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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7 南栀倾寒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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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她在机场安检处被他截住。

他脸色阴沉,一言不发的将她拽了出去。他用尽蛮力,而她却吃痛,低吼:“混蛋,放开我!”

他却置若罔闻,加快步伐,几乎是半拖着她,因为手中还有行李箱,令她好几次踉跄着差点摔倒。

夜色正浓,盛夏的风夹杂着滚滚热浪,她却只觉得心中一片清冷。

他将她粗鲁的塞进车内,然后发动引擎,车子如离弦之箭,使上了高速。

沐染玥望着他的侧脸,嘴唇紧抿,眼眸微眯,她知道这是他盛怒的表现。要是换做从前,她一定会很害怕,可是现在,疲惫与绝望令她无所顾忌。

“砰”的一声,一阵强风灌进极速行驶的车内,慕澈轩偏头,车门大开,副驾驶上什么人也没有。他瞳孔急速收缩,心中像被挖了一个洞,空空的,慌乱中去踩刹车,双脚却止不住的颤抖,车子最终歪斜着撞上公路的护栏。

痛,浑身散架般的痛。沐染玥躺在马路边,感觉脑袋像是被人挖开一般,温热的的液体汨汨地往外冒,血水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愈加强烈的眩晕感顿时席卷过来,终于,黑暗慢慢将她吞噬掉,她沉沉的想:真好,真好啊,我终于可以离开了。

慕澈轩,我们纠缠了这么久,如果活着我没有办法离开你,那么,就让自己死了这颗心吧。

慕澈轩,如果我活着没有办法让你忘掉她,我只有选择离开,可是如果我活着也不能离开你,我只好选择死掉,这样你我都解脱了。

慕澈轩不顾头上因撞击溢出的鲜血,冲过去抱住那奄奄一息的女人就直奔医院,每走一步,他都感觉他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拽住一样。

手术室外。

灯光惨白,寂静无声,

慕澈轩靠在墙上,指间的烟点了好几次都没有点燃,长廊里并没有风,他发觉原来是自己的手在发抖。

两个小时过后,沐染玥被送进重症病房,陷入深度昏迷。

医生说,头部受撞击厉害,颅内有瘀血压迫神经,能否醒来,看病人自己的意志,和天意。

她的意志?

他想起事发前她说的话:“哪怕死,我都要离开你。”

隔着玻璃门,慕澈轩望着病床上安静苍白的沐染玥,真想冲进去狠狠扇她两耳光,可他却连推开门的勇气都没有。

是他,是他将那个曾经那个生动活泼的沐染玥变成了如今这副绝望死寂的模样。

【①】

三年多过去了,慕澈轩一直记得初次见到沐染玥时的画面。

巴比伦会所顶楼的旋转餐厅里,她穿着格格不入的白T恤,破洞牛仔裤,棒球帽下绑了个高马尾,站在餐桌旁举着刀叉,指着她对面的男人大声说:“慕澈轩,我跟你说,我不嫁!滚他的联姻!”

对面的男人神色尴尬,蹙着眉说:“小姐……”

“别打岔!”挥挥手,她抓过水杯咕嘟嘟喝了一大口水,将杯子搁得“砰”的一声响,“我说你们男人怎么这么没出息呢,做生意靠真本事,拉个女人来牺牲算怎么回事?”

对面男人的脸色愈加难看,起身招手:“服务生!”

服务员刚动,就被慕澈轩抬手拦住。他迈步过去,在沐染玥身后站定:“沐染玥小姐。”

“干嘛,忙着呢。”沐染玥不耐烦地回头,却在看清来人的面孔时突然噤声,整个人愣住。

餐厅里的灯光是暖色调,不知是否慕澈轩眼花,他竟然看到她的眼神在那一刻变得特别明亮,神情从不耐烦到恍惚再到……惊喜?

