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8 南栀倾寒2（1 / 1）
【⑥】
沐染玥约慕澈夜在外面喝下午茶，带了自己新烤的布丁。
她常听爷爷说，比之朋友，敌人才是最了解你的人。所以她缠着慕澈夜告诉她慕澈轩的喜恶。
沐染玥从未谈过恋爱，不知道怎样做才能打动一个人，但她想，第一步应该是了解这个人，投其所好。
但她却忽略了，爱情并不是你付出百分百的好，就能得到相同的回报。
慕澈夜望着她，良久，忽然嗤一声笑了，“沐染玥，你以为谈恋爱是谈生意？掌握对方喜好和心理就能马到功成？”
沐染玥瞪他：“那是我自己的事。下次还想吃到布丁，就别啰嗦啦哼！”她在慕澈夜面前，总是最本性孩子气的张牙舞爪。
慕澈夜经不起她缠，到底还是告诉了她。
后来想起来，慕澈轩觉得自己的真正成长，就是苦追慕澈轩的那段时间。
她从前多娇懒的一个人呀，可却因为他而变得温柔体贴，学会了生活中大大小小的琐事儿。他有胃病的毛病，她买了家庭医生之类的书，又去咨询了老中医，跟妈妈学着煲汤，为他食疗。
每天早早起来去菜市场选新鲜的食材，到药店买回大堆药材，她从前可讨厌闻这些味儿了，可都忍了下来。熬几个小时，中午送到他的办公室。他晚上应酬多，总免不了喝酒，醉酒是家常便饭。她就偷偷将醒酒药放在他的西装口袋里。
他有半夜起床喝水的习惯，又总不记得提前预备好，她便每晚不管他是否回家，都倒一杯柠檬水放在他卧室的床头。她做糕点的手艺愈发精湛，知道他又时候忙起来连吃完饭都忘记吃，她每天下午烤好了送去他办公室，慕澈轩说她很讨厌公私不分，所以她不去打扰他工作，托秘书转送，总不忘给助理秘书们也送一份。
大家都赞她友善贤惠，慕总有她这样的太太，真是好福气。
说得沐染玥心里甜甜的，再辛苦也都觉得快乐。
是呀，那时候的沐染玥，在她心里，爱不问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更何况，慕澈轩并非全无感觉，她的好，点滴他都看在眼里。
他对她，不再像从前那样冷漠，有应酬不能挽回，总会给她打电话，也会温柔地嘱咐她不要等门早点睡。
出差回来竟然记得给她带礼物，虽然后来从秘书失言中得之不过是秘书挑选，但沐染玥依旧心存欣喜。
这原本是夫妻间十分正常的状态，却让沐染玥视若珍宝，令她信心大增。
至于沈幼希这个名字，沐染玥对自己说，谁没有过去？谁还能没点过去呢是吧？一遍一遍，催眠似的。
于是渐渐地她也就真的相信，那个人，只是他的过去。
在沐染玥面前，她真的是个非常非常好满足的人，他一点点好于给予，都让她欢喜好久好久。那样卑微。
二月，慕氏五十周年庆，又是慕澈轩接手集团后第一次庆贺，因此举办了一场非常隆重豪华的答谢会。
从前沐染玥讨厌参加此类宴会的，觉得那些场面上的话真是虚伪透顶。但这一次却充满期待与热忱。
沐染玥穿着慕澈轩亲自选的礼服，早早打扮好，在美容会所等慕澈轩来接，他事先说好的，结果来的却是助理，只说慕总太忙实在走不开。沐染玥虽失落，但表示理解。没想到的是离晚会开始只有三分钟了，依旧不见慕澈轩的出现。
秘书一直在打电话，神色焦急。沐染玥也是，她心里突突地跳个不停，担心的却不是他能否准时出现，而是他此刻人在哪儿，究竟有什么天大的事儿，在对他来说这么重要的时刻分心。
“别担心，没事的。”慕澈夜走到她身边，他饮一口酒，望着她：“今晚你很美。”他嘴角轻轻上扬，眼睛微眯，似是带着些许的醉意。
沐染玥皮肤白，穿红似火的修身小礼服，衬得她更是明眸皓齿。她笑笑，此刻哪有心情接受赞美。
忽然她眼睛一亮，慕澈夜随着她的视线望出去，门口缓步走来的可不正是慕澈轩。
大大小小的宴会无非都是那些套路，沐染玥提出陪慕澈轩一起敬酒，他蹙眉，她附在他耳边嘻嘻笑说：“别小瞧我，我酒量好着呢。等下我帮你挡。”
