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番外(上)(1 / 1)
薛宁打开办公室的门。
办公桌前的端坐的男人身材瘦削而单薄,但是眉眼间依旧神采奕奕,微笑看他。
佯装淡定,薛宁走到办公桌前,在男人面对坐下,道:“你怎么来了?”
坐在薛宁位置上的男人手中把玩着一支笔,笑道:“我带着腾宇最重要的机密文件来投奔你,你不至于这么冷淡吧。”
薛宁打量他。即使腾宇被收购,他破产,甚至成为Arlen旗下子公司的一个小小的项目经理,穿着却依然是当时的张扬恣意。不过名牌衣服手表穿戴在他身上,确实赏心悦目。
见薛宁不说话只看他,男人反倒展开双臂,继续道:“怎么,还没放弃我么?”
薛宁道:“我不希望你掺和进来,Arlen也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
男人似乎觉得好笑,道:“不是我掺和进来,而是整件事都由我主导,要说不干净,那么最不干净的就是我了。”
薛宁皱眉听着他的论调。
“好了,”男人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不用感到愧疚,我很感谢Arlen救了腾宇。”
“Lester。”薛宁叫住将要离开的男人,“你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周泽文终于收起了玩笑的表情,盯住薛宁的脸。
“薛宁,你现在还是国际知名集团的大少爷,我却不是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也说了,这件事是由你主导的,我什么都没做。”薛宁怒道。
“你的确什么都没做,往后你也不需要做什么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将Arlen收入囊中,但我不行了。”说到这里,他感慨似的叹了一声:“人啊,总要学着长大,我只是长大了,并没有怪你的意思。”
为什么会有种将要失去他的预感?心脏在胸膛内不安地跳动着。
“Lester!”薛宁的语气里带了一丝焦急。
“Brandon。”周泽文回答,“别再叫我那个名字了,我们都不再是当年的Lester和Brandon了。”
薛宁低头不语,捏紧的拳头让他表现得如同困兽一般。
“再见,我的Brandon。”他微笑摆手。
周泽文说完最后一句话走了出去,办公室门带上的时候带起了一阵风,让薛宁心下发凉。
收购腾宇之后的第一次董事会上,全体董事成员投票决定周泽文任Arlen执行董事,一周后正式任职。
周泽文打电话给齐晨,要他们在任职日之前赶回来。刚挂断电话,就又有电话打进来了。
“喂?”
“怎么回事,为什么那几个老狐狸居然会投票选你做执行董事?你手里的股权明明还不到百分之九。”
是薛宁。
周泽文一点也不意外,要是自己老爹拼死拼活半辈子的家产落到外人手里,他或许要比他更不淡定。
他安慰道:“我不是说过吗,我会带来让Arlen满意的东西过来。不过你不是董事会成员,不方便向你透露。”
薛宁那边的声音有点不清楚,声音也是断断续续的,周泽文只听到了一句“你没事吧”,电话就断线了。
周泽文把玩着手中已经黑屏的手机,若有所思。
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只不过被人当枪使罢了。
周泽文自嘲一声,起身朝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里等了两个人,一男一女,一老一幼。
一个小女孩伏在会议桌上用彩色蜡笔画着什么,很认真的样子,连他进来也没有察觉。
“薛老。”
坐在椅子上的老人没有抬头,看着小女孩安静地画画。
周泽文耐心地等着,他明白,这是一种下马威。
许久,小女孩终于像是终于完成了一幅画,将画纸拿起来,声音糯糯的问道:“外公你看,采采画的老虎好看吗?”
老人这才像是瞬间活了过来,笑了笑,面颊上的皱纹轻轻抖了抖。
“采采的画真好看,不过老虎可没有粉红色的。”
“为什么呢,粉红色多好看?”小女孩天真地问。
“老虎可是山中之王啊,如果老虎是粉红色的话,其他动物就不会怕它了。”
“啊?”
小女孩似乎还是不懂,正要继续问下去,被周泽文忍不住打断了。
“薛老,您叫我来是要我帮您带孩子?”
老人本来十分和蔼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苍老的面容中藏着一股怒火。
“你就是这么跟董事长说话的?”