他按下心头的疑惑,伸出手:“你好,我是慕澈轩。”

沐染玥终于回过神来,指着慕澈轩,有指着被她莫名骂了一顿的那个男人:“你……他……你……”

慕澈轩指着她身后的餐桌号305:“我订的是503。”

沐染玥低头,掩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后来那顿晚餐沐染玥吃得十分不在状态,慕澈轩只当她是因为尴尬。而他,本来就对老爷子强逼的联姻十分反感,因此,那顿饭在彼此的沉默中,草草收场。

饭后,他送她回家,下车时,他忽然叫住她:“沐小姐,说实话,我对这装没有感情的婚姻也没兴趣。很高兴你和我能达成共识。那么,再见。”

不等沐染玥接腔,他已掉头离去。

却没有料到,几天后的家庭聚会上,慕老爷子忽然喜笑颜开地宣布说,沐家那丫头同意了这桩婚事。

慕澈轩正往嘴边送菜,听到这句,手僵自半空中,顿时没了胃口。

第二天慕澈轩约沐染玥见面,她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来电话,在那头抢先开口说:“请我吃饭吗?没问题。但我讨厌死了那种静悄悄的餐厅,地方我挑。”

她选的地方很偏僻,慕澈轩开着车在她的指挥下绕了一条又一条小巷子,在他耐心快要用光时车子终于停在了一家小四合院前。

是云南菜馆,专做小火锅。地方不打,天井里摆着几张木头长条桌,四周盆栽缭绕,肆意绽放,绿意盎然里掩着一口小水池,黑红两色的金鱼在水中游来游去。院子中央挂着四个大红灯笼,灯光不亮不暗,气氛营造得恰到好处。

沐染玥嗜辣,点了一只酸辣汤锅,给慕澈轩要的是鸡汤锅。下锅菜很快上来,堆了满满一桌子,沐染玥大手一挥:“有什么话等我吃饱再说,开动!”

大夏天的吃火锅,慕澈轩是在没什么胃口,倒是老板自酿的米酒很好喝,他端着杯子慢慢饮,望着吃得满头大汗还直呼过瘾的沐染玥,他见过许多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但从未见过这样大大咧咧在美食面前毫不顾忌形象的女人。只可惜,她的身份依旧是他将要联姻的对象。

“你为什么改变主意?”他问她。

热气蒸腾中,沐染玥抬起头,朝他笑嘻嘻地说:“我对你一见钟情非君不嫁呀!”她其实二十一岁了,这一刻口吻坦率直接得却像是十几岁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慕澈轩有几秒钟的怔忪,随即摇头讪笑:“这不是偶像剧。”

是,生活不是偶像剧,他没有那里面男主角的魄力,可以不顾一切潇洒拒婚。因为慕老爷子开出的条件是在太诱人——慕氏集团接班人的位置。

慕氏集团遭遇空前的资金危机,而沐家是银行金融业的巨头,慕老爷子和沐老爷子多年合作伙伴,但在商言商,那么大一笔资金注入,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但若两家结为一家人,又当别论。沐染玥是沐家唯一的孙女,被老爷子娇宠着长大,哪怕婚姻,也想为她打算好。慕氏两位接班人选慕澈轩与慕澈夜都得许老爷子赞赏,原本是想让沐染玥与两人相识,然后挑自己喜欢的。哪知慕澈夜宁愿放弃接班人位置,也不远联姻。

慕澈轩与沐染玥的婚期定在一个月后。

婚礼前一晚,慕澈夜拎着一瓶酒来找他喝酒。

“大哥,恭喜呀。”慕澈夜向他举杯,漫不经心的语调里听不出半分祝贺的意味。

慕澈轩不置可否,仰头饮尽。

“自从你回到慕氏,我们斗个你死我活的,每次我都卯足了劲,这几年,彼此不分输赢。但是这次,我输得心服口服。”他顿了顿,喝一口酒,“你知道为什么吗?”没等慕澈轩答话,他自顾自地接下去:“因为,你对自己比对敌人更狠,而我做不到。我没办法牺牲掉自己的婚姻,来做利益的筹码。”

慕澈夜走后,他又开了一瓶酒,站在露台上一杯接一杯地喝。喉咙里火辣辣的疼,但胃里却是麻木。他微微蹙眉,问自己,如果重来一次,他还会做这样的选择吗?答案是肯定的。他不是慕澈夜,天生拥有那么多,哪怕生在这样的家庭,他依旧可以选择。而他,回到慕氏三年,所拥有的一切,都靠自己拼来。

