上肤如凝脂,但也摆脱了了火星人的形象,脸上也不像以前那样苍白没有血色了。我习惯性的捏了捏自己的脸,兴奋的问自己,丁洁还活着,你怕什么呀?

又过了一周,我才返回学校,虽然物是人非,但我的精神状态像恢复的超出想象,整个人仿佛百炼成钢一样比以前更加犀利了,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模拟考试,我居然考了全班第一,甚至比边远还要多5分,掐指一算,在丁洁、易亮、边远三大学霸的统治之下,考全班第一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然而我却没有丝毫的喜悦,总觉得有一种无比苍凉的感觉笼罩着我。我烦躁的收拾着东西,高考还剩下最后一个月了,我像蚂蚁搬家一样一点一点的把用不到资料搬回家,有时候是一袋讲义,有时候是几本书,在课桌的最里面,我发现了一把磨损的特别厉害的黄铜钥匙,边缘泛着明亮的光,正在我疑惑的时候我看到旁边还有一张我跟丁洁很久之前的合影,是合唱比赛时候照的,我们两个笑靥如花。

我有些伤感的摸着照片,一幕幕往事如同疾风骤雨一样涌入脑海,随着狼的出现戛然而止,我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冷战,我有些颤抖的将所有的东西收了起来,晚上的时候,我拿着丁洁留给我的钥匙去了丁洁租的公寓里,我站在门前,紧紧地捏着钥匙,像是突然有了希望,丁洁会不会已经回来了呢?

事实证明我的确想多了,丁洁没有回来,她的房间很乱,跟我上次来的时候变化不大,甚至有些霉味,丁洁的床上也乱糟糟的,上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毛绒玩具和各式各样的吊坠挂件,丁洁特别喜欢这种小饰品,以前我还说她幼稚,甚至从来没有送过她任何东西,我紧紧地抱着丁洁的毛绒玩具,眼泪忍不住掉了出来。

剩下的日子里,我搬到了丁洁的家里,我替她收拾房间,打扫卫生,把一袋一袋的垃圾带下楼,我一点一点的为她收拾,虽然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几天之后,学校为了营造宽松的学习环境,要求高三级部整理教室,多余的桌椅不再保留。当天下午放学之后,我替丁洁收拾东西,丁洁不在的日子,她的东西被人弄坏了很多,贱人!□□!一个个肮脏刺眼的饱含污秽不堪的词汇出现在丁洁的课本跟讲义上,像钉子一样钉在我的脑海中。有些在我出事之前就有了,我不知道那些日子里她是怎样度过的,在这样众人所不容的环境中,是怎样一个人生活的呢?我有些迟钝的摸着那些斑驳的课本,像是怀念旧时光里的初恋一样着迷,那些无事生非的人永远不会了解丁洁所做的事情以及在困难面前表现出的可以点亮所有人枯萎的心的勇气。

我旁若无人的把丁洁的课本抱在怀中,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虽然看起来很傻,但这种感觉就像丁洁依旧赖在我怀里一样。如果可以重来,我真的希望这样永远把她抱在怀里,可惜来不及了。

高考还有十天的时候,我送边远上了北上的火车,边远、易亮有令人羡慕的北京户口,可以去北京参加高考。那天我心情很好,已经是夏天了,我穿着长裙子去送他,那是以前丁洁送我的,她说我适合穿长及脚踝的裙子。

“孙梦!加油啊!”边远隔着车窗冲我笑。

“你也是啊!”我也笑,其实我知道我是没必要担心边远的,“考完之后跟唐艳好好聊聊,她很想你!”

“我有数!”边远点头,笑容一如从前。

边远走后,我恢复了孑然一身的状态,每当夜晚的时候,在空旷的大房子里面,我都会打开所有窗子,解开头发,任夏风入脑。

高考如约而至,不早也不晚,丁洁自始至终都没有回来,易亮也是,何聪同样没有来,光头强的脸色不太好,我也顾不上了,因为离学校比较近,所以他们的东西暂时先存在我家里了,高考前一天,老师让我们几个离学校比较近的人清理考场。对于改变人生的考试,所有人都有些紧张,教室里面挂着石英钟,秒针飞速的行进着,似乎比以往更加有力量了,我们清扫掉了教室所有的垃圾,又拖了地,望着空空荡荡的教室,恍如隔世。在这个普通的教室里面发生了太多匪夷所思的故事,然而等高考结束,新的故事以及新的主角会取代我们,大概也不会有人记住这一段历史了吧。

高考就像一场梦一样在那个终生难忘的夏天里来临了,考试当天,无数的家长堵在学校的门口,嘘寒问暖的让我有些羡慕,然而没有人在我耳边聒噪反而让我更加有信心了,早些的时候我心平气和的在楼下的小摊喝豆浆,老太太甚至没有收我的钱,“这几天高考,想吃什么跟阿姨说就好,免费给你做,你一个女孩挺不容易的!”

我低声道谢,在众人的注目下出了小区,走向了学校,我知道在他们的眼中我一直是一个独立的孩子,他们只是知道我喜欢安静,学习也好,有不少人希望高考之后为他们的孩子辅导功课。我没有告诉他们,我脾气不好,也不喜欢小孩子。

我从容穿过人群进入学校,时不时的有认识的同学打招呼,这种时候,我们都报以最温婉的微笑相互鼓励,大家并肩战斗,路上也不会孤单。

考场上单人单桌,距离很远,监考老师拿着一个像勺子一样的东西在我身上扫了扫,确定没有携带通信工具之后才放我入场。

考场上有很多是外校的,都不认识,我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像等丁洁的消息一样等待命运的考验,苍白的试卷翻阅声在我看来更像是漫漫黄沙在大漠孤烟之下的呼啸。对于一个从各种战场走出来的人来说,这些飘着油墨味道的试卷又算得了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面对一切困难,我的内心毫无波动,相比于丁洁,我已经足够幸运。我波澜不惊的迎接所有的挑战,唯独考英语的时候,我情不自禁的想到了唐艳,在细碎的阳光下我的眼前再次出现了漫天雪花一样的碎纸片。

高考结束,我像孤魂野鬼一样在天地间游荡,无处漂泊,不上网,不聊天,不打游戏,我仿佛与世隔离了一样。一个人,就不用瞎操心了吧。

大约高考后十天,我接到了边远的电话,说是要回来。

那天晚上,我跟边远去吃饭,他精神状态很好,我们聊了些陈年往事,互祝继往开来,那天晚上下了雨,我们撑着伞肩并肩往回走,刚过完马路的时候边远说有东西落在餐厅里了,我站在路边等他的时候,一辆两米多宽的重型卡车突然失控冲了出来,我看到行人迅速躲闪,有个小孩子摔倒了,边远用力把她提起来扔了出去,自己却被撞飞了。

刺耳的刹车声汩没在了暴雨中,整个世界仿佛遭受了灭世的灾难一样,变得空虚无声了,我不受控制的跑到了马路中间,边远躺在地上,胸口处大股大股的鲜红在涌动,我手忙脚乱的打电话叫救护车,边远怔怔地看着我,似乎竭尽全力想说什么,我跪在他身边把耳朵贴了过去,却什么也没听到,在我抬头的一瞬间,我看到一片死灰迅速的爬到了边远的脸上,边远无力地望着天空,眼珠再也没有动过,鲜血随着雨水蔓延开来,像巨大的红色花瓣一样将我们托在中央,我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

边远当场死亡,这个在北京参加高考的幸运儿在所有人的惋惜中与我们阴阳相隔了。

我在医院中替边远料理后事,我需要等边远的父亲回来,我甚至给唐艳打了电话,易亮找不到了,何聪告诉我她也联系不上。

我在医院交了钱,希望医院可以把边远的遗体暂时保留一下,我看到边远被安置在地下一个叫做太平间的地方,我没有进去,里面很冷,透入骨髓的冷,医院有规定不让进,我只能目送边远的遗体进入到那个冰冷的仓库中。