她其实不太会喝，也很少喝酒，只是昨天他的胃病又犯了，还吃着药，这一杯接一杯下去怎么能行。
所以敬酒时，沐染玥总是眼疾手快抢过他的一干而尽，慕澈轩瞪她，她就偷偷做个鬼脸回他，令他哭笑不得。
逞强的后果是，很快她便微醺，香槟后劲大，酒意慢慢涌上来，胃里难受的很，但她却忍着没吭声。
她抬头去望慕澈轩，却发觉他在走神，眉毛紧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其实整个晚上他都有点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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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⑦】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慕澈轩因喝得少，宴会场离家又近，便自己开车回去。
驶到半路，他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接起，下一刻，忽然一个急刹车，吓得闭眼假寐的沐染玥心脏怦怦直跳。
电话还在继续，那端声音太大，她听的一清二楚。
慕澈轩挂掉电话，揉了揉眉心，没有看她，只说：“对不起，染月，我现在得去一个地方，你在这里下车打车回家好吗？”他声音很低，浓浓的疲惫。
慕澈轩提着的一颗心，瞬间跌至谷底。
她不记得自己是否有回他的话，还是默默下的车。
当思维再次清醒一点点时，她已经走在了车水马龙的街头。
二月份的夜，极冷，她紧了紧身上的大衣，还是冷，冷的钻心。
寒风铺面而来，她伸手，将盘好的头发扯散，却没有用，半点都没有用。
好冷。她跺跺脚，搓搓手。还是好冷啊。
原来，心冷的时候，穿再多也是无用的。
电话的那一段，她听得分明，是沈幼希的哭声。
她都明白了，他那么晚来，他的心不在焉，原来都是因为她。
原来，沈幼希从来不是过去，她始终横亘在她与慕澈轩的现在。
有出租车停在她身边，司机探头出来问她是否要车，她摆摆手，继续往前走。
她很少穿高跟鞋，走得很不平顺，酸疼传来，但那点疼跟心理的难过比起来，简直不堪一提。
不停有出租车停下来问她，她被问得烦了，索性拐进身边一条小巷。
事故发生得那样迅速，慕澈轩还来不及反应，她手中那只宴会包已被飞车党抢走，人被带到在地，惯性令她跌出了好远，钝痛与昏眩一齐击来，那刹那头脑混沌，只觉得整个人痛的快要死去了般。
她在地上躺了好久，眼前景物才慢慢清晰起来。
她试图站起来，却发觉左脚完全无力，高跟鞋落在了不远处，脚踝肿的老高。
她抬手，发觉掌心鲜血淋漓，钻心地疼。
她慢慢坐起来，想呼救，却发现巷子里空无一人，昏黄路灯下，只有她，与她的鞋子孤零零地躺在路边。
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止也止不住。
忽然有声音响起来，侧目，发觉路边植物丛里有荧光闪烁，那声音很熟，是她手机短信息的提示音。
手机本来被她拿在手里，大概是被甩了出去。
沐染玥单脚跳过去，捡起手机，是慕澈夜。
他说，好想念布朗尼啊，明天下午茶可否？
沐染玥立即拨过去，未开口，泪又掉下来，吸着鼻子。
“玥儿？沐染玥？”慕澈夜急迫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沐染玥“哇”地一声，放声痛哭起来。
慕澈夜赶到时，看到的便是沐染玥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抱腿坐在植物丛边，像一只无家可归可怜兮兮的小野猫。
他顿住脚步，脸上神色复杂，眼底划过一丝心疼，他走过去，将她整个人抱起来。