他仰头,将杯中酒饮尽,苦涩滑过胸腔,将心底最后一丝犹豫压下去。

有所得,有所失,人生就是这样,很公平。

【②】

沐染玥曾幻想过很多次自己的新婚夜,浪漫的,甜蜜的,脸红心跳的。但从未想过会是这样一种情境,她的新郎被一通电话叫走,彻夜未归。

沐染玥在国外念书时候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次有压力活着难过时就打扫房间,里里外外抹一遍。他们的新家是慕老爷子送给沐染玥的聘礼,临海的独立小别墅,上下三层。她找到吸尘器,从一楼开始,清理到三楼,又找出园艺剪,将花园里整整齐齐的花草再修建了一遍。可时间却像跟她作对似的,一分一秒,怎么都熬不到天凉。她想打电话给爷爷与父母,可她不敢。这场婚姻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这个人,是她自己选择的。

凌晨三点,她从酒柜里找出一瓶酒,窝在露台椅子上慢慢地喝,一杯一杯的,可怎么都喝不醉。她身上还穿着婚宴上的小礼服裙,依旧被她弄得皱巴巴的,就像她的心。

慕澈轩是在天亮时回到家的,他放轻脚步推开卧室门,却发现床上空空如也,通往露台的落地窗洞开,海风卷起轻柔的纱幔。他蹙眉走出去,看见沐染玥抱着空空的酒瓶蜷缩在椅子上望着海面发呆。

他微怔,开口喊她:“染玥。”

她像是被吓了一跳似的,猛地从椅子上弹起,酒瓶滚落,发出突兀的声响。

“你回来了,是不是公司除了什么急事……”

“染玥。”他打断她,走进她,“公司没有事,是一个朋友出事了。”

她心里一个咯噔,咬了咬嘴唇,哑声问:“朋友?”顿了顿,才再次艰涩地开口:“女的?”

她希望他摇头,希望他否定,可他真残忍,连骗都不愿意骗她一下。他那么迅速地肯定地点了点头,将她被海风吹了一夜吹凉的心再次吹冷。

她望着他,他神色憔悴,双眼布满了红血丝。他眉目间挂着弄弄的疲惫与担忧。

这些,却都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她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可她不是傻子。

她立即明白了,他与那个能令他在新婚之夜抛下琪子的女人是什么关系。

她低了低头,走向卧室。经过他身边时,他忽然抓住她手臂,“染玥。我不想骗你。是,我们是结婚了,可是,你我都明白,这场婚姻,没有感情基础……”

沐染玥挣脱他的手,低低地说:“我好困,我要去睡觉了。”

如果再不离开有他在的地方,她真怕自己被这棒头一喝与心底一波波的难过击倒。

慕澈轩没有再说什么,从衣柜里拿了衣服,又迅速出门了。

沐染玥蜷在被窝里,听到楼下车子离开的声音,她扯过杯子,紧紧地咬在嘴里,眼泪肆无忌惮得开始流淌。

她想起自己隔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对他笑嘻嘻地说,我对你一见钟情非君不嫁呀。在婚前不多的几次见面中,他牧牧不倦地问了她好几次,她总是这样回答。她知道他不相信,可她不愿再多说。她一直在等她想起来,想起那次在巴比伦顶楼的旋转餐厅里,并非他们的初见。

可惜他忘记了,或许压根他就从未记得过。只要自己,傻傻地一记记了三年。

那是她十八岁的春天,美国西雅图的傍晚。她留学生涯里的第一次独自旅行。她从小被家人保护地太好,觉得全世界都是好人,丝毫没有戒备心,在火车上与对面作为的金发女生聊得很欢,下了车一起结伴走,去厕所时傻乎乎地将所有行李都让那个女生看管,出来才惊觉自己遇见了骗子。

她坐在火车站附近的广场阶梯上左右开弓扇自己耳光,大骂自己蠢货。更要命的是,她除了记得自己手机号,家人朋友的电话一律记不得。绝望地挨到了傍晚,暴躁地揪着乱糟糟的短发发疯般地用中文大声嘟嚷着“啊啊啊啊疯了疯了要死了要死了”之类的怪音。或许是她的奇怪举动与中文引起正从她身边路过的慕澈轩的主意,他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

那一年,是慕澈轩结束留学生涯的毕业旅行,西雅图是他最后一站,他不像如今西装笔挺的冷峻模样,他灰T牛仔裤,肩膀上挂着一个黑色背包,他站在傍晚昏黄的光线下,对她说,需要帮忙吗?