高考成绩出来的时候,我没有电脑,也懒得查,我知道我这次发挥的很好,可以去很多地方。

去学校报志愿的那天早上,我早早地起床打理自己,因为见证了太多的灾难,镜子里的自己跟从前已经有了很大的差别,甚至让我觉得陌生,我习惯性的翻出我们四个人一年前出去游玩时候的照片,四个天真的笑脸与现在的苍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回忆着现在的天各一方,我彷徨了很久,终于在外面一声冗长的上课铃声中清醒了过来,镜子里的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笑了起来,如同温和的春风一样自然,我莞尔,默默地将照片收了起来,这样的毫无保留笑,只怕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学校的气氛光怪陆离,有人欢喜有人忧,我早就习惯于对外事不念于心了,径直去了自己的班,“光头强”心情并不好,我知道与另外三个人有关,我心情也不好,脸上一点儿笑容都没有。

黑板上,同学们围在黑板上看分数,用漫不经心的眼光留意自己曾经像关注生命一样关注的名字。

“孙梦!你考了628!咱们班最高呢!”朱红红眯着细长的眼睛对我喊,她似乎又胖了

628!是个不错的分数,我满意的对朱红红报以友好的微笑。

易亮不知道去了哪,何聪也跟着没有参加高考,我不知道这些人脑子里面是什么观念,以前春秋时候的为知己而死的义士应该也是这样子吧?像我这般无情无义的人反而活了下来,真是悲哀!

报完志愿之后我跟几个还算熟识的同学简单道了别,说了些常联系的场面话,我知道我只是说说,我的世界早在丁洁离去的那一刻就对外封闭了。

出教学楼的时候我看到了教学楼旁边青涩的橘子,应该可以吃了吧,我幻想着,旁若无人的摘了一个,又酸又苦,我却毫无征兆的笑了起来,跟他们相比,这又算什么呢?

学校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是些一寸照片以及一些不重要的档案,我找到了丁洁他们三个人的,想了想又把何聪的也找了出来,打包成了四份,打算给他们送回家。

已经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有人建议一起去吃散伙饭,毕竟一个班3年了,总要留个念想,我也同意了,全班勉强凑了二十几个人,大多数都是成绩比较满意的或者毫不在乎的,这样的聚会对失意者就像无休无止的灾难。吃饭的时候觥筹交错,恍如隔世。

吃完饭他们提议去唱歌,我婉言谢绝了,不仅仅因为唱不好,我怕那种环境下想起不开心的事情。跟同学们道别之后,我先去了何聪的家,我知道她一直在家里,甚至昨天我在公交车上还看到她了,当然,这次不仅是给她送东西,还有另一件事需要确认。

何聪依旧很瘦,穿着白色的长裙,披着头发,让我恍惚了起来。对于我的突然到访,她有些惊讶,大概是一个人寂寞久了,突然有可以说的上话的人出现让她特别开心,我看到有鲜明的笑容迅速的在她干净的脸上蔓延出来,她很开心的拉着我的胳膊把我让进来,这是我第一次去何聪的家,很大,不仅有一个不小的院子还有复式的阁楼。

“快进来!快进来!外面热!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家里什么也没有!”即使是略带埋怨,何聪声音依旧甜滋滋的,甚至比以前更加柔和了。

“不用太麻烦!只是今天报志愿,恰好学校有些你的东西,我就给你送过来了!”我笑着在何聪的对面坐了下来,她家的沙发真软,我暗自咋舌。

“谢谢你啊!大老远的给我送来!”何聪接过自己的东西,拆开随便翻看了一下,放在了一遍,目光迅速的聚拢到了我的身上,感情真挚。“最近好么?”

“还好吧,最近给我们楼下的小孩子辅导语文,还好她听话。”我淡淡地笑,在何聪的面前我无需隐藏。

“当老师了吖?挺好!挺好!家里没有饮料!绿茶怎么样?”何聪一边拿热水壶一边对着我摇了摇装茶叶的罐子。

“不用太麻烦了!我马上走,我还要给其他人送!”我起身推辞着说。

“没事的!”何聪快步拦住我,速度快的让我以为她练过。“是给易亮跟边远送么?明天再送也不迟啊?反正现在没什么事情!陪我聊聊吧,我快闷死了!”

我再次被何聪楚楚可怜的样子触动了,曾几何时,丁洁也是这样赖着我不放,或者再往上可以追溯到我跟丁洁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求丁洁送我回家,当时的我也是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好吧!”我若有所思的重新坐了下去。

“绿茶吧!”何聪兴高采烈的从橱柜里拿出两个干净的玻璃杯摆在茶几上,很熟练的添了一些茶叶在里面并倒了热水。所有动作结束之后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茶水的颜色很好看,飘出若隐若无的香气。

“孙梦!考了多少分啊?”何聪一动不动的看着我问。

“考了628!”我平静的回答。

“真好!孙梦!你的完美人生要开始了!”何聪由衷的赞叹。

“只不过是从一个无聊的地方去了一个更无聊的地方罢了!”我安静的摸了摸发烫的杯子,贪婪的呼吸着茶水散发出的味道。

我们微微沉默了片刻,周围安静的只能听到窗缝透进的风声。

“孙梦!问你个事情啊!你不要误解我的意思,我就是随便问问!你要是不想回答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就当我没说好不好?”何聪突然变得一本正经起来,像个贪玩的小孩子一样无聊的让杯子里的茶叶随着自己的手摇曳起来,声音也变得很低很低。

我突然想笑,但我还是点头同意了,说实话,何聪跟丁洁有同样的可以让人便开心的天赋。

“孙梦,你喜欢过易亮吧?”何聪有些烧红脸的问。

“易亮这么优秀,我怎么会抵住诱惑?”我惊讶于何聪敏锐的洞察力,从容的承认了出来。

“真巧啊!易亮也说他喜欢过你,只不过你太过素淡,易亮的感情也没敢暴露的太多!他说他怕失去你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朋友,所以就一直埋在心里了!”何聪看着我的眼神是那种从来都没有过的真挚。

“他是逗你玩的!我们差距太大,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这是两年来压在我心底最沉重的,最无以言表的话题,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丁洁。

“跟易亮的家世有关吗?其实如果抛开那些,易亮不见得配得上你!”何聪很认真的盯着我对我说,语气像个试图通过讨论大人的事情而证明自己已经长大的孩子。

“但是那些东西是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我很不自然的侧过脸望向落地窗外,“我不喜欢太过耀眼的人生,也不喜欢受制于人,你懂得!”

“你比我们都聪明,任何事情你总是想得比我们周到!”何聪轻轻把杯子放到茶几上,声音有些不好意思。

“易亮是个好人,但是我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而且在我的眼里,丁洁比易亮重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有区别的,你别笑,事实就是这样!”

“我知道!”何聪微笑点了点头,“不过易亮喜欢你是在丁洁去你们班之前!”

“还重要么?”我一动不动的望着何聪的眼睛,一笑而过,微笑真是个好东西,可以掩饰一切。

“也对,不过说实话!如果是你,我真的没有把握跟你争!而且如果是你,你也不会放弃易亮吧!”何聪用力的思考着。

“这是个伪命题!”我笑了笑,发现跟何聪说话挺有趣的,突然有种想反击的冲动,这是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孩子几个月了?”我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说真的,我没有恶意。

“你怎么知道?我也是……才知道!”何聪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脸上有肉眼察觉不到的娇羞,在我略带八卦的目光下低下了头,被戳穿心事的感觉并不好受。

“我昨天坐公交车路过妇幼保健院的时候看到你从里面出来,目光很柔软,我就猜了个大概!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经历一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而且记得很清楚!”我对何聪抱歉的笑了笑。

“你小时候就这么聪明长大还得了?”何聪笑起来,她是个漂亮的姑娘,即使没有化妆也是光芒万丈。

“这是易亮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影响了你跟丁洁!”我说。

“唯独没有影响到你,这里面你最厉害!”何聪狡黠的笑。

“你准备把他生下来吗?”我问,其实我知道这句话是多余的,从何聪幸福的表情上可以判断出来她是非生不可了。

何聪安静的点了点头,开心的如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

“为什么?”我疑惑的问这个年纪不过十八九岁的女孩子。

“因为爱过!”何聪慢慢的抚摸脖子后的长发,无比自然的解释。眼睛里面满满的期待。

“希望是个可爱的女孩!”我起身祝福。

“希望是吧!到时候我想给她起名叫孙梦!我猜易亮也不会介意的!”何聪脸上尽是阴谋得逞的表情。

我们聊了很久,当我转身离开的时候何聪起身相送,我意外的发现她的鞋带开了。

“等等!”我喊出来,“我来帮你!”