他的车子停在巷子口，有几百米的距离，他抱着她在夜色中慢慢地走，叹息声似呢喃，响在她耳边：“原来你是真的爱上了他。”
他什么也没问，他什么都懂。沈幼希与慕澈轩的事，他知晓一些。
当初沐染玥缠着他问慕澈轩的喜好时，他就提醒过她，可她一副无谓的模样。
原来都是装的。
沐染玥闭着眼，像是睡过去一般。
过了许久，她的声音才低低的传来：“三年。”
“嗯？”
“我给自己三年时间。”
“说什么呢。”
“我曾喜欢了他三年。现在，我再给自己三年时间，如果……”沐染玥睁开眼，抬眸望着湖南的路灯，声似喃喃：“如果，他还是不爱我，我就放自己一条生路……”
慕澈夜顿住脚步，将手臂收紧一些，片刻，才再次迈步，摇了摇头。
“真傻。”
也不知道是说她，还是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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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⑧】
沐染玥做了个很冗长的梦。
梦里是她十几岁的光景，她穿着俏丽的伴娘装，给表姐戴上新娘皇冠。
表姐笑意吟吟地问她，小玥，你喜欢什么样子的男孩？
她努努嘴，我啊，将来喜欢的男孩子，可以不高大英俊，不富有，但一定要很爱很宠我，眼里心里都只有我。否则我才不要嫁给他呢嘻嘻。
那是十几岁时关于爱情最瑰丽的梦想。然而现实却给了她最嘲讽的一击。
爱情从来不由人，不由心。
她从梦境中缓缓醒过来。
病房里略暗，只开了角落里一盏落地台灯，有人逆光坐在病床边，正伸手擦拭她眼角的泪痕。
沐染玥哑声说：“慕澈夜，你怎么还在这里？”
过了片刻，那人才回答。
“是我。”
沐染玥瞬间清醒，做了起来。
慕澈轩坐直身子，望着她，良久，才叹息般地开口：“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凌晨一点，他回到家，却发觉她不在卧室。
拨了好几通电话，终于被接起，却传来慕澈夜的声音。
沐染玥低了低头，嘴角勾起一抹惨淡嘲讽的笑。
打了又怎样，那个时候，他在别的女人身边，他会接她的电话吗？
但她什么都没说，滑进被子里：“你回家吧。”
病房里一片沉寂，许久，才听到他的声音。
“对不起。”
沐染玥的眼泪再次的落下来，她原本以为自己心冷了，这三个字，却再次令她心疼成一片。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为了另外一个女人，跟她说对不起。
亲疏立现。
她讲脸庞死死埋在柔软的枕头里，双手紧按心口，她深怕自己哭出声来，她真怕自己说出 “离婚”的话来。
她开始质疑，与自己的那个“三年之约”是否还能继续，是否还有意义。
夜，在无声眼泪中，变得那样那样漫长。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沐染玥发现慕澈轩并未离开，他趴在病床上睡了过去，外露的左眼脸下青肿一片，浓眉紧蹙，似是做了一个极不好的梦。
沐染玥静静望着他，坚硬了一晚上的心，便在那紧蹙的眉心里渐渐软了下来。
一边恶狠狠骂自己没出息，傻，可又拿自己半点办法也没有。
母亲常说，这世上总有一个人，是你的克星。她终于深有体会。
慕澈轩醒过来，见她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这自己，愣了愣，而后问：“饿不饿，想吃什么？”
沐染玥摇摇头：“我讨厌医院，我想回家。”
沐染玥的小腿伤得很严重，打上了石膏，行动不便。
她指了指角落里的轮椅：“你扶我上轮椅吧。”
慕澈轩站起来，却没有去推轮椅，而是拦腰将她抱起。
沐染玥身体一僵，心跳也加速，这是他们第一次靠得这么近。