异国他乡的街头,她最绝望无助的时刻,一句轻巧的乡音,令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他请她吃晚餐,不过一杯可乐与一只面包,沐染玥却觉得那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他们坐在湖边的长堤上,那是多雨的西雅图难得的好天气,金色的夕阳慢慢沉入湖底,水面波光粼粼,美得一塌糊涂。

她侧头,望见他安静喝水的侧面。十八岁的心,轻轻一动。

她将这场短暂的遇见称之为初恋,宿舍里的好友笑话她说,睡眠初恋,你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不过萍水相逢一场,快快忘记吧!

可她不,固执地记了那么多年,记得他的脸如同记得西雅图那面金色的湖泊。

她固执地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再次遇见他。

幸运的是,她终于再次遇见他,并且命运如此巧妙,她嫁给了他。

不幸的是,他从未记得过她,更不幸的是,她曾经天真的以为,只要去到他身边,爱情可以慢慢来。

只是,她到底晚了一步。

【③】沐染玥站在病房门外,望着房门上挂着的病例卡上的名字:沈幼希。她深呼吸,握拳,给自己打气,然后抬手敲门。

四目相对,空气中有瞬间的沉寂。

沐染玥率先开口:“你好,我是沐染玥……”

她的话被病床上的人接二连三的喷嚏打断。

沈幼希捂着鼻子,指着她怀里开得热烈的香水百合低喝道:“拿出去拿出去……”说着又是一个喷嚏。

沐染玥急忙转头,将花搁在了走廊上。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花粉过敏。”沐染玥抱歉地说,心里苦笑,第一回合,自己似乎就没占到上风。

沈幼希拍着喘息的胸口,原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惨白。

沐染玥望见她左手腕上缠着的厚纱布,那上面隐约可见血迹。

她心头不禁打了个寒战,要有多爱,才能这样绝望,以死相许。

“你来这里,小轩知道吗?”沈幼希终于抬眸看她,她声音轻轻的,却带着赤裸裸的挑衅。

沐染玥微微一笑:“他知道,他刚接手公司,很忙,所以我替他来看你。”而其实,慕澈轩压根就不知道。

她颇费了一番力气,才查到这家医院的。

果然,沈幼希脸色一变,但很快恢复自若,挑眉望着慕澈轩。“你想干什么?示威?还是用你们有钱人的一贯手段,威逼利诱让我离开小轩?”

她一口一个小轩,叫得那样亲切自若,好像在提醒着她与他的关系有多么亲密一般。

沐染玥心里不舒服到极点,但依旧还是平静地说道:“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与他依旧结婚了。不管你跟他有着怎么样的过去,一切都结束了。”她望了眼沈幼希的手腕,“以后你别再做这种无谓的傻事……”

“你知道什么!”沈幼希打断她,“谁说我们结束了!不要一副同情者的嘴脸,该被同情的是你!他压根就不爱你,你们之间只是一场交易!他永远都不会爱你。”

你们之间只是一场交易,他永远都不会爱你……

沐染玥走出医院,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耳畔反复响起沈幼希的这句话,像是一句咒语。

关于慕澈轩与沈幼希,她已经有所了解。他们青梅竹马,认识了近二十年。

她晚的何止两三年,二十隔着他她的整个年少时代。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明明有恋人,慕澈轩为何还会答应与自己结婚。

他是私生子,与慕澈夜同父异母,他十九岁那年父亲病逝,才得以回到慕家。

慕澈夜的母亲自然容忍不了他,慕老爷子将他送到国外,四年后学成回国,进入慕氏。

他不像慕澈夜,有母亲家族的强大后盾,他所有的一切,都靠自己拼命争来。

他曾受尽了白眼,因此比谁都有野心,都想要成功,所以,哪怕他不爱她,依旧会选择这桩婚姻,因为沐染玥背后,是整个沐氏。

她提起力气与勇气来宣战,想要捍卫自己的领地与幸福,结果却溃败而归。

手机铃声打断她的神游,屏幕上现实的是慕澈轩的号码,沐染玥心里一喜,急忙接起,那边却劈头盖脸一顿急喝:“沐染玥,谁准你去找她的!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如果她又什么事情,你也别想好过!”