“孙梦!我真的没看错你!如果我们接触多了,我不仅没有勇气跟你争,都不忍心跟你争了!”

“说出来你别笑!一个人久了,什么也不在乎了!感觉得失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儿,自己开心就足够了!”我一边想一边毫无头绪地说,何聪却听得很仔细。

“丁洁应该算是个例外吧!”等我说完,何聪问道。

“也许吧,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第一眼看到丁丁我就觉得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儿,就是那种打心眼里喜欢,不过肯定不是男女那种,我跟你说实话,我不是同性恋,她也不是!”

“有时候我特别羡慕丁洁,有你这样的人照顾!真好!”何聪无比羡慕的捏着我的手,有些依依不舍的说。

“谢谢!不过我们是互相照顾!”我站在门口跟何聪挥手道别,或者说是道谢。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赶到了边远的家,我用他之前给我的钥匙开门,但是推门的一瞬间门自己开了,我吓了一跳,手中的包裹也掉到了地上,在地上滚了几下之后到了一个中年人脚下。我长嘘一口气,那个人跟边远长得很像,边远曾经给我看过他的照片。我知道他是边远的父亲,叫边城。

边城一直都在西藏工作,不怎么回来,说起来这个姓氏很无奈,无论起什么样的名字都让人有种千里之外的距离感。边远出事之后公安局第一时间就通知了他,我看到边城一脸的疲倦,皮肤因为长时间距离太阳比较近,有些晦暗,但是看起来很结实。

“你是……”他盯着我看了好久,问得很迟疑,毕竟他外出很多年了,边远的同学大概除了易亮以外其他都不认得了。

“叔叔,我叫孙梦,是边远的同学!”我有些拘谨的自我介绍,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跟边远的人生经历是何等的相似:单亲家庭,独立成长,生性素淡,不过边远的爸爸估计不会打他。

“你就是孙梦啊?快进来坐吧!”边远的爸爸讷讷的点头,中年丧子的痛苦让他变得迟钝起来,“边远经常提起你!”

“叔叔!你没事吧?”我没有兴致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反而变得局促不安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事!先进来吧!”边城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客厅里,我低头跟着走了进去,边城自顾自的在沙发上坐下,拍了拍旁边的沙发,示意我坐下去,“我这些年一直在外面,一直没怎么照顾过他,你们是他最要好的朋友,谢谢你们照顾他,这些日子他很开心。”边城说话的语气异常平静,甚至听起来有些不真实。

“嗯!”我小心地点了点头,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吓人,于是我只好尝试打破尴尬。“我是从外地来的,刚来的时候很多事情都不懂,都是边远在帮我,该我谢谢他才对!”

“这样啊?”边远叹气,眼睛无动于衷的望着墙上的挂钟。

那天我跟边城聊了很久,大多数时间是边城在自言自语,说边远小时候的事情,我插不上话,只能做一个合格的听众。剩下的日子,我几乎每天都去陪他,不仅仅是为了边远,也为了边城,他给我一种父亲的感觉,说出来真是可笑,我第一次跟这样年龄段的人交谈。那些天边城也希望我来,这样就可以将整间房子交给我自己出去买醉,儿子夭折了,公司放了他的假,作为多年来驻守西藏的奖励,只是这个奖励实在是太悲哀了。

周末,我又去了边远的家,边远的父亲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望着边远的房间,房间里面一丝生气没有,我有些害怕的买了些吃的,自作主张的摆到了桌子上。

“叔叔!吃点儿东西吧!别饿坏了身子!”我站在边城旁边,小声招呼。

“谢谢!”边城摇了摇头,脸上看不到一丝的精神。

“今天是边远生日!边远会回来吧?”边城说话的时候很慢,我甚至怀疑他会马上晕倒或者崩溃。

“听老人说是这样的!”我小声附和,现在的我除了顺着他的想法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好好!你帮我看着点儿!我出去走走!”边城打着哈欠推门,头也不回的下了楼,他总是这样习惯性的把整个烂摊子扔给我一个外人。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其实这些天他一直都是这样早出晚归,有时候回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了,我也习惯了他身上的酒气,感同身受的留了下来,有时候我会穿着衣服在沙发上睡一会儿,有时候会等到边城回来之后摸黑回家,第二天再给他带点儿吃的来。

边城走后没多久,外面的世界就变了颜色,又黑又重的乌云像春天黄河上的浮冰一样互相碰撞出了金色的电光,这样波澜壮阔的场景我见过一次,巨大的冰块相互挤压碰撞,崩裂出惊涛骇浪一样的声响,让人有一种置身于枪林弹雨的感觉。那些凝聚着巨大能量的闪电划过天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那些光影总会让我想起围山上发生的事情,乌云承受不住沉重的水汽,将所有的雨水倾泻了下来,哗哗地敲打在明亮的玻璃上,隔着窗子,可以看到外面的行人惊慌的躲避着,雨伞似乎已经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了,我从边远的床上抽了一条夏凉被,将自己蜷缩在了沙发的角落里,漆黑的雨夜将房间渲染出了一片恐怖的气氛,我却没有害怕,因为我从小就没有鬼怪的概念,况且我与边远也没有仇恨,犯不着加害于我,我甚至没有开灯,我喜欢这样的黑暗,因为黑暗可以给我提供足够的安静让我思考,丁洁的画面一遍又一遍的在我脑海中浮现,毫不间断。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的在沙发上睡了过去,睡梦中,我突然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我有些惊恐的紧了紧衣服,我不相信世界上有鬼,但冷风却实实在在的通过骤然开启的房门涌了进来,在挠了我一身冰冷之后我看到一个娇小模糊的影子,但我可以肯定不是边城,难道是丁洁?这个念头出现在大脑的一瞬间我体内的所有好奇心都沸腾了起来,我忙不迭的从沙发上爬起来走上前,甚至没有来得及穿拖鞋,地板透过脚心传来的冰凉感让我无比的清醒,我有些颤抖的走向门口,门口的影子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我,并在我靠近之前按下了客厅照明灯的开关,在刺眼的灯光下,我看到一张被雨水淋湿所以显得苍白的脸,虽然头发紧紧的贴在脑袋上,但是那双细长的微微上扬丹凤眼一点儿也没变,是唐艳!

许久没见,唐艳瘦了好多,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唐艳看起来异常憔悴。

“唐艳?”我有些失落的伸手把她拉进来,她的手冰凉如水,白色的鞋子因为浸了污水变成了难看的灰色。

“孙梦?你怎么在这儿?”看到是我,唐艳也有些诧异,但还是很平静的把书包放在了沙发上,在我旁边坐下的时候我能听到她有些沉重的呼吸声,似乎是跑上楼的。

“刚回来?”我给唐艳递了一条毛巾。

唐艳苦笑着接过毛巾用力擦头发上的水,笑得有些无奈。我不再多说,转身找杯子给唐艳倒了一杯热水。

“谢谢!”唐艳很无奈的笑了笑,我看到她脸上还有哭过的痕迹。

“不用!”我尴尬的侧过头,我可以想象曾经的恋人离去所带来的创伤,那种疼痛对于没有经历过伤痛的人来说是察觉不到的。

“我还是来晚了!”唐艳脱掉鞋子,抱着膝盖蜷缩在了沙发的另一角,空洞的望着边远的房间。

我无言以对,只能用沉默来应对。

或许是心里有跟我同样的恐惧,唐艳关掉了灯,黑暗之中我看不清唐艳的脸,但我听到她在抽噎,紧紧地抱着枕头,像是在怀念恋人的味道。

“别哭了!”我凑上前给唐艳递了纸巾。

“这些日子里边远过得好么?”唐艳断断续续的问。

“还好吧,不过不怎么说话!成绩倒是没拉下!但是不怎么开心!”我如实总结道。

“他怎么会开心?他那么多心事!”