“我……我坐轮椅就好……”
“别动。”他将手臂紧了紧，而后朝门外走去。
刚到家安顿好，慕老爷子闻讯而来，看到沐染玥伤成那样，将慕澈轩好一顿臭骂。
不用想，定是慕澈夜通的风。
只是老爷子言语间，似乎并不了解事情，沐染玥便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的神色，直说是她自己不小心，失足滚下了楼梯。
慕澈轩说，谢谢。
沐染玥摇摇头：“慕澈轩，你记住，我们是夫妻。不用说谢谢。”
她顿了顿，“也不用说对不起。”
慕澈轩别过头，转身，“我去看看粥熬好了没有。”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出了卧室。
立在炉火前，望着热气蒸腾的粥发怔，心思也如同这粥般翻腾。
她的爱愈浓烈，愈发显出他的残忍来。
终究是他亏欠她良多。
而他深知，这样一份深情，除了回以同样的厚意，任何给予都不足以对等。
他问自己，对她，她到底有没有一丝的爱意呢？
他微微阖眼，答案是模糊的。
真的不知道。
毕竟他们之间，那样一桩婚姻关系，始于感情之前。
【⑨】
沐染玥的腿伤拖了好久也不见痊愈。
受伤这段时间，慕澈轩工作再忙，也会抽时间陪她，每天晚餐都是他亲手做的。
原本要请个看护照顾她，却被她以不喜欢家里有外人为由推拒掉。
偶尔母亲会过来看看她，让他搬回家住或者她过来照顾，沐染玥都拒绝。
他们的关系难得这样融洽，她又怎肯错过。
她甚至庆幸，自己的受伤。她享受他温柔的同时，又不是没有想过，他是否只是因为内疚。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空白时间那样多，到底还是会觉得孤单无聊。
好在慕澈夜常常过来陪她说话，阳光好的时候，他推着她到海边散步，他有说不完的话题，不知从哪儿看到好多的笑话，逗得她哈哈大笑。
慕澈轩开着车，隔好远，便看到这样一幅其乐融融到刺目的画面。
海滩的长椅，慕澈夜不知说了什么，沐染玥侧头望着他，笑得灿烂夺目。
记忆中，她似乎从未在他面前那样笑过。
漫天的烟霞洒在他们身上，是很美的画面，慕澈轩却觉得十分碍眼。
他停车，走过去。
沐染玥看到他，敛住笑容，问他：“咦，你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
慕澈夜也说：“难得呀，日理万机的大哥竟然天没黑就给自己放行。”
慕澈轩弯腰将手中的车载毯子披到沐染玥的身上，微微责怪地说：“天凉，也不知道加件外套。”而后起身，望这慕澈夜：“你倒是很闲。”
慕澈夜挑了挑眉：“嘿，不像大哥你能者多劳。”
“X·X那个XXXX据说出了点问题……”
“大哥，奇怪了。私底下我们可从来不谈公事的。”
慕澈轩瞪了眼他，没再说什么，侧身推出尽欢的轮椅，头也不回地说：“你口刁，我们家的菜式只怕不合你的口味，就不留了。”
沐染玥转头，想与慕澈夜说声再见，却被慕澈轩用身体挡住了视线，而后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慕澈夜望着他们的背影，嘴边扯过一抹若有所思的笑。
晚餐时，慕澈轩给沐染玥盛汤，貌似无意地随口问起：“你跟阿夜关系很好？”
“啊？”
他又立即转移话题：“没事。”夹起一块红烧排骨放进她的碗里，“今天的排骨很新鲜。”
沐染玥心思一转，嘴角扬起一抹笑，放下筷子，侧头望着他：“你，在吃醋？”
正喝汤的慕澈轩猛地一口呛住，狠狠地咳嗽起来。
沐染玥赶紧递水过去，嘴角的笑意愈加扩大，心里忍不住冒起了甜蜜的小泡泡。
这，是不是意味这，他对自己，并非全无感觉呢？
第二天下午，慕澈夜又来看她，不同往日，带的都是些好吃的或者书籍影碟之类给她打发时间，而是一大束开得热烈的粉红玫瑰。
沐染玥讶异地望着他，他却自顾自地找来花瓶，将花插好，放在餐桌上。