不容她开口,电话已切断。

她站在车来车往的十字路口,举着手机,阳光明媚,她却觉得好冷,打心底冷。原来爱一个人的感觉,不是甜蜜,不是幸福,而是这么心痛与难过。

那是她第一次对这段才开始的婚姻,生出无力感。

【④】那天晚上慕澈轩没有回家,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沐染玥心里依旧难过得要死。

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失眠到天亮。

第二天她再次去了医院,照顾沈幼希的看护却将她拦在病房外,说慕先生吩咐了,除了他,不允许任何人探病。

沐染玥心里冷笑,保护得可真好呀。

本想发作,转脸一想换上笑容,拜托了好一会,才从看护中得之到,原来昨天她离开后,沈幼希也悄悄离开了医院,后来晕倒在马路边,幸亏有好心路人拨打了120。

慕澈轩感到医院时,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将看护狠狠骂了一通。看护所不知道的是,沈幼希醒后,拿出一只厚信封,里面是若干现金,哭着对慕澈轩说,这是沐染玥开出让她离开他的筹码。

很低幼的把戏,可对不了解沐染玥为人的慕澈轩来说,足够了。

慕澈轩与沐染玥开始冷战,应该说,是他冷淡她。

他每天早出晚归,下班回来,也是睡在书房。

每次沐染玥刚开口想说点什么,便被他以“有点累想休息”为借口阻止。

要不就是他出差十天半月的,好些日子见不到。

出门前,沐染玥将他欢喜的衣服整理好,各类维生素与常备药片归纳在一个小包里,放在行李箱的内袋中。

这些生活细节,她从前大大咧咧的从来不主意,每回假期结束回学校,都是母亲给她整理好。

可自从嫁给他之后,她开始向母亲取经。

她费尽心思想要做好一个好妻子,可她颓丧地发觉,很多事情,并不是她努力,就可以的。

慕澈轩看到那些药片,怔了许久,拿过手机翻开通讯录,手指停留在沐染玥那三个字上,良久,却终于没有按下去。

沈幼希给他的那个装有若干现金的信封,像是一根尖锐的刺,梗在他的心间,挥之不去,就像多年前慕澈夜的母亲趾高气昂地将同样的一信封甩在他母亲脸上一般。

他始终记得那场景,母亲的脸颊被这信封尖锐的角划伤一道细微的口子,很浅,这么多年来,却如一道烙印,深刻地印在他心间。

有时候,误会就像一个结,愈系愈禁,时光渐渐将之缠绕成一个死结。

慢慢可以淡化,却始终解不开。

冬天的时候,沐染玥报了一个烘培班,失败很多次之后,她始终做出了一个外形完美的提拉米苏。

她看了看时间,五点一刻,她给慕澈轩打电话,却是关机了。

那晚上,她趴在餐桌上,望着那个蛋糕,听着墙上始终滴答滴答一分一秒走过,空旷寂静的屋子里那声响突兀而寂寞,一声声敲打在她心坎。

零点的钟声敲响之前,她讲蜡烛点上,轻轻地唱了一曲生日快乐,唱的满脸都是泪痕。

慕澈轩打开门时,看到的便是她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她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时钟指向凌晨两点,蛋糕上插着的蜡烛早已燃尽,蛋糕上那句“慕澈轩生日快乐”已被蜡烛滴得有点融化。

慕澈轩心里一软,想要叫醒她,手伸到半空中又顿住,转而轻轻将她抱进了卧室。

她蜷在被窝里,喃喃地说:“妈妈,我好累喔……”他以为她醒了,却见她一个转身,又将头埋进被窝里。

他在床边站了一会,沉沉地叹口气,到底还是转身出去了。

【⑤】沐染玥没有想到自己会跟慕澈夜熟悉起来。

有一次她带着烤的布朗尼去慕家老宅陪老爷子喝下午茶,恰好慕澈夜也在,于是三人一起。慕澈夜嗜甜,吃了一块大为赞赏,说比他吃过的都要好吃,又问在哪儿买的。

慕老爷子哈哈大笑,指着沐染玥说:“那你可得好好巴结这位大师。”

慕澈夜眼睛一亮,夸张地叫道:“天呐,沐染玥,真的是你做的?”沐染玥比他小三岁,他不肯喊嫂子,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叫。