“嗯!”我点头,这方面我可以理解,我也是如此,心事万万不会袒露给别人,即使是丁洁,我也选择性的进行了保留。

“我可以去边远的房间看一下么?”唐艳苦涩的说,她几乎忘了自己是边远的正牌女友的身份。

“有什么不可以啊?”我替唐艳开了边远房间的门,边远的房间很干净,墙边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他平时看的书。

“以前我来玩过一次!那个时候我们还在交往!”唐艳悠悠的说,无比虔诚的站起了身。

“你慢慢看吧,我就不打扰了!”我在客厅的阴影里面目送唐艳走进边远的房间里,她的眼神在每一处陈设上流连,像是在怀念遗失的美好,然后我看到唐艳似乎有些羞涩的愣在原地,我会意,悄悄地转过了身,将自己彻底隐藏在阴暗之中,卧室的门并没有完全关闭,我看到唐艳的书包从沙发上掉了下来,我走上前伸手帮她捡起来,重新放在沙发上,一枚金属钮扣一样的东西从书包拉链的缺口处漏了出来,掉在地上后发出了轻微的声响,有金色的光芒在我眼前闪了一下,我俯身捡了起来,是一枚校徽,金属的质感带给了我一丝熟稔,我微微一愣,熟悉的让我不需要借助光亮就能知道它来自哪里,心中长久沉积的疑惑豁然开朗,但是一瞬间又将我所有的心脉堵在心头,让我不由自主的怀疑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我把校徽紧紧的攥住,坚硬的棱角刺痛我的手心,让我有了真实的疼痛感。我转身走向边远的房间,我有话要问唐艳,但是走了一半的时候卧室的门被唐艳打开了,一瞬间有鲜明的光亮渗透了出来,照亮了我有些紧绷的脸,是的,所有的阴影中的暗流都要面对光明。

唐艳直愣愣的的看着我,同时也看到了我手中捏着的校徽,这个校徽,我跟丁洁曾经每天都要认真佩戴,那个时候,我们还不认识。对于我的表现,唐艳没有丝毫的疑惑,或许她已经察觉到了我的异样,或者根本没打算继续隐瞒下去。“你猜的没错,丁洁以前的事情是我泄露出去的!我转学的地方就是你们俩的母校!”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很好玩么?”我质问的声音有些发颤,因为我实在无法相信为丁洁招致祸患的居然是在我们眼中人畜无害的唐艳。

我看到唐艳嘴角有些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是充满了无奈,眼睛里面有绝望的光在闪动,然后轻轻塞给了我一个精致的笔记本。语气中充满了幽怨。“孙梦!好好看看吧!说多了也没用!”

我诧异的接了过来,我的照片也在交接的一瞬间从笔记本里滑了出来,像深不见底的湖面一样泛着黑暗的光,在我诧异的注视下,唐艳酸涩的眼睛瞬间黯淡了下去,我看到有亮晶晶的眼泪从她细长的眼睛里面流了出来。

我的心像是掉进了冰窟一样,瞬间冷掉了,我不可思议的翻弄着笔记本,然而几乎每一页都是我的照片,或者是关于我的文字,甚至在笔记本接近最后的页面上还有一张我的铅笔画像,虽然画工欠缺,但依旧能看出是我的轮廓,我想开口怀疑,但是千言万语都在被堵住了,可怕又费解的念头在唐艳的注视下变得更加此地无银三百两起来,此时此刻,不管我信不信,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

“就算是边远喜欢……就算这是真的!但是这又跟丁洁有什么关系呢?你又何必针对丁洁呢?你知不知道丁洁被你害得有多惨?直到现在还下落不明!你有问题冲我来好了!”我瞪大眼睛看着唐艳,但是声音也因为心虚而晦涩起来,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边远喜欢我的事情我毫无察觉,他是个好孩子,却死在了我的面前。眼泪肆无忌惮的在眼眶里面蔓延,随着唐艳的沉默无声无息的流了出来,桌子上边远的照片默默地看着一切,不动声色。

“我以为他喜欢丁洁!”唐艳无比释然的对着我苦笑,绕过我之后在沙发上从容的坐了下去,高傲的扬起了下巴,眼泪像无声的泉水一样缓缓地从眼角漾出来。“上次我回来看他,我信心满满的对边远说,我们一起考北京的大学,以后在北京发展,结果边远却说他有别的打算,我问他为什么,你也知道,边远是不擅长骗人的,他什么也没说,我知道出问题了,因为气愤所以我抓着他的衣服不放,纠缠的时候丁洁的身份证从他的口袋里掉了出来!我只记得他惊慌失措的按着口袋,脸白一阵红一阵的!”

“我当时就问他怎么回事,是不是喜欢丁洁,他什么也不说,他越不说我越怀疑,我把我去北方之后道听途说的关于丁洁的事情全部跟他说了,然而出乎我的意料,边远无动于衷,甚至用他最擅长的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说跟他没关系!原来真的跟他没关系!”

“孙梦!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当初丁洁刚出事的时候你一个个人在憋在家里不吃不喝,是边远找的我,让我找人演一出戏,我查了好久才查到迟明涛,是我找迟明涛给你打的电话,为的就是让你重新振作起来!哈哈!现在想想真是太搞笑了!我把你当成好的朋友,你居然……也不怪你!哈哈!我怎么这么傻!”唐艳有些失控的或者说癫狂了,倚在沙发上上一边笑一边流泪。

“你……”我想质疑唐艳,但却积攒不出足够的勇气。

“相不相信我都是你自己的事情,这些跟我已经没关系了。”唐艳叹气,身体瑟瑟地发着抖,我也好不到哪儿去,双腿剧烈的发着抖,以至于最后我不得不蹲下身子紧紧地抱住它们。假的!都是假的!丁洁肯定还活着,迟明涛还见过她呢,可是……我不敢想象,脑海中开始有模糊的鲜红色的影像铺天盖地的蔓延起来,在我的眼前弥漫出巨大的阴影,我颓废的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长久以来支撑我的信念在这个漆黑的看不到边际的夜晚崩成了碎片,再也回不去了。

我走的时候,唐艳从屋里追了出来,外面一片黑暗,我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投入到黑暗中,我不想跟这个疯子在一起。

“孙梦!天黑路滑,路上小心!”黑暗中我看不清唐艳的脸,但她的声音很冷静。

我没有理她,头也不回的下了楼,一个人奋不顾身的往回跑,似乎只有不停地奔跑才能缓解心中的沉重,雨下的很大,而且夹杂着急促地凉风,没走多远衣服就全湿了,周围一片漆黑,连出租车都看不到,放在往常我肯定不会在这样的道路上浪费时间精力,但是今天我的大脑承载了太多的事情,那些事情滋生出的压力让我感到烦闷,我无比坚定的选择在风雨中飘摇。我在大雨中跑了半个多小时才回到公寓,踏入房间的一瞬间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我一个人躲在洗手间里,不停地打着哆嗦,我想找迟明涛打电话确认一下,但是手机里面却有水流了出来,况且已经是深更半夜了,他早就休息了吧。至于丁洁,我现在像害怕死亡一样害怕想到这个名字,大脑不受控制的出现了无数血肉纷飞的画面。我紧紧地抱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虚弱的走到了窗前,身后留下了一道长长地水渍,窗外雷雨肆虐,我却变得清醒了起来,我空洞的望着窗外,巨大的伤痛顺着熟悉的情节蔓延进了脑海。心力交瘁。

第二天,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窗外艳阳高照,暴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我用力扶了扶摇摇欲坠的脑袋,似乎是着凉了。敲门声依旧没有停止,像是讨债一样喋喋不休的响着。

“谁啊?”我软弱无力的问,我实在想不起来除了丁洁、易亮、边远之外还有谁会没事敲我们家的门,难道会是何聪?

