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1 / 1）

见到有人推门进来，我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但来人并不是本尼，而是从外面散步回来的蒂莫西。他看到我似乎有点儿惊讶，但还是给我了一个真诚的笑容和一个有力的拥抱。

“亲爱的，你看我多糊涂，我还以为自己是告诉本十一点过来呢，结果居然完全搞反了。”温黛轻松的笑着对蒂莫西说。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新身份有点儿让他不知所措，蒂莫西一时不知该怎么跟我寒暄，但他很快摆脱了尴尬，就像什么都没改变一样。

我魂不守舍的和他聊了几句天气和经济，又简单聊了聊《霍比特人》的宣传和《夏洛克》的筹备。

也许我对本尼避而不谈的态度让他确定了些什么，他盯着我，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突兀的开口道，“当初，本说要当演员，我们是非常反对的，这条路太难走了，我们当父母的自然希望他可以拥有更轻松更快乐的人生……”

我想我明白，我已经很明白了。

“亲爱的，我得去厨房看看那锅炖菜怎么样了。” 温黛忽然站起身，轻轻拥抱了一下蒂莫西，然后笑着转向我，“就像在自己家一样，好吗？”

我短促的笑了一下，点点头。

“……我们本来并不支持他进这一行。”他清清嗓，继续道，“但他很坚决。慢慢的，我们开始意识到，那是他的人生，只有他最了解自己，也只有他可以为此做决定……结果，他做的真的很好，我们为他骄傲。”

我明白，我明白演艺事业对本尼的重要，我不会毁掉这一切的。

“很多事情没有标准答案，谁也不能预言未来……”蒂莫西用温和的眼神望向我。他眼角的皱纹提示了年龄，岁月让他的面容显露出内心的宁静和豁达。我脑中不自觉的浮现出和上了年纪的本尼坐在桌边一起喝茶的景象，感觉身体瞬间涌起一股暖流，但那随即结成了冰，尖锐的冰凌刺在我胸口。

本尼来的时候我已经熬过了最难的那段时间，已经可以平静的迎向他，对他微笑，和他说话——就当是一场戏，不能出错的长镜头。

在我们拥抱时他试图吻我，我下意识的躲开了，他的嘴唇擦过我的脸颊。我拼命抑制我痛苦的颤栗。他有点儿尴尬，但立刻露出了表示理解的笑容，甚至调皮的对我眨眨眼。他以为我在害羞。

用餐的时候，本尼坐到我身边，用肢体语言提醒他的父母，我并非只是个朋友而已。我局促的僵在那儿。温黛毫无必要的不停忙碌，假装没注意到任何异常。蒂莫西用审视的眼光观察了我们一会儿，开口道，“……如果你们真的确定，我们能给当然只有支持……”我感到他意味深长的扫了我一眼，“但如果你们还有疑虑……”

“谢谢你爸爸，你不知道这对我意味着什么。”本尼打断他的话，到他身边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知道。我永远站在你这边，只希望你能够幸福。”他拍拍本尼的背。

这之后，本尼没有试图掩藏他的喜悦。他与父母的互动亲密而自在，因为被理解和支持而感到骄傲。我曾经因为他有如此幸福的家庭，如此深爱他的父母而心生羡慕，甚至感到嫉妒，但现在，我只替他感到幸运。我为他高兴——也许这当中并非毫无酸楚——只要本尼能一直这样幸福下去，我想我没理由反对由我来当那个坏人。

本尼坚持送我出门。我慢吞吞的往我停车的地方踱，每一步都沉重而疼痛。他仍沉浸在欢乐中，蹦蹦跳跳的走在我旁边。

这是个晴朗无风的午后，天蓝得透明，就像一块坚硬却会轻易融化的水果糖。我望着本尼，他的眼睛在阳光下如绿宝石般剔透，浅褐色的睫毛如羽翼轻轻扇动，他的嘴唇看起来有点干，但我知道它可以变得怎样鲜红湿润……他咯咯笑着对我说了些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听清，只知道他的笑容如冬日暖阳，如夏日清风，只知道他美得像一个幻觉，一个我伸手触碰就会消失掉的幻觉。

我不能想他，只要一想起我的胸口就隐隐作痛，但我没办法不想他，事实上，我一刻不停的在想他。我反复咀嚼着我们在一起的片段，一些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记得的细节，那些清晰真切的甜蜜感受——这让我变得更疼。疼的想把自己蜷缩起来。

在漫无目的的开车兜了五个小时之后，我回到家，向阿曼达承认她是对的。她忍住没露出胜利的笑容，只是温柔的告诉我，她很高兴我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她原谅我，欢迎我回归家庭。

凌晨，我在噩梦中醒来。

明明已经很久没做个这个噩梦了，我甚至不理解为何会感到恐惧——那已经是许多年以前了，那不过是几个无聊的中学生——但我却还是带着浑身冷汗醒来，像个孱弱的男孩。

一周以后，我的传统噩梦更新了版本。梦境的开场跟以往没什么不同，仍是我独自一人躲在教室里，周围很安静，我感到很安心，直到四周的墙壁开始向里收缩，教室变得越来越小，而我无法离开，我透不过气来……我如往常一样呼吸急促心如擂鼓的醒来，莫名的压抑和焦躁像长而粘腻的水藻缠绕着我，让我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