后来慕澈夜便隔三差五地过来蹭下午茶,慢慢熟悉起来。

沐染玥发觉,他跟慕澈轩清冷沉默的性格完全相反,有说不完的话题,又风趣,总逗得老爷子与沐染玥哈哈大笑。

自从慕澈轩接手公司后,慕澈夜便只挂了个闲职,乐得轻松自在,他趁老爷子走开时偷偷跟沐染玥说,其实从前我跟慕澈轩争来斗去,多半是因为我受不了我妈的唠叨,也想证明下自己的实力,免得老头子一天到晚说我只会吃喝玩乐。

他送沐染玥回家,下车时忽然叫住她,指了指天空:“你看,天气这么好,窝在家里会发霉的。不如我们出海晒晒太阳?”

沐染玥犹豫,他像是看穿她心思,笑了,“沐染玥,你在害怕什么?”他的笑那样坦荡,倒显得她想多了。

她点了点头。

慕澈夜这个人,真的十足会享受,竟瞒着老爷子买了一艘小游艇。

冬天的南方海域,依旧很温暖,连风也是暖暖的。

沐染玥躺在甲板上,眯着眼睛看天空,湛蓝湛蓝的,就像这片大海。

她忍不住深深呼吸,自己有多久没有好好地停下来,防空思绪。

这半年来,她讲自己缠绕在一张密密麻麻的网里,那里面所有的爱与怨都是她自己的独角戏。她想要冲破,却总找不到出口,最后只是弄得自己筋疲力尽。

从前那个生动的、精力无限的沐染玥正在慢慢枯萎,快要死去。

她猛地睁开眼,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但她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嘴角的弧度一点点上扬,最后竟笑出了声。

慕澈夜正端着饮料点心走出来,抬眼就看到她在甲板上傻兮兮地笑恣意而放肆。菲薄的阳光落在她眼角眉梢,那么生动的模样,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沐染玥。

他一时怔住。

沐染玥跳起来,冲他嚷嚷:“慕澈夜慕澈夜,靠岸,快靠岸,我要回去。”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我现在浑身舒坦这呢,充满了活力。我要去拯救沐染玥。”沐染玥孩子气地握拳。

“嗯?”慕澈夜一头雾水。

她眨眨眼:“这是秘密。”又催促:“走啦,快送我回去。”

靠岸后,尽欢抢了慕澈夜的车钥匙,一溜烟消失无踪。

她一路开得飞快,很快就抵达慕氏集团大楼。

她从停车场的电梯上十九楼,然后闯过秘书的拦截,径直冲进慕澈轩的办公室。

她喘着气,忽略掉他抬头时的惊诧,语速飞快地开口:“你说这桩婚姻没有感情基础你觉得这只是交易,可是在我心里,它是我的爱情我的人生。我说过我对你一见钟情这不是玩笑也不是调侃这是真的。我喜欢你,已经很久很久了。这段日子我因为患得患失让自己变的畏惧,但是现在不会了,慕澈轩,你可以拒绝我的爱情但你不能阻止我。我说完了,再见。”

语毕,她转身离开。

出了大厦,沐染玥抬头望着天空,阳光刺目,她闭上眼,深深呼吸。

这一刻,她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

她握拳,对自己说,加油,沐染玥。

慕氏大厦十九楼。

慕澈轩站在落地窗边,点一支烟,目光遥遥投放在马路上的沐染玥身上,他看见他孩子气地握拳给自己打气,看见她像个得到莫大嘉奖的小孩般蹦蹦跳跳着穿过了斑马线。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又是一个侧影,看不到她的表情,他却仿佛能窥见到她脸上欣喜生动的神情。

他回想起前一刻她风风火火闯进他办公室,一口气说着那一大通话时郑重而坚定的表情,那一刻他心里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电光火石间,他脑海里闪过一些遥远的零星片段,是了,几年前的西雅图,那个哭得像个傻瓜的小女孩。

他是真的从未放在心上过,不过是萍水相逢,短短两个小时的相处。

没想到的是,世界这么大,他们竟再次遇见。

他终于明白了沐染玥决定嫁给他的缘由。

他微微阖眼,揉了揉眉心,在心底沉沉地叹了口气。

他的心忽然就乱了,这样一个沐染玥,他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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