周泽文本来不愿意计较,但是看他现在又是下马威又是自持身份,本来浑身的不自在就越来越明显。
“董事长如果没事,我就先出去了。”
周泽文还未挪动脚步,就听薛达一声中气十足地吼道:“站住!”
“你和我儿子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周泽文笑了,道:“原来您知道啊,我还以为您一直被蒙在鼓里。”
薛达被他半是挑衅的口气气得脸上的褶皱又抖了三抖:“你给我说清楚!”
周泽文挑了挑细长的眉,道:“您确定要我当着您可爱的外孙女的面,说、清、楚、吗?”
薛达被气得快要吐血,脸色黑得不行。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会议室的门被“砰”地一声用力地打开。
“Lester!”
薛宁满身狼狈地冲进来,西服外套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衬衣领带被扯得歪斜,白色的衬衫满是褶皱,满头的汗水。
周泽文还未开口,薛达已经站了起来,骂道:“混账,你看看你这个样子,成什么体统!”
薛宁没理会他,冲过去抓住周泽文的手臂,急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周泽文一头雾水,道:“没事。”
“不肖子,你老子在这儿快要被气死了,你还有功夫关心别人!”薛达又开始吹胡子瞪眼。
薛宁冷笑道:“在你把我和我妈扔在美国十几年不管不问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我一定会是一个不肖子!”
看来薛达这只老虎,就算没变成粉色的,也差不多了。
周泽文在一旁整好以暇的,准备看一场幽怨无比的家庭伦理大戏,却猝不及防的被薛宁拉住,风一样跑出了门。
薛宁拉着周泽文跑了很久才停下来,停下来以后,周泽文忍不住弯下腰撑着膝盖喘气,他笑道:“为什么要拉着我跑这么远,又不是在演偶像剧?”
“偶像剧?”薛宁有些疑惑。
“呃……没什么,我忘了你是从国外漂泊十几年刚刚回归祖国的怀抱的半个洋人。”
说到这个,薛宁的脸上又蒙上了一层阴郁。
周泽文转了个话题:“那个小女孩,是你姐姐的女儿?”
“嗯。”
“同父异母的姐姐?”
“嗯。”薛宁脸上的表情更落寞了。
“唔……”
……话题转得好像不太成功。
“……小姑娘挺可爱的。”
薛宁突然抬起头来很认真地问他:“你喜欢那种类型的?”
周泽文:“……”
他看起来很猥琐吗?
周泽文笑道:“我们之间的沟通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困难了?”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我和你只是玩玩而已,两个男人还能结婚吗?”
薛宁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能!为什么不能,美国能!”
“可我现在不是生活在美国。”
他拒绝得淡然。
“好。”
薛宁颓然垂下头,半张脸匿在阴影里,嘴角紧抿。
周泽文回到家,掏出钥匙还没开门,手机开始震个不停。
“喂?”
“亲爱的,你在哪?”电话那端传来一个优雅的女声。
“刚到家,怎么了?”
“姓薛的那老狐狸没把你怎么样吧?”
他轻笑了下,道:“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担心我。”
“那不会,怎么说你也是我儿子!”
“有什么事?”
“嗯……没什么大事,你没事就好了,就是公司这边……你那个旧情人好像不太妙。”
“什么!薛宁?他怎么了?”
“唔……我还以为你不会承认。”
“到底怎么了?”
“担心啦?”
周泽文知道自家母亲是故意要他过去,在她嘴里是肯定问不出什么来了,终于放弃,道:“算了,我马上到。”
……
周泽文赶到的时候,薛达把薛宁堵在总经理办公室门口,指着他的鼻子骂得正在兴头上。
“你个不肖子,你以为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谁,你居然为了一个男人你要跟我脱离父子关系!你、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薛达气得连眉毛都在发抖。
“你为了谁?你只不过不希望Arlen 落在外人手里,至于为什么是我,不就因为我姓薛吗,那我要是不姓薛了,这些肮脏的勾当就跟我没关系了吧!”
薛宁原本刚毅的脸上,此刻线条更加冷硬。
周泽文观察了下周围,除了薛家父子,自家母亲居然也站在角落抱着胸看好戏。
“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薛达站得渐渐有些不稳,“这可是你说的!你不要后悔!”