他转身，望着她：“沐染玥，我帮你。”
她挑眉。
“爱情有时候仅仅靠心意是不够的，还需要一点点计谋。”他弯起嘴角，眯眼笑得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沐染玥何等聪明，立即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可是，这样好吗？
虽然她也很想进一步确定慕澈轩的感觉与心意。
可是，慕澈夜毕竟是他弟弟呀……
慕澈夜拍拍她的脸：“三年，眨眼就过。染玥。”
三年……
是呀，他还有个与自己的三年之约。
那是新婚夜那么难过的时刻，她给这段感情的期限与承诺。
而今，已经过了三分之一。
时间多匆忙。
沐染玥抬眸，望着慕澈夜，点了点头。
“谢谢。”
慕澈夜每天一束的进口玫瑰，终于引来了慕澈轩的怒意。
地下停车场里，他恶狠狠地将慕澈夜一拳揍倒在地。
“慕澈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以前怎么玩我都懒得管，但染玥不是你以前交往的那些女人！”
慕澈夜爬起来，擦擦嘴角血迹，挑眉讽刺地笑：“慕澈轩，你这么生气，到底是担心沐染玥被我骗呢，还是说——”他一把揪住慕澈轩的衣领，靠近他耳边，说：“还是说，你不爽我在沐染玥面前出现？”
慕澈轩愣住，良久，才将慕澈夜一把推开：“你只要记住一点，她是你嫂子，永远都是！”
慕澈夜冷笑：“是嘛，慕澈轩，你什么时候把她当做妻子看待过？你们之间，只不过有名无实。既然如此，我不过是在追求一个我喜欢的女人……”
“砰”地一声，慕澈轩的拳头再次砸了过去，慕澈夜反手也是一拳。
到最后，两个人脸上都挂了彩。
沐染玥一边给慕澈轩擦药，心疼的同时也有抑制不住的小欣喜。
从来没有人，为她打过架。
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心里的那个人。
她忽然捧住慕澈轩的脸，闭上眼睛印了个吻在他的唇上，而后迅速弹开，搂着她的脖子将脸红与羞涩藏在他身后，俯身在他的耳畔轻轻说：“慕澈轩，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不会有别人。永远都不会。”
轻柔如棉花般的誓言，却沉沉地敲打在慕澈轩的心坎。
就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有一抹笑，在他唇边悄悄地、悄悄地蔓延开来。
【⑩】
接到慕老爷子震怒的电话时，慕澈轩与沐染玥正在他们第一次约会的云南菜馆吃饭，庆祝沐染玥二十二岁生日。
驱车赶回，发觉沐老爷子也在，两位老人皆是一脸怒意，沉默地坐在沙发上。
而茶几上，一叠照片散乱地摆在上面，还有几张落在了地板上。
沐染玥眼尖，一眼认出那上面的两个人是慕澈轩与沈幼希。
她走过去，俯身抬起，放在茶几上，而后看见那上面的照片，尽数全是他们两个人的合影，她挽着他手臂依偎在他身边的，他横抱着她的……十足亲密。
“砰”一声，一只烟灰缸朝慕澈轩砸过去，他来不及躲避，额角鲜血直流，他却不吭一声。沐染玥抓起茶几上的纸巾去擦拭血迹，一边冲慕老爷子大声喊：“爷爷！”
“玥儿！”沐老爷子怒喝：“他这样对你，你还帮着他！”
沐染玥不理会，转身喊在宅子里帮佣的林嫂：“林嫂，快拿医药箱来！”
见慕澈轩额角的血流的愈加汹涌，餐巾纸被染红，她眼泪就要掉了下来。
那些照片带来的难过瞬间被恐惧与心疼所取代。
慕澈轩伸手帮她擦眼泪，泪眼朦胧中，她甚至看见他还对她笑，安慰她：“傻丫头，我没事，死不了，你哭什么。”
处理完伤口，慕澈轩才转身站在沐老爷子面前，望着他怒气冲冲威严的脸，坚定地说：“爷爷，这是我跟慕澈轩自己的事，我会处理。请您别插手好吗？”