“是我!高浩!”门外的声音意味深长的传了进来。

“哦?”我疑惑,但还是穿着拖鞋去给他开了门,“你怎么来了?”

“孙梦!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哦!”我退了一步让出一小块区域让高浩进来,家里没水了,我只好给高浩拿了一罐可乐,他肯定想多了,我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去痛恨或者厌烦别人。

许久不见,高浩黑了很多,也难怪,他现在处于创业阶段,哪里会躲在温室里面等着天上掉人民币。

“孙梦!丁洁可能应该还活着!”高浩直奔主题。

“你也骗我?”我苦笑。

“真的!你看!”高浩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了一个信封,在我诧异的注视下拆开取出了一叠照片递到了我面前。

“你看这是那天你们遇到的是这只狼么?”高浩问。

我怎么可能会忘记,那只狼的眉心有一小片白色的皮毛,像一个倒三角一样,我仔细的翻看了一下,这的确是我跟丁洁遭遇的那只,不仅是额头,而且照片中的狼的皮毛也特别相似,特别不好,唯一不同的就是这只狼已经死了。

见我不说话,于是高浩自顾自的清了清嗓子。“你走之后我就一个人上了围山寻找丁洁的踪迹,照片里的地方叫一线天,我就是在那里发现了这只狼的尸体!”高浩的语气很平静,虽然听起来很简单,但是此中的艰辛一目了然,围山占地面积数万亩,寻找这样的线索无异于大海捞针。

“一线天是哪?”我问。

“围山分为大围山跟小围山,两个山之间有一道细长的峡谷,最窄的地方窄的只能通过一个人,因此叫“一线天”。因为路比较窄,所以行人稀少,我猜测丁洁故意把那只狼引到了那个地方,丁洁比较瘦小,所以很容易通过,那只狼在追丁洁的时候被卡在了里面,时间久了就被饿死了!”

“你说的……是真的?”我努力劝说自己相信高浩,因为高浩跟边远并没有交集,但是迟明涛跟边远明明也没有交集啊!

“当然是真的!”

“哦!”我用力扯着衣角,因为激动,我甚至需要站起身不停地在屋子里走动。高浩的推理毫无破绽,丁洁从小在围山长大,对周围的地形了如指掌,知道一线天也丝毫不奇怪。“那么现在丁洁去哪了?”我问。

“可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吧,不过我可以肯定她还活着!所以,你没必要担心的!”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的如释重负,高浩说话的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我猜测她是因为害怕欧阳成的死导致自己受牵连吧!其实根本不用担心的!欧阳成家里没什么人,死了个小混混是不会有人关注的,派出所不弹冠相庆就不错了!”

“谢谢你!”我由衷的说。

“客气!本来就是我们的错,还有就是……”高浩顿了顿,“宝全的赔偿金是你垫付的,我会分期还给你的,你是个好姑娘!以后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有困难可以找我,打打杀杀我最在行!”

“不用,真不用,你们以后不要在仇恨丁洁就好了!”我谨慎的说。

“行!那我先走了!有问题打电话!”高浩从容的笑,看起来就像了结了一个很大的心愿。

送走高浩,我高兴地差点儿跳起来,我痴痴地笑着,暗自埋怨自己胡思乱想,丁洁那么聪明,还对付不了一只笨狼?感觉我的心情就像过山车一样在各个极限的落差中行进,这样下去我肯定会得心脏病的。心情变得美好之后,我开始认真的整理起屋子来,昨晚换下来的湿淋淋的衣服要洗,书包里的东西也淋了雨,需要拿出来晒干,收拾东西的时候我以外看到了昨晚临走时带走的笔记本。

“今天班里来了一个女生,看起来挺正常的,但却给我一种疏离感,像个有故事的人!”

“在岳麓山上,孙梦居然对各个景点的典故了如指掌,但是她的语文成绩明明只有九分啊!”

“我今天对孙梦发脾气了,孙梦很倔强的没有为自己辩解,那一刻我突然害怕起来,她的眼神很坚定,即使面对即将到来的灾难依旧保持淡定!幸好有个很泼辣的女生救场,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收场。”

“唐艳走了,我居然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这算不算绝情呢?”

“我发现我有些喜欢孙梦了!原因?不知!”

“歌唱比赛!易亮让我替他写一篇报道,孙梦看起来安静的像一幅画一样,这样的人应该也有故事吧,我没有见过她的父母,听易亮说她是单亲,妈妈在汉口工作!怪不得不怎么爱说话,小时候应该很自卑吧。”

“今天第一次跟孙梦肩并肩的坐在船上,天鹅船不太稳,摇摇晃晃的,孙梦是北方人,居然一点都不怕水,算了,这又不是三国演义,孙梦以前肯定是坐过船的,不过会是跟前男友么?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男孩子?”

“我实在无法面对唐艳的追问,幸好掉出来的是丁洁的身份证!”

“我不是个好人,无法从一而终!”

“孙梦来安慰我,简单的T恤牛仔裤看起来却能发出耀眼的光,她坐在我身边,长长的头发打理的一丝不乱,我真希望我们永远这样坐下去,看风起云涌,听花谢花开。”

“我不喜欢热闹的场景,孙梦也不喜欢,我们在操场上聊了好久,孙梦虽然喜欢安静,但言谈举止很到位,说话也温柔,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气质吧!之后发生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孙梦不会唱歌,甚至为了我跟丁洁易亮闹翻了,我看到她一个人走了!我想安慰她,却师出无名,只好发了短信,写了晚安,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晚安的含义,算了!知道又怎样,她又不知道我到底知道不知道!”

“唐艳把丁洁的故事发到了学校的论坛上报复我,然而他不知道,我并没有在意!虽然我跟丁洁也算好朋友,但是我却选择了逃避,我不希望孙梦跟着收到牵连,我越发觉得自己不是好人,孙梦!对不起!我没有告诉所有人我知道的事情!”

“易亮跟丁洁分手了!孙梦似乎收到了波及,整个人闷闷不乐的,她这样的女生,无论什么情况下都显得很脱俗!”

“我真的很想担当守护她的角色,但是我知道我不配!”

“孙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强,对于她母亲去世的事情,丝毫没有埋怨丁洁!真不错!”

“孙梦失踪了!我担心的要死!但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想好好地照顾孙梦,我不想让她受伤,我也不怕风言风语,我真害怕她在痛苦中做疯狂的举动!”

“孙梦终于还是选择了自杀,幸好我有她家的钥匙!当我发现她的时候她睡得很安静,看不到任何的痛苦,我把她抱起来的时候几乎感受不到重量,坦白的说我是有些羞涩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喜欢她!”

“今天我找唐艳,求她帮我制造一个丁洁还活着的假象,唐艳满口答应了,我跟她道歉,她说没事,我知道我对不起她!”

“在学习方面,天赋不是最好的,但她是我们这些人里面最努力最认真的!这次考试孙梦总成绩全班第一,这时她第一次考第一,我看到她有些诧异,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数学跟综合都各有一道大题没做,原因?不明!有时候觉得自己挺傻的,只要孙梦开心自己就开心了!”

