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五十、山雨欲来（1 / 1）
五十、山雨欲来
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至少不是马上就面临这个样子，我以为还要再等几年，起码在我跟她都有些对抗的实力的时候。
可是有什么办法，有些事情总要面对的，只是迟早的问题。
九月份报道的时候，她并没有陪我去，这个夏天，她已经在K城找到了一份工作。新人，一开始就请假似乎不太好。我也没让她来，只说给她多拍几张照片。
然后她问我：“想要什么入学礼物。”
我想了好久才告诉她：“给我唱首歌吧，歌你随便挑，只要是你唱的就好。”唯一一起去KTV的那天晚上因为喝醉了，没听清她唱什么，这样的夏天却让我蓦地回忆起小时候，声音稚嫩的我们在窗前唱歌的情景。确实是好久没听到她的歌声了，我的百灵啊...
只是原本说好了的，现在她却不能陪我去看X大那二季开的正好的凤凰花了，说不难过是假的，可是我又能要求她什么呢。好在十一假期还是有的，那个时候我可以回家，可以去K城看她，把做好的凤凰花标本给她。
爸爸妈妈都很开心，还笑嘻嘻的说这回不是陪我，是过来旅游的。这大概是我考上这里唯一的慰藉了吧，看到他们欣慰的笑容。关于我的梦想，我想我也会很快拾起来的。
徐意又不是离开了，我干嘛这么沮丧，无论如何，她都在那里的呀。
新的环境，新的生活。X大很美，研究生的宿舍...呃，其他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的是两人间。据跟我同屋的那个高个的妹子说，我们是运气好才分到两人间，其他有一部分是住四人间的。说实话我有些郁闷，在东北呆了四年，看见的都是高个，大长腿，得略微仰头那种。没想到这回到了X大，分到同住的居然还是个高个大长腿，情何以堪啊~三三这回又该乐了吧，又该说小小的老大了吧，哼，我也没矮到哪去还每次都喊我小小的老大。
生活很快步入正轨，很快我得知，我们专业是要出国实习一年的。而且不像其他学校是研二才去，我们是研一下学期就可以申请前往。所以，其实来不来这里都一样，我总归还是要离她那么远。
知道这个消息的那天晚上，我偷偷的哭了。哭我和她这条路的艰辛，哭到如今我仍无法同父母坦诚相待，哭我们两个就像互相唱着独角戏。得到他们的理解是多么重要啊。两边我都不会放弃，却也是两难。去年暑假之后妈妈没提让我找男朋友的事，不知道她心头的疑窦有没有散去。我甚至都不敢问，妈妈也不敢提，母女俩就这么小心翼翼的相互试探谁也没挑明。
很快十一黄金周就到了，我提早告诉爸妈我要回来，爸爸在电话那头开心的说：“你弟今年也不那么野了，以往这些假期都是在外面跑的，今年居然主动提出回家了。哎...孩子长大了，知道记挂家里人了。”我听了十分心酸，不知道该怎么回这句话，只是说：“不管去哪里，家都是在那里的，总是会牵挂的，更是要回来的。”妈妈笑我贫了不少，说好了等我们回了家一家人去短途自驾游。
K城通了高铁，从X城到K城不过□□个小时的时间，朝发夕至。我买的提前一天的票，反正那天也是没课的。徐意在高铁站接我。
秋天的K城渗透着丝丝凉意，夜幕低垂，华灯初上，我们手牵着手走在街上。这次回来没有带行李，就一个随身小包，也不像之前那样麻烦了，还得她抢过我的行李。
“饿了吗？”她问我，“我们找个地方吃东西吧？”
我摇摇头，停住脚步，仔细端详她。身边人来人往，我眼前的人的眼里，就只有我一个人。“我想去你工作的地方看看。”我说。她笑了：“这么着急吗？还想明天带你去看的。”
“明天？也好啊，你想说不着急是吗？”我偷笑，她一如既往宠溺的揉揉我的头，继而叹了口气，眼神游移，神思不属。
我担忧的问：“你怎么了？不开心吗？”她有些茫然的抬眸注视了我一会，牵着我的手，继续往前走。然后，她神情犹豫，慢吞吞的开口：“也不是，就是...有些事不知道该不该这个时候告诉你。”
“不知道该不该那就告诉呀，这件事情我该知道，对吗？”
她闻言又恍惚了一下，半晌才缓过神似的点一点头，闷闷的答道：“嗯，是。”我一惊，那种不安的感觉再次袭来，不知该是说我敏感还是怎样，往往我的感觉是很准的。就像寒假那一回，不，这回恐怕更甚，她想告诉我什么？