周泽文看薛达这架势是要来真的,瞥了一眼在家了母亲,她正好也看过来,嘴角挂着不明意味的笑。
什么意思?
算了,没空管这个了。
他冲上去,一把拉住转身要走的薛宁,道:“你闹够了吗!”
薛宁似乎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来的,显得有点震惊。
“你怎么……”
周泽文也不管他什么反应,上去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你就是个笨蛋!你到底有没有长脑子!你想没想过后果!你以为脱离了薛家大少爷的身份你还有什么别的能耐,嗯?”
“我……”薛宁被骂得猝不及防……他显然没想过这个,傻傻地站在那里。
“先不说作为一个男人,就算是个人,也不能这么对自己的父亲这样说话,中国人的礼义你懂不懂!”
薛宁:“……”
薛达在一边本来被气得半死,看见儿子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昂,现下却被别人骂的跟个傻子似的,又来了精神。
……骂得好!
“不肖子!”听得不解气,薛老爷子又骂了一句。
“行了,骂够了就歇一歇。”周母好戏看够了,踩着高跟鞋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周泽文也觉得差不多了,松开手,长呼了一口气。
薛达这才看出来,原来是这母子俩联手演了一段好戏给自己看,当即脸又拉了下来。
周泽文给薛宁使眼色。
薛宁看着他一头雾水,又转头看薛达。
薛达冷哼一声,转过脸去。
周泽文拼命给薛宁使眼色。
薛宁总算看懂了他的意思,眉头一皱,转身离去。
周泽文无奈地向母亲摊了摊手,追了过去。
薛达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恨声道:“不像话!”
周母也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点了点头。
“你点什么头,难道你就由着他们胡来吗?”
周母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儿子大了,管不了喽!”
薛达震惊地看着她道:“你不管?他们可是两个男人!”
周母一脸不在乎:“两个男人怎么了?黄帝和炎帝也是两个男人,不是照样造出了炎黄子孙么?”
“黄帝和炎帝?”
“奉劝你一句,你儿子可不像我儿子那么聪明,你要是把他逼急了,他可指不定做出什么蠢事来。况且……我儿子要是能看上他,那是他的福分,你就偷着乐去吧!”
说完,周母又踩着高跟鞋离开了,留下薛老爷子一个人仔细琢磨这几句话。
想了想,觉得自己儿子确实不算太聪明,要是跟周家那个小狐狸在一块儿了,肯定整天被欺负……想到这里就窝火,又忍不住骂了句。
“不肖子!”
声音回荡在已经空空荡荡的走廊里,显得格外诡异。
周泽文追出去之后发现薛宁已经没了人影,又给他打了几个电话,没人接。
他抬手看了看手表,又到饭点儿了。
他的胃不好,从小就不好,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这么瘦,每顿饭只要不按时吃,过后就一定会遭罪。
上次饭吃到一半跟薛宁到酒店又喝了两瓶啤酒,之后胃疼了整一天。
他觉得自己这胃简直太娇气了,可是没办法,不惯着不行,疼起来能难受得要命。
回到家,自己炒了碗蛋炒饭,慢慢悠悠刚吃完,就听见有人砸门。
他虽然已经不再是大名鼎鼎的腾宇公司总裁了,但是现在也还是住在之前住的别墅小区里,这小区保卫挺好的,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这会儿能来砸门的,他能想到的就一个。
果然,周泽文打开门,看见薛宁正坐在地上,左手里抱了个酒瓶子,右手还在锲而不舍地挠着门。
周泽文没着急把他拉起来,弯腰看了看他手里的酒。
伏特加,整瓶的,不带掺水的,现在还剩一点儿底儿。
周泽文撇嘴笑了笑,心道,那天几瓶啤酒就喝趴下了,居然敢这么喝。
看着瘫坐在地上的薛宁,他都怀疑他到底是怎么到这儿的。
周泽文抬了抬薛宁的胳膊,又喊了他两声,发现这人真的已经醉到不省人事了。
本来周泽文是想试着把他扶进去的,但是努力了半天,薛宁竟然一点没动地方,把周泽文本来也没多少的耐性磨得差不多了,他干脆两手拖着薛宁的两只脚,将人拖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