我的心越看越凉,到最后仿佛被冰冻住了一样变得迟钝了起来,我习惯性的将自己蜷缩在沙发上,仿佛那就是我的大本营,我可以背靠着它迎面人生所有的困难。边城的电话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打了过来,我调整心态把笔记本放到了旁边的茶几上,按了接听键。

“叔叔!怎么了?”我若无其事的问。

“你昨晚回去了?”没有多余的寒暄,边城有些疑惑的直奔主题。

“是啊!昨晚唐艳来了,因为有她在,所以我就先回来了!”我避重就轻的解释。

“哦!这样啊?”边城很平静的应了一声,“那没事了!”

边城说没事反而让我觉得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考虑再三我还是决定去看一下,因为起床有些晚,所以头发没有收拾,看起来乱糟糟的,我好不容易才把头发梳理的看起来规整些,然后急匆匆的下楼,在小区门口替边城买了午餐,尽管我现在对唐艳已经怨恨到了极点,但我还是把她的那一份也买了。

因为刚下过雨,空气粘稠的像糯米熬出的稀粥一样,每走一步都是在披荆斩棘。当我提着午餐来到边远家的时候,却发现楼下拉了警戒线,屋子里面也挤满了忙碌的jingcha,就在我胡思乱想踌躇不前的时候,我看到有jingcha将包在塑料薄膜袋的唐艳小心翼翼的抬了出来,隔着透明的塑料薄膜,可以看到唐艳安静的紧紧地闭着眼睛,脸上还有若有若无的微笑,像是睡着了一样。

我像一瞬间被抽走了魂魄一样愣住了,全身的血液在盛夏的正午打起了冷战,手中的饭盒也因为恐惧掉到了地上。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死者?”一个jingcha坐在沙发上一边问一边做记录。

“今天中午!我昨晚出去喝酒,回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了,回来之后我就去了卧室,等中午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唐艳已经没有呼吸了!”边城小声的描述。

“你跟死者什么关系?”jingcha微微叹息。

“嗯!她是我儿子的同学!”边远顿了顿,望了我一眼,补充说,“跟我儿子有过一段早恋,算是前女友!”

“你儿子……”jingcha顿了顿,抬头望了望客厅里边远黑白的照片,继续问,“死者什么时候过来的?”

“昨天晚上!”我回答说。

“你是?”jingcha抬起头打量了我一眼,疑惑的问。

“她也是我儿子的同学!”边城说,“这些天一直都在我家帮忙!”

“噢!”jingcha重新打量了我一眼,我明显感受到了他眼睛里面流露出的猜忌。

那天下午我跟边城被带进了jingcha局,警方还算明察秋毫,落实了一下,唐艳确实来之前就买好了安眠药,甚至还在她的书包里找到了绝命书,当然对于诬陷丁洁的事情我只字未提,但我也知道这件事情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绝命书上的日期刚好是昨天晚上,因此可以推测是是真相大白之后连夜写得,里面内容很简单,说自己来晚了,说自己喜欢边远,说希望到世界的另一边跟他好好相处。

之后唐艳的父母也赶到了,很早之前的时候我去唐艳家给唐艳补课的时候见过几次,职场的人记性好,居然还记得我,他们并不知道昨天晚上我跟唐艳之间发生了多么激烈的对峙,甚至很小心地询问我细节,我简单说了一下,同唐艳一样将某些诡异的东西跳过了,女人是脆弱的,我看到唐艳的妈妈无声地抹眼泪,不停地怪自己,唐艳的爸爸则是一脸的冷峻,独自支撑整个残局。

“孙梦!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你最清楚吧?”唐艳的爸爸问。

“嗯……算是吧!”我有些难为情的回答,那些难以言表的故事,就让他们随着当事人的离去永远消失吧。

唐爸爸用力扶着因为哭泣导致身体有些不稳的妻子,深深地望着边城。“您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建议两个孩子葬在一起!”

“哦?”边城愣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

唐爸爸没有继续说下去,男人就是这样,不太喜欢勉强别人,唐艳的妈妈依旧在哭,但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疑惑,显然是两个人考虑了很久的事情了,让独生女儿跟早恋对象合葬,确是需要克服强大的内心障碍,只不过,我们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补救方式了。

“孙梦!你觉得呢?你觉得两个人葬在一起合适么?除了易亮,你跟他们最熟悉!”边远没有明确表态,而是把决定权抛给了我一个外人。

我微怔,脆弱不堪的心脏又是一阵风起云涌,我考虑片刻点头赞同:“两个人是真心相爱,葬在一起是应该的!”

……

“边远给我写信的时候经常提到你,我们总是无话不谈!”送走唐艳的父母,边城请我喝茶。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不傻,无话不谈的含义我也懂,边远是个很好的男生,如果不是唐艳,如果没有易亮,如果早一些相遇,我喜欢边远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是个好女孩!边远的眼光真不赖!”边城目光悠长而深远的穿过落地窗,落到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陷入了沉思。

我无言以对,低着头握着杯子陪边城沉默。

“以后如果去西藏的话可以联系我!”分别得时候边城无比失落的说,我知道这只是随便说一下,以我的性格,哪里会去那种荒凉的地方,但我还是故作开心的答应了,这种事情,没必要太较真的。

后面的日子我情绪很不好,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看书,其实书上的内容我也是囫囵吞枣,我发现我根本静不下来了,所谓的素性恬淡都是骗自己,现在的我整天浑浑噩噩的像梦游一样,无论身处何地都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压力,让我呼吸呼吸都觉得累,我甚至没有人可以倾诉,晚上一个人的时候感觉自己快要被压力挤垮了,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您好!哪位?”我说话的语气有些迟钝,不知道是不是跟长久不交流有关。

“孙梦!我是易亮!我……回长沙了!”声音疲惫不堪,如同梦呓,甚至仅仅一句话就让自己变成了虚脱的状态。

当天下午,我们在公园见面,易亮看起来很疲惫,眼睛不像以前那样神采飞扬了,脸上尽是旅途的沧桑。

“最近去哪了?”我咽了咽嗓子终于决定把边远唐艳的事情留在最后说。

“去了很多地方,说不清了!觉得自己挺傻的!哈哈!”易亮的语气像是在抱怨,不停地叹气。

“你啊!”我嘟囔着埋怨道,“还不是自找的!”

……

我们在公园旁边的饮料店坐了下来,易亮倚在沙发的靠背上,很颓废的盯着桌面,我们沉默的过程中我看到他的手指不停地摸着口袋里的烟盒。

我有些得意的笑着从书包里掏出烟盒扔了过去,易亮像是触电了一样迅速的坐直了身子。“你疯了么?”

我摇头笑了笑,平静的从烟盒里面抽了一根凑到鼻尖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我都是这样吸的!这个味道能让我清醒一些!”

“那也不行!”易亮不由分说的把烟夺了过去,“以后不准碰了!”

我无端的笑了起来,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易亮一动不动的看着我笑,有些迷茫。

“怎么了?”我问。

“没事!”易亮迟疑了一下,“你刚才的笑让我想起了风情万种!”

“可能是吧!”我有些颓废的没有否认,尽管在我的内心风情一直跟风骚是划等号的。

“听说丁洁失踪了!”易亮探身问道。

“嗯!”我点了点头,没来由的捏紧了杯子。“丁洁是个好女孩!她有苦衷!你别怪她!”

“我干嘛要怪她,是我对她不够理解!我有责任!”易亮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满脸都是深切的悲伤和失望,眼睛越发的深沉,似乎不愿意将丁洁的话题继续下去,“边远最近还好吧?打电话也不接!”