不想她心里太难过，我只得尽量微笑道：“那就告诉我吧，傻姐姐。”
叹了口气，仿佛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她开口：“我想告诉你的是关于李治的一...”只是话还没说完，还没等我来得及震惊怎么又是李治，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在我们前面响起：“意儿，你是在叫我吗？”
牵着我的手猛地颤抖了一下，旁边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大惊，循声望去，明亮的街灯下，人潮中，一个颀长的身影在我们面前两米处稳稳的立着。居然是李治！那张冷静的表情下掩藏着疾风骤雨，都透过他森寒的眼神流露出来了。他宛如实质的目光在我和徐意的脸上来回逡巡了一会，最终落在我眼底。看的我生生打了个寒战，天，那是怎样绝望而又狂怒的眼神，被他极力压抑着，这一点使得这个人显得更加的危险，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失控。
徐意将我的手牵的更紧了，毫不畏惧的迎着李治的目光，语气之冷冽，连身处一旁的我都忍不住心惊。看似平淡的，徐意说道：“你跟踪我。”但这句话蕴涵的怒意，是我在她这里闻所未闻的。我陡然发觉，不知为何这个人已经很难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了。这是为什么？
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过来，恐怕李治，是知道我和徐意的事了。一时间心神俱震，浑身竟冰凉起来。他知道了？！他怎么知道的？他要做什么？....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看他现在这样子，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就对了。
李治点点头，恶狠狠的目光仍在我身上，他大大方方的承认：“对，我确实跟踪你了，不止今天，你没发现吗我的好姑娘，从你夏天来K城开始，我就时不时的跟踪你。”
徐意冰冷的表情瞬间破碎了，咬着牙，她狠狠挤出几个字：“你这个疯子！”她说。不知是用了多少力气，此刻情绪近乎失控的她才完整的说出这句话来。于是我懂了，李治已经逼迫她很久了。
她说完这句话，拉了我就要走。被李治一步抢上前，攥住了她的手腕，阴冷的话就在耳边：“我疯了？我是疯了...爱上自己的亲表妹，你才是那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啊徐意！我这都是被你逼疯的！”
面对眼前这如受伤的野兽般狂怒的人，听到他这句直指心脏的话，我脑袋一晕，险些要摔倒。他...竟然真的知道了？！你是怎么知道的！这句话险些就要出口，好在虽然是极度惊惶之下，还是存留了几分理智，我努力平定情绪，尽力装的淡淡的质问他：“说我姐姐疯了？你才是真的疯了，李治，居然怀疑起我们来，得不到她所以你发狂了吗？”
“叶语涵！”李治陡然一声断喝，死死盯着我，似乎随时会扑上来。那一瞬间徐意甩开李治的钳制，迅速将我拖到身后，是的，她再次挡在了我面前。
眼前这男子看到这一幕，立刻要哭出来的样子，他哀号着：“徐意，我以为你是为了谁，我以为是哪个比我优秀比我好的男人。谁曾想，我的敌人居然是这么一个人，你的妹妹，哈哈哈哈...天呐，哈哈哈哈....”他癫狂着，笑的涕泗横流，却不去擦，任由它们在脸上肆虐着，他绝望的问着徐意：“意儿...我居然输给了一个女人...我几次三番的问你，你都没有正面回答我。那今天呢！你偷偷的去接她！她！！！你们两个手牵着手回来，你俩靠的那么近...亲密得扎眼啊徐意！！！我没见过有哪些姐妹会这么亲密...是不是就差一个情难自禁的吻了？嗯？不用再解释了！我特么都看到了！阿霞说的都是真的！”
很好，这果然是一个惊天大雷，阿霞...
