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 13 章（1 / 1）
阿南一屁股坐到了稻草堆上。
冷血没有坐，阿南便也想继续陪冷血站着等，可实在太累了，他们已等了有太久太久，阿南不得不坐下来休息一下自己的腿。
然后，他拿着一根蜡烛，望冷血。
漆黑夜里，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冷血，右手握剑，站得笔直，未动分毫。
要说什么地方动了，那就只有冷血的左手动了。
左手手指，在算时间。
冷血在算铁手究竟去了有多久。
——不应该。
——这绝对不应该。
凭那刀客的轻功武艺，二师兄肯定能很快追上他，然后肯定能在二十招左右胜了他。
那么，二师兄早应该回来了。
可是二师兄现在还没有回来。
——除非，遇到了何种变故，比如说又有了新的对手，新的难缠的对手。
想到这儿，冷血的心一紧。
很奇怪的感觉。
很少有的感觉。
冷血很少有过紧张，因为他从不为自己紧张。
他竟然开始为别人紧张。
（要不要带上阿南去找找二师兄？）
（这样会不会让阿南陷入危险境地？）
一向下定决心从不犹豫的他头次纠结了起来。阿南双手握着那一根蜡烛，忽然道：
“冷大哥，你在担心铁大哥吗？”
——连小孩子都看出来了。
冷血确实是心里想什么就写在脸上的直率性子！
于是下一刻，他的脸色瞬变了。
变得冷凛。
如一柄用柄绝世寒冰锻造的剑。
因为他听到了声音。
阿南站了起来，他握着的蜡烛的冷血方才给他的，此时一点微芒将土地庙照得昏昏绰绰，将面前的男子的影子照得昏昏绰绰。
那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
发很黑。
眉很黑。
一双眸子，亮着光，像是世间最为璀璨的黑珍珠。
他连穿的衣服和靴子都是黑的。
冷血打量着他，没有说话。
他也打量着冷血，好一会儿，然后转头看向已躲在冷血身后的小乞丐，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阿南恶狠狠地盯着他，不答。
“你叫什么名字？”忽然问出这句的是冷血。
“我姓黑。”他竟连姓都是黑。一面说着，一面歪着头，笑着问冷血道，“我听说城里有个小乞丐没死，还以为他是丐帮的呢，现在看来……是你救了他？喂，小子，你不是丐帮的罢？”
后一句则是问阿南了。
“那你现在，是来杀他的了？”冷血道。
“杀他？”青年笑了一声，慢悠悠地走到了冷血的面前，离得很近很近，“对，我是来杀他的，你要怎么样？”
阿南的手不自觉攥紧了冷血的衣角。
冷血霍地出剑。
“不要再往前走了，先说出你的目的。”
“目的？我不是都说了吗？”青年看着自己胸前的利剑，不在意地一偏头，反而往前凑了凑，忽笑道，“诶，你长得挺好看，叫什么名字？”
冷血略觉窘迫地后退半步。
语音依旧冷冷。
“你不要再往前了！你不是来杀人的，说出你的目的。”
“我是不是来杀人的，你说了算啊？不过呢，我现在的确多了一个目的——”他再度一笑，“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很好奇你啊。”
说完，出剑。
他的剑缠在他的腰间。
白得透亮的软剑！
冷血亦出剑！
剑光一闪。
——冷血出剑在后，可他的剑光却闪在前！
一刹剑光。
冷血收剑。
“姑娘，如果你是来杀人的，”冷血道，“我的剑现在就该架上你的脖子——所以，我再问你一遍，说出你的目的。”
阿南张大了嘴巴。
睁大了眼睛。
眼睛睁大以后便一直保持了这个状态，眼珠不愿移动分毫，只看着面前的青年。
——好漂亮！
青年的发带被剑风挑落，黑发散下来，那竟是一个女子。
极美丽的女子。
她清。
清里还带着些英气。
此时，女郎握着软剑剑柄的手很紧，看向冷血的眼神很有怒气。
“你想要把剑架到我脖子上？恐怕，还没那么容易。”
她出招。
方才剩下的半招。
如果说适才前半招只用了五分功力，那么此时后半招则至少用了九分功力。
但，依然没有杀气。
冷血摇了摇头。
——他不想跟一个姑娘打。
——尤其不想跟一个身上并没有杀气的姑娘打。
可软剑已来了！
冷血要不要再出剑？
冷血不须出剑，一只手已握住了这柄软剑。
——握住了软剑的剑刃。
女郎一惊：自己这柄软剑也算难得的神兵，这人是想自残吗？
对方想自残，她不想伤人。
“喂，你——”才说两个字，她看见面前男子的模样，登时住口不言。
随而，一个温和却带着疑惑的声音响了起来：
“黑姑娘？”
女郎哼了一声。