“边远跟唐艳……”我说了一半发现没有合适的词汇继续表达下去了。

“私奔了?”易亮扬了扬眉毛。

“殉情了!”我低头小声补充。

“操!”易亮狠狠地拍了桌子,桌子上的东西全部震了一下,旁边的客人都有些奇怪的看向我们这边,我们的举动让他们觉得特别荒谬。

我情不自禁的学易亮倚在沙发的靠背上,我们两个像是赌气不说话的情侣一样想着各自的心事。这半年发生的事情的确是太荒谬了,但是确确实实的发生了,我们没有一起走到天荒地老,却变得天各一方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易亮眼睛里面闪过深沉的神色,捏着杯子的手有些痉挛,因为太过用力所以显得发白。

“一个月了已经!那会儿考高分数还没公布,边远回来玩,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出去吃饭,下了雨,结果出了车祸。”

“已经不重要了!”易亮微微笑了笑,眼神迷离莫测,只是歪了歪身子望向了窗外。

我知道边远的话题也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了,于是转了话题。

“何聪怀孕了!你知道么?”我吸了一口饮料,轻声说。

“嗯!”易亮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照顾她的!”

“你不要多想,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我随口说。

易亮愣了一下,怔怔地看着我,脸上掠过一丝的茫然,眼神也微妙的闪了一下,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谢谢!”

“本来就是!”我笃定的说。

“好吧!”易亮点了点头。

“两个人会合葬在一起!他们的爸妈都同意了!”我说。

“什么时候?”易亮皱眉问,脸上尽是极度复杂的情绪。

“三天之后!你去么?”我仰起头说。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我发觉自己变得成熟了起来,不是装,是真的成熟了。

“去!”易亮没有看我的眼睛,眼睛安定深远,低声重复,“为什么不去!”

“其实……”我欲言又止。

“其实什么?”易亮的眼睛迅速的闪了一下,恍然间变得明亮起来。

“没什么!呵呵!”人都死了,真像还有什么用,我将心中呼之欲出的故事重新按了下去。

“你是不是想说边远已经不喜欢唐艳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易亮嘴角微微抽动着,明亮的眼睛里面露出好久不见的自信。

我吃了一惊,握着杯子的手没来由的顿住了,良久我才缓缓低头喝了一小口,小心地掩饰自己的震惊,“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边远喜欢你!”易亮的眼睛里面闪着莫测的光,那种熟悉的眼神又来了,闪烁着少年的骄傲与锋芒,开朗而清爽。

“好吧!你赢了!”我无比释然的叹气。

“其实很早的时候我就有些察觉了,大约是在你们同桌不久的那段时间里,那些日子里边远的神色好了很多,本来我以为是时间长了自己恢复了,但是后来我发现他的眼睛总是有意无意的停留在你的身上!”易亮喝光了面前的果汁,娓娓道来。我无言以对,唯有认真倾听。

“你记不记得有一次咱们去划船,你可能不知道,以前边远从来不去的,因为他怕水,小时候差点儿淹死,但是那天却毫不迟疑的跟着来了,因为他知道,我跟丁洁肯定在一条船上,而你跟他有机会单独相处!”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我偷偷告诉了丁洁,丁洁也很开心,从那以后,我跟丁洁总是刻意的给你们制造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空间……”

“别说了!别说了!”我轻声止住了易亮,我无法原谅自己,那天晚上我的任性,在丁洁与易亮的决裂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如果我再忍一忍,就不会出现后面的事情了。

“你不用自责的!”易亮的声音透过细密的阳光传过来,“就算那天晚上你忍气吞声,我跟丁洁也未必继续下去!”

“是我害了丁洁!”我低头,空调喷出的冷气让我打哆嗦。

易亮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空调。

“孙梦!你记住,整件事情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

……

两个人下葬的当天,老天心有灵犀的下起了蒙蒙细雨,阴湿的雨水驱散了盛夏的燥热,易亮早早的来到我家楼下等我。

“何聪呢?她怎么没来?”我小声问。

“何聪不太舒服,我让她在家休息了!”易亮爽朗的回答,眼睛里有一丝灰色闪过。

“嗯!”我点头。

我们打车去了城南的墓地,到那之后发现很多同学都已经来了,一同到场的还有很多不认识的人,有年轻的恋人,也有懵懂的孩子,或许只是为了见证传说中的那个凄美的故事,毕竟殉情的故事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老态龙钟的班主任也来了,我听说他已经因为这件事自责的辞职了,望着他们无比肃穆端庄的表情,一股悲哀混杂在浓密的水汽中渗透进了我复杂的胸腔,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虚幻飘渺起来。

他们都被骗了呢!我有些无奈的摇头。

我默默的看两个人的骨灰被埋进深不见底的洞穴里,上面添加了封印一样的厚重墓碑,墓碑上面清晰地刻着两个人的名字,看起来很完美,但是我知道以唐艳的所作所为,在世界的另一边无论如何也无法得到边远的原谅。我默默地长叹了一口气,静静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就这样吧!仪式很简短,边城都没来,唐艳的爸爸紧紧地扶住自己的妻子,面色凝重。

等人散得差不多了,我跟易亮来到了唐艳的父母面前,易亮也是他们熟识的,看到我们,他们脸上的忧伤更加凝重了。

“阿姨!不要伤心了!早些回去吧!这边太凉了!”易亮默默吸了一口气。

“没事!让我再看看他们两个!”唐艳的妈妈固执的盯着墓碑,像是在告别。

我摇头,什么也没说,努力告诫自己:就给这个凄美的故事留一个完美的结局吧!

人群散尽,我看到我们的班主任孤零零的立在风雨中,我好久没看到他了,他老了很多,颓废的让人以为里面埋得是他的孩子。

“李老师!”我跑上前,把我的伞递到他的手中,他已经不再年轻,身体也不太好,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要是不做防备回去肯定是一场大病。

“孙梦啊?”他有些反应迟钝的缓缓开口,声音像一个沉重的钟一样嗡嗡的传进我的耳朵,脸上荡漾着复杂的表情,“我现在已经不是老师了!”

“李老师!你不要想太多!”我小声劝道,唐艳的死跟他真的没关系。

“也许吧!”对于我的话他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缓缓抬头看了看天空,“丁洁还没有消息?”

“还没有!”我低声说。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郁。

把班主任送走之后,整个墓地就剩下我跟易亮了。“什么时候开学?”易亮把他的伞递给我,自己却选择暴露在雨中。

“还有一个多月!”我默默的回答,当我试图把伞往易亮方向靠了一下的时候,易亮笑嘻嘻地躲开了 。

“不用!这样舒服一些!”易亮似乎已经看开了,双手抱着后脑勺,仰着头,丝毫不在乎落在脸上的雨水。

听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了以前丁洁说过的似曾相识的话,那个时候丁洁还在丁酩的魔爪下苦苦挣扎,没想到这么快,岁月催人老,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以后打算怎么办?”我问。

“过了年去新西兰!所有手续都办妥了!”易亮欢欣地说,眼睛里面笑意弥漫,“等学成之后就回来跟何聪结婚!”

“那我先恭喜你了!真的!”我笑由心生,这段孽缘终于有了结局。

“你就那么不希望我跟丁洁在一起?”易亮眨着眼睛故作轻松的反问。

“哈哈!你猜!”我笑。

“我猜现在边远已经跟唐艳对骂了!”易亮伸手抹掉脸上的雨水,远远地望着两个人的归宿,我也顺着目光看了过去,所有的一切安静的像一幅画一样!