沐老爷子一生霸道，家里的事大大小小都由他做主惯了，更何况是最疼爱的小孙女。
他了解沐染玥，她太善良，就算被人欺负了也不会跟家里哭诉。
前些日子听到关于慕澈轩的闲言碎语，他问过沐染玥，她却总是笑嘻嘻的说，没有的事，他也便作罢。
可今天，收到这份匿名快递，里面的照片，让他怒不可遏。
沐老爷子站起来，不看沐染玥，而是面对着慕老爷子，冷静地说：“慕老，如果不给我个满意的交代，那么这桩婚姻，我看没有必要继续了。”说完，转身打算离开。
“爷爷！”沐染玥拦住他。“你怎么可以这样草率说离婚就离婚！”她吸一口气，望了眼始终沉默的慕澈轩，而后指着照片说：“我知道这个女人，她叫沈幼希。她跟慕澈轩相识在我之前。爷爷，谁没有一点过去。但也只是过去。”她俯身，将那些照片一张一张撕碎，扔到垃圾桶。“爷爷，如果你真心为我好，就别再管这件事。我知道自己要什么。”
见沐老爷子依旧脸色铁青，她心一横：“如果你非要逼我离婚，我就不活了！”
沐老爷子脸色一变，“你！”
沐染玥扭身，仰着头，倔强的摸样。
“随你！”沐老爷子一摔手，气呼呼地离开了。
沐染玥冲他的背景呼出一口气，从小到大，这招真是百试不爽。
她转身，望着慕老爷子。
“爷爷，这事……”
可慕老爷子并没有那么好说话，他起身走向舒服，冷冷开口：“慕澈轩，你过来。”
没过多久，有穿着西装夹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匆匆赶来，也进了书房。
半小时后，慕澈轩同那中年男人一起出来，他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
只对迎上去满脸担忧的沐染玥说：“回家吧。”
一路上，沐染玥没有问那些照片，她既然撕掉了以此来维系他们的婚姻，她便不会再问，除非慕澈轩主动对她说。
可他没有。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可分明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甚至两个月后的某天，慕澈轩重感冒，他再次提及那些照片。
是临睡前，沐染玥倒了温水给慕澈轩吃药。
他刚从小睡中醒来，神色略微恍惚，吞下药后，他忽然拉住打算离开的沐染玥的手。
“我跟她，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机会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他与沈幼希。
“我们不是情侣关系。”
“你信我吗？”
你信我吗？信我吗？信我吗？
那是第一次，他同她谈及沈幼希。
那是第一次，他用那样郑重的语气问她，你可以相信我吗？
像是不由自己，沐染玥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就如同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
下一刻，沐染玥身体一斜，她整个人被慕澈轩拉倒在床，他伸手揽过她的腰，他们离得那样近，他的呼吸喷薄在她的呼吸间，灼热而迷人。
他的神色变得恍惚。怔怔地望着他的脸离他越来越近，直至唇齿相依。
那是她渴慕过的气味，独属于他的气味。
既熟悉又陌生。
她等待了这么久。
她的眼泪就那样毫无征兆地落下来。惊扰了慕澈轩。
他微微放开她：“怎么了？”
沐染玥摇摇头，又哭又笑：“我开心。”
“傻丫头……”他呢喃般的声音，软绵绵地消失在彼此缠绕的唇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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