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风起云涌(1 / 1)
厚重的琴声萦绕,白色的衣摆随风飘荡着,老榕树粗壮的枝桠上,少年双眼微闭,阳光在如玉的脸上调皮的跳跃着,墨色的长发披散着,如流云一样摇曳着。
地上的男子席地而坐,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弄着琴弦,潺潺的流水声和着空灵的琴声,气氛静谧又美好。
“白宵!”暴怒的声音响起,打散了如画般的景色。
风声响起,少年一骨碌翻起,一缕墨发随着叶子一起落在了地上。
“师父。像是撒娇一般,少年看向坐在地上的男子,眼中似有哀愁。
树下的男子恶劣一笑,手指轻拈,一枚落叶再次朝着少年的方向而去,少年蹦跳着下了树。
白离看着落在自己身前的孩子,转眼间师兄已经走了十六年了,这孩子也长大成人了。
白宵看着自己记忆中丝毫没有变化的师父,依旧是白衣胜雪,飘飘欲仙,遗世独立的模样,时光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丝毫痕迹,撇了撇嘴:“师父就知道欺负宵儿。”
白离眼中划过一丝笑意:“既然大长老都找上门了,就一定是宵儿的过错了。”
白宵低下头,讷讷不成言。
老人清咳一声,终于将两人的注意力又拉了回来,才道:“宵儿你说,为什么又带外人回谷?”
白离轻叹一声,看着白宵心虚的模样,这样的心软,以后该怎么办呢?
示意大长老先退下,大长老看了白宵一眼,轻悄悄的走了。
白离看着白宵不敢抬头的模样,轻轻地抚了抚他的发顶:“下个月就是宵儿的十六岁生辰了吧?”
白宵心下一颤,点头道:“是。”
白离笑着道:“宵儿准备一下,加冠礼那天继任谷主之位吧。”
白宵猛然抬起头:“师父!”
白离笑:“那么大声干嘛?师父还没老到听不清你说话。”
白宵看着那张风光霁月的脸:“为什么?”
照旧是温柔的抚了抚他的发顶:“宵儿长大了 ,该学着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了。”
白宵鼻子一酸:“师父,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带外人进谷了,师父不要走好不好?”
白离看着他:“师父哪儿也不会去,就在这儿看着宵儿。”
日光暖人,白宵却丝毫都感觉不到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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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谷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白离看着大家脸上洋溢着的笑容,不禁开始反省在自己的带领下,凤鸣谷的日子是不是太过清心寡欲了,导致一个小小的继任大典都让大家这么雀跃。
白宵神思不属的换上礼服,白色袖口的暗金描纹低调而奢华,细腰束起,玄色的外袍上,暗红的丝线绣出精美的花纹,三千青丝被束起,庄重沉稳。
白离看着静静的站在彼端的少年,目光空茫,不知落在何处。
“师父?”白宵看着逆光而站的男子,心下有些不安。
白离回过神来,缓步走来,端详着少年的模样。
少年身形纤弱,厚重的礼服穿在身上却并不显得厚重,反而衬得他风骨凛然,指尖抚上少年的眉宇,那里尚带着和师兄相似的一抹凉薄。
“真像啊......”
白宵疑惑的看着白离,师父的眼神像是在透过他看向时光长河里的另一个人一样,虽然如此,但他却感受不到一丝冒犯,反而觉得这目光里充满了淡淡的悲伤。
白离像是反应过来了一样,忙放下手:“宵儿穿这身真好看。”
白宵不好意思的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白离牵起他的手:“好了,仪式要开始了,走吧。”
凤鸣谷没有祠堂,历代谷主均不留牌位,因此,本来应该在宗祠举办的加冠礼都放在了天殿。
天殿是白离用来占卜的地方,平时很是安静,此时却挤满了人。
白宵有些紧张的看向堂下众人,大家的目光中满满的都是鼓励和欢悦。
心瞬间安定了下来,白离笑着带白宵祭拜天地,大长老站在堂上,表情庄严的看着白宵,眼里却是欣慰。
加冠三次,先戴上缁布冠,然后是皮弁,最后留在头上是红中带黑的素冠,白宵的脸上泛着浅浅的红晕。
三跪九叩大礼之后,白宵从白离手中接过了谷主印信。
白离肃然道:“凤鸣谷白宵,身为凤鸣谷谷主,习阴阳之术,窥天下大势,只可顺应天道,不可违背天命!”
白宵一跪到底:“白宵谨记。”
起身,低下众人蓝袍白衣,跪了一地:“参见谷主。”
白宵抬袖:“免礼。”
待众人离开,白离才道:“加冠本是要取字,宵儿便叫蔚源好了,取蔚然顺源之意。”
白宵点头,看着白离欲言又止。
白离了然:“在想千珏为什么没回来?”
白宵点头,眼中颇有些委屈。
“师父,我......”
“想出谷?”
点头。
白离终是叹了一口气:“宵儿,你既已为凤鸣谷主,就要牢记自己的职责,去吧。”
白宵眼睛一亮:“师父放心,宵儿一定注意。”
白离看着白宵雀跃离开的背影,垂下眼睫,神情模糊,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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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
层层的玉阶下,君少卿低下头,静静的跪在那里,平静的,任命的姿态让坐在玉阶之上的上位者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那是属于胜利者的,带着些许趾高气昂意味的笑容。
只是那抹明黄色的位置太高了,让跪在下面的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当然,也没有人敢直视那普天之下最高的位置,那个十分明显的笑容也就没有人看到。
君御看着跪在下面的君少卿,心里浮上一层快意,即使是先皇最宠爱的皇子又怎样?现在还不是跪在他面前对他俯首称臣吗?
当初他给他的屈辱,他也会一一还回去。
示意身旁的内侍宣旨,尖锐的声音在空荡雄伟的大殿中回荡起来......
君少卿恭敬的摆出请旨的姿势,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他的神情,也挡住了窥探这位前太子的视线。
谁都不知道,这位曾经差点就站到帝国权力顶峰的男人嘴角勾勒出的是一抹嘲讽的笑容。
变相流放吗?
或许是君少卿的反应太过平静,坐在最上面的人皱了皱眉头,摆出一副烦忧的样子,声音也是温润的,倒像是真的在关心自己的胞弟。
“衢州乃苦寒之地,少卿若是受不住可尽早回来,也免得母后担心。”
君少卿嘴角的笑容连弧度都未变,只是神色中多了些真诚,他抬起头来,看着上首那张因为距离有些模糊的面容道:“多谢皇兄关心,只是,先皇之命,少卿不敢违背。”
声音还是温润,只是回荡在大殿之中,倒显得有些凉薄了。
“那就好,少卿一路保重,不要忘了给母后报平安。”
君少卿的姿态依旧谦卑,笑容未变:“多谢皇兄关心,少卿告退。”
随手挥了挥明黄色的宽大袖子,像是斥退一只宠物一般的态度让君少卿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一步步的走出了大殿,将宏伟的皇城尽皆甩在了身后。
厚重的宫门在身后阖上,君少卿孤身一人站在玄都的权力中心之外,他的腰脊挺的笔直,没有丝毫狼狈之相,甚至也没有一丝停顿眷恋,坐上了门外等候已久的马车。
隐离看着自家主子隐在阴影里的脸,拿不准这位是什么意思,只好硬着头皮道:“凤鸣谷那边......”
君少卿抬了抬眼,似笑非笑:“千珏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吗?”
隐离不再说话,静静的潜了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玄都,准备已久的计划,绝不容许出现任何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