徐意死死的攥着我的手，却没有更出离愤怒的样子，看来这事她早就知道了。我以为她会反驳回去，至少应该装作很震惊很不知情的样子。从之前李治的话来说，他纠缠她已久，却从来没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我知道徐意的心思，应该就是抱着死不承认的打算吧。
她的态度出乎我的意料，叹息着，她说：“李治，你何苦呢，我只是不爱你而已，何苦这么自我折磨。”
李治悲愤的猛然指向我：“你问她！问你的好妹妹！是怎么把你勾引到手的！我能甘心吗？我都做好祝你幸福的准备了啊意儿....呜呜...是谁都可以，为什么要是个女人？我怎么甘心啊徐意！”
他不顾场合的抽泣起来，那般绝望与愤怒，来来回回很多人在看他，也在看我们。这灯火辉煌中，这熙熙攘攘中，我们被那些来来去去的目光刺穿，渐渐的有人驻足，围观着这一切的发生。突然觉得我们俩就像大海风暴中的孤舟，绝望而又孤独。
“阿霞真是个好朋友，你知道吗徐意，她一直觉得我很可怜。啊当然，她没有泄露你这不堪的秘密，是我从她话语里推断出来，然后一步步的论证。而且，就在刚才，我已经得到答案了。”李治环顾一眼围观众人，满不在乎的继续说着。“我得到了阿霞想肯定又不敢肯定的答案，那就是，你爱着你的妹妹。”他近乎怨毒的说完这句话，将毒蛇一样的目光刺在我脸上：“你等着，你不会得逞的，意儿只是暂时被蒙蔽了，你这个贱人...哈哈哈，等着瞧，意儿是我的，明白吗？”
“李治，你才不爱她，你爱的是你自己。”
“谁说我不爱她！不爱她我会这么痛苦吗！你知道什么？”
“你确实不爱她，她不是一件物品，被人争来夺去，更不是可以当作输赢的筹码！我真庆幸她不喜欢你，她要是喜欢你，不过也是满足了你的私欲，满足了你的虚荣心而已！”
“你给我闭嘴！叶语涵，少在那道貌岸然。难道你就不想得到她吗？你既然爱她，你会不想得到她？！我真觉得恶心，之前你劝我的那些话，你敢说不是为了你自己？！”
“我是为了她！”
“你还敢说是为了她！你这不要脸的女人，但凡为她着想哪怕一点，你都不会做下这种悖逆的下贱的没有道德的事来！你说我为了一己私欲，你又好到哪去了？嗯？”
徐意终于忍不住怒吼：“够了！李治，你说语儿悖逆下贱没有道德，那我也差不到哪去。你不是要答案吗？听好了，我爱语儿，从来都爱她，我早就爱上她了，早在你爱我之前！”
眼前的男人狰狞的面目忽然凝固住，他难以置信的，挣扎的，小心翼翼的又问了一遍：“徐意，你是认真的吗？”徐意挽过我，平静的回答：“是，我是认真的，李治。所以这样的人，你就不要喜欢了，免得脏了你。”
“哈...很好。徐意，如果是这样，你别怪我。”
心中警铃大作，我当即问道：“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问得好，徐意，你宁愿喜欢一个女人都不要我，我当然不能让你如意。不管你多么不愿意，相信我，你一定会是我的人，对，不管你多不愿意，你不是嫌弃我吗？等成了我的人，你就天天恶心吧！”李治的语气无比怨毒，到最后竟至于嘶吼，然后他转身就走，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待终于看不见他了，一直高度警惕着情绪紧绷着的徐意终于放松下来，一下子就软瘫在我身上。我担忧的扶住她，她却很快站直身子，回头冲我不自然的笑着：“语儿，别怕，他就是个疯子，没关系的，我会护着你的。”
我颤抖着点点头，不顾这满街蛰蛰蝎蝎的目光，抱住了她。她浑身都在发抖，死死的抱着我，心疼，心慌，恐惧，绝望，难过...我不知道在一瞬间人居然可以遍尝这么多种情绪。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周围人指指点点，不知道李治到底意欲何为，只知道我抱着的这个人，她很害怕，她比我更害怕。