铁手赶忙松开握着剑刃的手，笑道：“黑姑娘，真的是你？对不住了，在下方才没认出你来。”
“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连人都认不出，眼力这么差还当什么捕快？”女郎将软剑缠回腰间，低着头说。
冷血忽然很不满。
刚才女郎对他种种挑衅，他都没有不满，然而此刻，他忽然生出了一种不满。
他不明白为何会陡然有了这种感觉，但既然不满便要反驳：
“二师兄握住你的剑之前，并没有看见你的样子，他当然没法认出你是谁。你不是也没认出他是谁吗？”
“你叫他二师兄？哦，原来你是冷血。”女郎的关注点显然跑到了另一个地方，“你怎么都不早说？你早说我就不跟你打了。”
冷血愣了一下。
（怎么听起来像是自己的错？）
但这既是对自己的批评，而不是对二师兄的批评，他就不打算反驳。
铁手倒是微笑着看了看女郎，像看一个小妹妹，“的确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但却是第一次见黑姑娘散发的样子。”
女郎柳眉一竖。
收起笑，她的眼睛又变冷，直勾勾看着冷血。
铁手用手肘撞了撞冷血胳膊，低声问：“怎么回事？”
冷血沉默了一下，凑在了铁手的耳边。
他将方才发生之事尽数告诉了铁手，最后亦问。
问起了女郎的身份。
铁手也凑在了冷血的耳边。
冷血问什么，他自然回答什么。
女郎目瞪口呆。
她看得目瞪口呆。
（这两人是在干什么啊？当着我的面说悄悄话？）
她再次生气，刚要说话，只见冷血忽转过了头来，微弱烛火映照下，他俊武的脸庞染上了微红。
女郎只觉赏心悦目，又在心里感叹了一声真好看。
——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冷血已开口：“抱歉，方才不知姑娘身份，是我鲁莽。”
铁手当然没有让他道歉。
是他自己要道歉的。
——只因他知道了对方并不是坏人。
“你不知道我身份？”女郎不准备放过他，“我不是都已经告诉你我是谁了吗？”
“你只说了你姓黑。”
“我都说了我姓黑了，你还不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
冷血实话实说。
女郎气不打一处来。
——黑姓很少；而黑姓着黑衣的人，在江湖上也只有一个。
她武功不弱。
她地位很高。
她漂亮。
这三点让她在江湖上的名气十分之大，只要她报出自己的姓，几乎没有不认识她的。
——可眼前这个长得很好看让自己喜欢的人竟然不认识自己？
“谁不知道丐帮长老黑目女黑姑娘人美心更好？”铁手立刻就看出来女郎心里在想什么，忙忙抢在她前头道，“我四师弟以为深夜来此的必是凶手，可黑姑娘怎么可能是凶手？所以我四师弟才没往黑姑娘身上想，还请黑姑娘见谅。”
黑目女闻言便笑了，笑得很甜。
“铁二爷，有没有人说过，你特别特别会讨女孩子欢心？”
她满意了。
铁手松了一口气。
然后，铁手听见冷血说：“二师兄，我没有以为她是凶手，她的身上没有杀气。而且，我的确不知道黑目女是谁，她是丐帮长老的身份也是你刚才告诉我的。”
黑目女才展开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铁手暗地里叹口气。
（四师弟，这回我是真没法子帮你了。）
冷血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他初入江湖不久，太多的江湖掌故不清楚，这本来正常。
还有一个人同样不清楚黑目女的身份。
那就更正常。
阿南道：“你很出名吗？为什么冷大哥一定要知道？况且刚才是你先对冷大哥出剑的啊。”
阿南实在憋不住话了。
黑目女重又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
“你不知道我当然可以，但大名鼎鼎的冷四爷可是捕快啊，捕快怎么能连我都不知道呢？你们说是不是啊，铁二爷、冷四爷？”
她朝着冷血走了一步。
她似乎对冷血很感兴趣。
跟冷血卯上了。
铁手看了一眼耳根已开始微微发红的冷血。
（好罢四师弟，二师兄再帮你一次。）
“黑姑娘，若你还有误会，我们能不能待会儿再慢慢解释？”铁手笑道，“我现在身上余毒未清，能不能等我——”
冷血浑身一震。
侧头，他飞快看了铁手一眼，迅速抓起了铁手的手腕。
——绝对比他出剑还快。
黑目女这样想。
在黑目女还未反应过来铁手话里意思的时候，冷血已探上了铁手的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