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正文 第143章 受困齐都（1 / 1）
青丝如瀑披散于肩，清冷的月色下，伏灵均身着素色长袍，侧身倚着窗子，静静地看着手中的书卷，恬静适然。
沐浴过后，褚宛翕在临槿的服侍下，方换过寝衣便踏出了屏风之外。她大步行至暖阁门前，远远见着月光下窗畔他的身影，竟似梦似幻，宛若仙君驾临凡尘。而世间的一切喧嚣，也仿佛都在此刻完全静止了。
“宛翕？”听见脚步声，伏灵均缓缓抬起眸子，望着她抿而一笑。
茫然回过神来，褚宛翕前行几步，终坐上软榻，紧紧偎依在了他的肩旁。吮吸着他发间熟悉的香气，她探出手环上他的腰身，在他耳畔轻声问道，“在看甚么？”
侧眸用鼻尖轻轻扫了一下她的鼻尖，伏灵均垂眸淡笑缓缓吟道，“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罗。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这词藻如此清雅婉约……是齐地的歌谣吗？”褚宛翕吻上他的耳垂，轻轻撕咬道。
他被她的举动，惹得面颊发烫不已，故而忙别开脸道，“这是前楚一位才子所作之辞。旧年，父君曾对那位才子仰慕不已。故而，在我出世后，父君便也恳求母皇，替我拟了与那位公子同样的名字。”
褚宛翕第一次听他提起他的父亲，分外好奇地坐直了身子，“后来，那才子如何了？”
无奈地一笑，伏灵均合上手中的书卷，转而看向她道，“前楚遭遇亡国之祸。那位才子万念俱灰，便投江殉国了。”
“竟是如此，当真让人唏嘘！”褚宛翕闻言，心内顿然感慨万千。
依旧凝眸望着她，伏灵均的目光并未挪移，“宛翕……也罢，我想睡了。”欲言又止，他把书放到一边，便徐徐躺了下来。
替他盖上被子，她沉沉笑道，“嗯，睡罢。”
“灵均？灵均！”
猛然惊醒，褚宛翕睁开眼睛，方才发觉自己竟然还在这个鬼地方。这些天，默玦日日夜夜都守在她身畔，紧密监视她，几乎寸步不离。
明日便可以重新嫁给她，今夜却听见褚宛翕依旧在梦里叫着那个人的名字。睡在她身侧的默玦，心里似是刀剜一样得痛。他至今都无法忘却，当年他们的新婚之夜，她醉得不省人事，也始终对那个男人念念不忘的样子。
绝望地起身看向褚宛翕，默玦一怒之下终是拔出匕首，狠狠抵上了她脖颈，“够了！这一切都够了！”
张大双眸望着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这一刻，她终于敢确定，面前的男子当真疯了…心中已有定数，她不再愿意继续与他消磨时间。趁默玦分神，褚宛翕猛地一把扣上他手腕，反手便夺下匕首，继而又翻身将其压在身下，迅速封上了他的穴道。
“褚宛翕，你……骗子！”双手被她反扳至身后，默玦用脸抵着枕头，回眸愤怒瞪向她吼道，心中颇为不甘。
扯来客栈里栓帐幔的绳子，她轻车熟路地将他双手捆绑至身后，纵然满身冷汗却也依旧不忘答道，“我的身手，大多拜你所赐。如今，不过还给你享用罢了。”
“好，既然你当真如此狠心决绝，就休要怪我不留情面了。”默玦紧咬牙关，气得全身颤抖不已，“我倒要看看，你这大齐第一通缉犯，如何能活着离开齐都！”
褚宛翕捡起他的那把匕首，冲着他的脖颈比划了比划，“隔着门都听到你给谭玉笙送消息了，不过那又如何？这几日，陪你也玩够了。军中正事耽误不起，你日后且好自为之罢。”语罢，她笑着捡起床上的鞘，便把匕首连鞘一同塞进了衣襟中，又拍拍他的肩道，“也不知道你又把我佩剑藏哪儿去了，不过，你这把匕首可以先借我来用用。”
“褚宛翕！”此刻，默玦的眼神已然仿佛要将她活吞了一般！
想起自己身上没有银子，褚宛翕忙又摸下了他腰间的荷包，从里面倒出几颗碎银子，塞入自己袖中，“这几年总养不成随身带钱的习惯，先借你一点儿，改日还你。”
“跟伏灵均那个贱人在一起，想不到你也变成了这样无耻的人！”默玦百般挣扎都是徒劳，嘴里不断咒骂道。
愣了愣，她自顾自地打理着衣襟，大步向门外行去，不忘摆手答道，“多谢夸奖。”
午后，齐都的集市上依旧人声鼎沸。明明战事一路向南逼近，这里的百姓们却似乎丝毫不受战乱所扰。
在街边的成衣店中买了套旧衣服，褚宛翕匆忙换上后，便偷偷抱着自己原本的衣服，自后门溜走了。
年关将至，齐国都城街上的人总要比以往多些。每当这个时候，官服都会增派大量人手，在各个市坊间加强巡逻。
藏匿在墙角后，她默默四下打量着，并未发现城中告示牌上张贴自己的画像，总算松懈了一些。然而，这里毕竟是齐都，认识自己的人并不在少数。眼下当务之急，仍是需要尽快想办法出城。
“小笼包！刚出锅的小笼包！肥猪肉馅的小笼包哟！”
“热面哟！香喷喷热腾腾的浇头哟！焖肉虾子鱼汤哟！”
“米糕！陈记酒酿米糕，红糖酒酿团子，甜得侬讲不出话哟！”
肚子轰隆作响，褚宛翕忙捂紧小腹，背靠着墙徐徐坐下了来。知晓默玦一直在饭菜里放软骨散，她已经几日没有好好用过膳了。此时此刻，街边小摊和酒楼门口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当真让她倍感煎熬。
许多年，她都没有再体验过这样因饥饿，而来来的强大威胁感了。摸了摸剩下不多的银子，想起回程的路还很长，褚宛翕继而打消了大吃大喝的念头。
“快快快，相国寺的师傅们又在城门前施粥了！”街对面巷子里躺着的几个乞丐，忽然被一个急匆匆赶来的乞丐叫了起来。一群人激动得端起碗就夺步而飞，甚至还撞到了身旁的一个过路人。
能省则省罢。褚宛翕随手抓了把墙灰在脸上抹了抹，便收好银子，忙跟在那群乞丐的后面飞奔而去了。若是趁乱能够出城，自然更好。
跑过三条街后，隔着几丈，褚宛翕就能闻见一股来自米的香气。这辈子，她也不知道有什么香料，会比这更好闻了！
人们蜂拥而至，将布施的三个摊子都围得水泄不通。纵然现场混乱而嘈杂，比丘尼们却依旧井然有序地在为大家盛粥，用微笑安抚着躁动不安的人群。
埋头混进队伍中去，褚宛翕觉得自己如今这行为，甚是不光彩。然则，她也当真是别无他法。唯有一顿饱饭，才能够安抚她多日来的压抑之情。
“淳素师姐，那边粥舍已经见底了，我这就去接新的粥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