她终于哭了出来，搂着我放声大哭，声嘶力竭泣不成声。很久，很久，久到周围的人渐渐散去。街上依旧人来人往，不时有人将目光投向互相拼命拥抱着的两个姑娘，她却依旧抱着我不肯撒手。我心里如同被千万钢针扎着，被无数只手拧着。多想像她这么哭一场，但终于明白，某种情绪到了一个了临界点，是根本宣泄不出来的。
待她终于平定下来，我帮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说：“我们去吃饭吧，哭了这么久，是不是饿了？”她无力的笑出声来，破碎的目光终于找到焦距，看着我的眼神愈发的爱怜与哀伤。她说：“我带你去吧。”
“几点了？”
“...我看看...”徐意说着，却突然沉默了，盯着手机面色苍白一言不发。我问道：“怎么了？”一边凑过去看。
一条来自李治的信息。“你们俩就好好享受这最后一晚的温存吧。”
我炸了：“这人要做什么？他怎么可以这么坏！”
“...他只是想不开，没什么的，七点过了，咱们去吃饭吧。”
心事重重的吃完这顿饭，本来好好的相聚被李治搅成这样，我们极力照顾对方的情绪，却始终开心不起来。其实，也许我们彼此不愿意承认的是，李治很有可能将这一切告诉我们的家人，听他那些话，真的是什么都做得出来了吧？
唯一庆幸的一点就是，他没有证据，家里人不可能去相信一个当时伤害了徐意伤害了我的外人。
然后我们回了她的住处。九点钟的时候，我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她的声音出奇的冷淡，她说：“语儿，你在哪里。”那一瞬间我竟心虚了，总觉得她知道了什么似的：“我在...”
“别骗我，我知道你在K城，你姐那里。”
顿时大脑一片空白，我惊慌的叫道：“妈妈你听我解释！”
“回来再解释吧，关于你说明天到K城为什么今晚到了，还不告诉家里人这件事，明天回来一并解释。明天必须回来，最早那班车，我跟你爸去车站等你。”
胸口一阵抽痛，我喘不过气来。那种瞬间袭来的天旋地转的感觉真可怕，努力的支撑着身体才没有倒下去。
徐意就在我身边，她都听到了。
“别怕，语儿，舅妈未必了解实情。”
我泫然欲泣：“可是妈妈从来没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过话，她肯定是知道了，徐意...”
就在这时，徐意的手机也响了。令我绝望的是，这个电话也是催她回家的。舅公的吼声真大，隔着这些距离我都被震得耳朵疼。
双方家长不约而同的说了回来再说这句话。
她挂了电话，面色苍白的抱着我：“语儿，我们千万不能自乱阵脚，千万不要不打自招。现在还不是出柜的最好时机，明白吗？”我用力的点点头。
我们相拥着躺着，一夜无眠。眼前的黑仿佛就是我们那看不清的未来。
怀中的人以为我睡着了，这一夜她不知道偷偷流了多少泪。我不敢出声，装出睡的很香的样子。许久，许久，听见她无数声沉重的叹息，每一次叹息都仿佛一击重锤砸在我心上。疼的我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可我知道如今再也不能给她哪怕一点负累了。
天色渐白，她用沙哑而坚定的声音小声说：“语儿，我不会辜负你的，我死也不负你。”她知道我醒着吗？她以为我睡着吗？她知道闭着眼装睡有多难控制住不让泪淌下吗？徐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