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正文 第142章 会心长谈（1 / 1）
故作犹豫了片刻，褚宛翕稍稍叹息，便应声道，“好，我写。只是，如今我全身动弹不得，你觉得，我还有力气提笔吗？”
默玦当即解开了她肩上的两处穴道，一把将她拽起身来，“我下楼去给你找纸笔，你不必妄想耍花样。”言罢，他即转身推门而去了。
被他扯得胳膊酸痛，褚宛翕扭动了一下肩头，想要起身却发现双腿依旧使不上力气。他的身手远在她之上，如今，她倒真是无可奈何了。
听着外面街道的喧闹声，褚宛翕不由得侧身探出胳膊一把推开了窗子。艰难地向窗口挪了挪，她趴在窗边向外探出头去，只觉得此处的街道分外熟悉。
“赤豆圆子！周阿二赤豆圆子哟！”多年未曾听见这叫卖声，褚宛翕仿佛出现了幻觉一般。
这是……这是……齐都的西市？
听见有人上楼的声音，她忙合上窗子，挪回原处。只一瞬间，默玦端着纸笔便回到了房中。他一眼瞧见被褚宛翕弄乱的床单，悻然上前搁下托盘，继而自她身侧坐下，“心里急着想走吗？”
“屋子里有些闷，我只想把窗子打开通通风。”她故意松了松衣襟道。
半信半疑地看着她，默玦起身将窗子推开了一条缝，不禁蹙眉回眸看向她道，“屋子里本来就冷，你倒不怕吹风受寒。”
褚宛翕一眼瞧见那纸笔，仿佛心头深深扎入了一根刺，“只是冷风……而已。”
……
袖中的手，紧紧把密信攥成一团，他的五处指节皆直扣得发白。故作无事，伏灵均重新试图提起朱笔。尽管，此刻他只觉得手腕上，似是已压上了千斤的巨石。
“请帝君主子明示。”地上的女子见伏灵均已阅过，便斗胆扬声问道。
并未多言，伏灵均只是搁下朱笔，悠闲地摘下了手边宫灯的纱罩。凝眸间，他抓起桌上的小铜剪，一点点地剪起了正燃着火的灯芯，不紧不慢道，“本君知道了，你且退下罢。”
女子见他这样淡然处之，未免有些惊讶，“帝君主子，可……”
“退下罢。”打断了她的话，伏灵均由始至终，正眼都没有瞧她。
片刻过后，待其人退去，书房内方才再次安静下来。伤病初愈，韶溪久立整日，难免脚下不稳，身形有所晃动。
瞧见地上的影子，伏灵均打量着时辰，凝眸静静盯着烛火，终是开了口，“你身子没好干净，这里没旁人，先寻处坐下歇歇罢。”
“小的无事，主子莫要如此折煞小的。”韶溪一听这话，忙立刻打起了精神。
轻轻放下铜剪，伏灵均回眸望向韶溪，纵然心内已是百感交集，可面上却始终只有一如既往的平静。
跟了他这么些年，韶溪知道伏灵均这样的神情，定然是出了事端。可是，自己始终是个伺人。该问的，不该问的，自己都应该打心眼儿里清楚明白才可。
绕过桌角，伏灵均无力地拖着宽大的衣袍，徐步行至韶溪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只帕子，递与他道，“你额头上都是冷汗，先坐下歇歇罢。本君想与你谈谈，也好。”
双手捧过帕子，韶溪忙弯身谢恩。见伏灵均已在自己对面落座，他这才壮着胆子坐在了身侧的圆凳上。
“当初陛下选你来伺候本君，是因为你既通晓南地习性，又或多或少与陛下的父亲带些关系罢？”见他有些紧张，伏灵均淡然笑了笑，“本君此刻心里正乱，只不过想与你聊聊家常罢了。你也知道，这个时候在宫里，本君已无旁人可推心置腹。”
韶溪见得他如此厚爱，心内不由为之感触，眼眶竟发热了起来，“主子您心中有郁结，小的又如何不知呢！如您所言，小的父亲，本是先太君殿下的随侍。父亲早年流落街头，得齐国韶家收养，自幼便跟在先太君的身侧服侍，故也随了其姓。先太君薨逝后，父亲便生了小的。没过多久，齐军打了来，小的也记不清发生了什么。后来到了新都没几年，父亲也就撒手去了。”
“那你的母亲呢？”伏灵均不免有些好奇。
“母亲……父亲并未提及过。”韶溪尴尬抓了抓耳朵。
点点头，伏灵均道，“你自幼双亲不在身侧，委实可怜。你父亲既是先太君的随侍，也难怪陛下会将你指与本君。”
韶溪憨憨笑了笑，“能够服侍帝君主子，是小的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你办事牢靠，本君甚是喜欢你。”伏灵均见他羞得耳根子都红了，也是觉得有趣，“多年前，本君尚在大齐时，也有过一名多年傍身随侍。他名唤‘汝幽’，与本君自幼一同长大。本君曾待他如亲生弟弟，任由他在外跋扈，只管宠着护着。谁知，到头来，他却……罢了罢了，不提了。”
起身替伏灵均斟了杯茶，韶溪答道，“小的斗胆问一句，方才那位大人，究竟给主子看了甚么，惹得主子脸色这样差。”搁下茶壶，他重新落座，却将身子又向伏灵均处挪了挪，颔首道，“小的不敢与汝幽哥哥比肩，只是主子平日里素来不喜欢走动，身侧也无一人谈心。如今陛下不在宫中，见主子一人藏着心事，小的也替您委屈得难受呢。”
轻轻将手心搭上韶溪的手背，伏灵均正视着他的双眸，心间已是万分感触，“有你此言足矣。韶溪，陛下此刻远在千里之外，路上出了些乱子，如今已是下落不明。”
“这怎么……”
“陛下巡防各地官员政绩，出事如何会由军中差人送信？试想，此番离京，陛下定是暗中随军南下伐齐，才在两国边境出了事。”伏灵均言罢，不由得抓上了韶溪的手，“如今本君尚有身子，一时间，竟当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韶溪被他的话，惊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冷汗。朝堂中这样大的秘密，他乍然知晓，自也有些手足无措，“陛下亲自随军南下讨伐齐国，却偏偏瞒着主子您，或许这也是为了让您心里好受罢。只是，陛下为何又会失踪呢？”
松开手，伏灵均用指尖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深思沉默又长长叹息后，方才答道，“此事牵扯复杂，需要谨慎处理。本君这几日，本就心绪不宁。近些天，你且多派人盯着张滁沄那边的动静，让他莫要再别出心裁地给本君添乱。另则，明日一早，你便随本君动身去寻方先生罢。”
“是，主子。”看着伏灵均有着身子还日渐消瘦，形容枯槁。韶溪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终究生在帝王家，想要享受这份常人难求的富贵荣华，或许也需付出不小代价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