“也许吧!”我的心里有些沉重,心里说不出的空虚。

……

几天之后,易亮就因为别的事情要去北京了,离别之际易亮请我吃必胜客,何聪也来了,因为这次她也要跟着去,我们避开那些不开心的事情,谈天说地,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只有在旁边的小朋友唱《明天你好》的时候,易亮的眉间才浮现出转瞬即逝的痛楚与茫然。

所有人都走了,留给了我一个空荡荡的世界。我也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我也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几次转变了,似乎这个世界总会有办法把我从宁静与喧嚣中来回摆放。一个人吃饭睡觉看书,静静地等待开学的日子,闲暇的时候我会看新拍的《神雕侠侣》,想来小龙女以前也不是这个样子,只不过因为寂寞久了才会变得愚钝起来。楼下开了一家理发店,老板看到我的头发的时候非要免费给我做一个离子烫给他们当招牌,我没有拒绝,这是我妈的意愿,也是边远的,我暗笑自己臭美世俗,学了这么多年小龙女,新版都出来了我居然还停留在李莫愁的阶段。

丁洁的房东给我打电话,说房子到期了,思考再三,我还是给丁洁续了费,至少这样可以保证丁洁回来之后有个依靠。这个宽敞的房间里每一个角落里都有丁洁的痕迹,我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消失了,但是心里总是有一道无形的障碍让我无法逾越,因为寂寞我的反应越来越迟钝,仿佛体内的五脏六腑都没有了,只剩下了一个空荡荡的躯壳了,丁洁最喜欢的兔子枕头,我简单拆洗了一下,塞进了书包里,一同塞进去的还有丁洁的挂饰,虽然叮叮当当的让我心烦,但是丁洁喜欢。

想来想去,我把丁洁送我的手镯重新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手镯很精致,带在手上很不习惯,但是心底的固执还是战胜了自己维系多年的习惯,丁洁,我喜欢你送我的东西,更希望你回到我身边。

9月,开学的日子到了,我再一次去探望边远跟唐艳,天空在此飘起了细雨,有些东西像记忆一样是无法摆脱的。

我背着书包,站在孤零零的坟茔前面,顶端有不知名的花朵,似乎是新放上去的,还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花香,相比于其他的苍凉,这两座被媒体赋予神圣历史文化意义的坟茔受到了世间更多的关注,但无论怎样,里面的人是感受不到世间对他们的敬仰与感叹了,在他们看来,这终究是与其他坟茔一样的土堆用来标注他们人生终点的标志罢了。

“明天我就要走了!”我低着头说,我知道里面两个年轻的灵魂是听不到我讲话的,但无论怎样我还是说了出来,因为他们的故事贯穿于我整个高中生涯,而他们作为当事人也见证了我的成长、我的伤痛、我的改变。

“我也不会回来了!”我继续说,这一次他们似乎听到了,我能感受到有清风围绕着我打转,抚平我的衣角,抚摸了我的头发,那种感觉仿佛是最亲密的爱人之间的流连,我闭上眼睛,仔细倾听周围的风声,空气里面似乎还能传来一些没来得及散去的笑声,我的,还有他们的。

“就这样吧!”我微笑着对周围的空旷叹气,心中的释然像坠入海洋的陨石一样,还没有来得及回顾激荡起的水花就归于沉寂。

雨一直下……

在我离开的前一天,易亮坐飞机从北京赶了回来。

“下个月就要下南洋了!下次见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我们在餐厅相谈甚欢,彷如初遇,甚至不知好歹的喝了酒,我们一边聊陈年旧事一边推杯换盏,喝到最后我真的醉了,趴在洗手间吐个不停,呕吐之后满脸都是眼泪,我说过,我不介意在易亮面前展示最真实的自我。

“孙梦!”易亮也喝多了,但是意识尚存,他爽朗的喝光了杯子中的酒,大声问,“我问你个事情,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爱过!”我扶着额头,胸有成竹的笑了起来,大声对着他喊,把心里话我挖出来真痛快,易亮也笑,亦或是解开了心底最复杂的心结,我们边哭边笑,这就是我们色彩斑斓的人生。

“孙梦!你是个好姑娘!所有的事情都是你跟我造成的,如果我们两个早早的在一起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了吧?所以说这里面你跟我最坏最该死!”分别之际,易亮无比怅然的总结。

我没有说话,真相只有我自己知道。我配不上他,仅此而已。

尾声

大学,我去了昆明,这里四季如春,满眼都是耀眼的绿色,我喜欢这样的环境。

大一的时候,我幻想丁洁还活着,用丁洁的口气讲述了一个无比凄凉的故事,在故事里面,丁洁像一个超人一样的纠缠于各方势力之中,并全身而退,并且找到了幸福,丁洁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呢?就写孙建祥吧!写着写着我就会笑起来,仿佛丁洁真的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一样,后来我把小说发到了网上,但我的的文笔真的是让人笑而不语,写写作文、骗骗老师还可以,写小说就逊色多了,因此看得人屈指可数,在网上挂了半年多才遇到一个叫三十的评论了一下:主角真多余,完全就是个傻白甜!

我笑着关掉了网页,他们那里会懂,不过丁洁笑起来真的很甜啊!那一刻,我不胜欣喜,坦白说,我都忘了自己笑是什么样子了,似乎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我感兴趣了,我的头发越来越长,但是我与这个世界的距离却越来越远,在学校里,我除了上课以外没有与班里的人交流过任何事情,不参加活动、不参加聚餐,在班里也没有丝毫的存在感,有大胆的同学也曾经试图邀请我出去玩,我都低头婉言拒绝了,我不知道我究竟怕什么。

长久的小龙女似地生活并没有导致我疯掉,反而让我其乐融融的迷恋上了这样的安静,开学一个月后我就搬出了宿舍,在学校外面不远的小区租了公寓,房间很宽敞,我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养花,我喜欢白色的墙壁跟绿色的吊兰,不开花,但是有鲜明的绿色,喜欢五彩斑斓的是丁洁。孙建祥来看了我一次之后又匆匆出发了,给我留下的钱足够我小资,高浩也会隔三差五的给我汇款,他承担了我跟丁洁之前住的地方的照料工作,门上也贴了我现在的地址,只要丁洁回来就能看到并顺藤摸瓜找到我。

这一年我完全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除了上课就是打工,简单的就像陈景润在算1+1,偶尔我也会给自己找点儿事情做,学校门口有家不错的书店,有古朴的实木书架和传统的屏风,我经常去买书,所以老板跟我熟识了起来,老板是个有故事的女人,不怎么说话,但是身上却透着一股让人仰望的气质,我不仅给她打零工,有时候也会替她照顾她3岁的女儿,我喜欢抱着她给她讲故事,她也叫丁丁,而且鼻子翘起来的时候跟丁洁的一模一样,让我忍不住伸手指头刮一下,丁丁也喜欢我,以至于每次见到我都习惯性的把鼻子伸向我。

“从前有一只小白兔,它很乖也很可爱,但是她的眼睛却是绿色的,因此其他的小动物都不跟她玩,但是小白兔一点儿也不在意,她是个善良的小白兔,总会无偿的帮助别人,后来她遇到了小花猫,小花猫从小没有爸爸,所以它很害羞,从来不跟别的小动物一起玩,有一次小花猫的鱼被一只很凶的狗抢走了,是绿眼睛的小兔子帮它抢回来的!后来小花猫跟小兔子成了好朋友!”

“小白兔真可爱!”丁丁摇晃着小脑袋说。

“是啊!小白兔很可爱呢!”我忍不住擦了擦将要溢出眼泪的眼角,嘲笑自己太没出息,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流泪。

“小梦!有人给你打电话!”说话的是老板,这个精致的女人玩心太大,总是把孩子扔给我自己玩开心消消乐,这一点倒是跟我妈有点类似,每当想到这的时候我就会发自内心的对丁丁好一些。

“谁啊?”我问。

“我看看!凤姐?你还认识罗玉凤?好屌哦!”

“没有啦!是个同学!”我摇头解释,来电的是我以前住的宿舍的舍长,叫李金凤,我经常不在学校里,所以有什么事情她都会提醒我。

“喂!凤姐!”我一边抱着丁丁一边按了接听键,丁丁对手机充满了兴趣,一动不动的盯着看。

“孙梦啊!可找到你了!你有时间么?回宿舍一趟,有人来闹事!”

“啊?闹事……”

“也不是,你听我说,有个小姑娘今天早上找上门,一进来就躺在你的床上说等你回来,还说如果今天见不到你就烧咱的屋子!你最近没有招惹什么男生吧?”

“这个真没有!”我有些慌张的解释,“她叫什么?”

“她说她姓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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