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那些隔过黑暗的花与水（1 / 1）
身不动，能否褪却黑暗，花与水。
——题记-冲田总司
百里空蓝伫立在原地，良久，才发觉她早已被大雨淋得全身冰凉，唯有眼眶还在微微发烫。
低下头，百里空蓝这才注意到脚下早已尸骨堆积，倚叠如山。
尸骨，成山。
妖魔鬼怪的尸身虽已一具又一具没有距离地混合在了一起、难分彼此，却也已经冷却，如百里空蓝的身心一般，都被这场大雨带走了温度，失了暖意。
百里空蓝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由于太多出神，以至于百里空蓝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一个紫色身影正在向她慢慢靠近。
“百里……空蓝？是你吗？”一个有些低沉的男声在这空旷的天地间突然响起，他似乎是有些不确定，声音里充满了疑惑的意味。
顺着声音的源头，百里空蓝侧目而视，却在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开口说道：“原来是你啊，百里琥。”
百里琥，实为拘魂鬼，于百年前加入了百里家族。
拘魂鬼的相貌与常人无异，常常结伴出入，喜穿紫衣。他们身上藏着将死者的名字和时间的名册，按照时间到达将死者的身边，呼唤将死者的名字，听到他们呼唤的人，灵魂就会出窍。之后，拘魂鬼会拿绳索捆住魂魄,将其带往地狱。
是的，他们就是和黑白无常抢生意的……
“一段时间不见，你身上的鬼气比过去更强了，看来你的实力有不小的进步啊。”百里琥笑着走到百里空蓝的身边，“说起来，最近你去哪里了？”
百里空蓝随意地回答道：“去了趟日本。”只不过她去的是存在另一个时空的、那个还叫做战国时代的日本。
“哎？那里有趣吗？”百里琥来了兴致。
“啊，很有趣。”百里空蓝回答道。在她还是月神的那四百年、加上死后堕入地狱化身为青行灯的六百年间，在这千年里，她从未有过那么新奇的体验。这是她前所未有过的体验。
她放不下那里。
她在那里认识了许多的人和妖怪，一路上，她和杀生丸一起追踪玉藻前，经历过许多事，也看过许多风景。那是她从未体会到的自由——自由、随心而随性。她第一次，将心灵解脱。
“空蓝，你在那边都做了些什么？”百里琥继续问了下去。
“我在那里认识了许多‘人’，还很幸运的结识了一名同伴。”百里空蓝口中的同伴，指的自然是杀生丸。
“同伴？你过去可从未用这种词形容过别人与你的关系。”百里琥在没有想到，有一天他竟会从百里空蓝的口中听到“同伴”这种词，这让他感到很诧异。
在他的印象中，百里空蓝是没有“同伴意识”这种东西的。
百里空蓝虽然对谁都是一副笑脸，可百里琥却清楚，她一直都是将自己和她人之间的界限划分得明明白白。她谁也不放在心上。她的骨子里有的，只是冷漠——这是百里琥自百年前加入百里家族后，对百里空蓝的了解：“那他是？”
“……”在片刻沉默之后，百里空蓝还是开了口，“他叫做杀生丸。”
——杀生丸。
想到杀生丸，百里空蓝原本冷却下来的身体中，那血管中流动着的血液再次流动了起来。脑海在片刻的空白之后，有着更汹涌的记忆河流奔腾而来，杀生丸的面容不断的在脑海中闪现，再也挥之不去。
“空蓝，你怎么了？”看到百里空蓝的脸色很差，百里琥有些担心的询问道。
“没什么……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那么，你现在要去哪里？”
“忘川。”
百里琥看着百里空蓝逐渐远去的身影，又看了看满地的尸骸，陷入了沉思。
百里琥不知道的是，这会是他最后一次看到百里空蓝。
——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看到过一个叫做百里空蓝的妖怪。
至此之后，在百里家族的聚会上，每当有人提起百里空蓝这个名字时，总会有许多家族成员讨论起百里空蓝的下落。虽然百里空蓝很强，可许多家族成员认为，她那么久没回来，估计是已经死了。可百里琥始终近乎盲目的坚信，她一定还活着、活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
直到很多年之后，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久得家族成员们都已不再讨论百里空蓝时，百里琥还会在不经意间想起他最后一次见到百里空蓝时的场景：尸山，血雨，一身蓝衣的女子，还有那绝望而寂寥的眼神。
这一眼，是百里琥对百里空蓝最后的记忆。
从此，他与她再无交集。
……
忘川。
忘川只是冥界的一条河。
忘川河上忘川水，喝下它，此生的一切都将忘记。
地狱的灵魂跨过它，就可以进入轮回，重返世上，重获新生。但跨过忘川水，喝下孟婆汤，这一世的悲欢离合都将全部忘却，一切的曾经都将化作过眼云烟。
百里空蓝顺着忘川河畔，在黄泉路上行走着。
黄泉路上没有其他景色，只有血红的彼岸花，曼珠沙华。奈何桥下，忘川河水泛血黄，里面都是孤魂鬼，河上腥风扑面。
百里空蓝止住步伐，看向了忘川的水。
据说，忘川河的水能映照出人的内心。若心无杂念，无牵无挂，看到的便是一汪清水；若牵挂太多，是永远也看不到头的。
她过去曾多次看向忘川的水，可这次的结果同过往的截然不同——这一次，她没有再看到清水，看到的只有无边的黑暗。黑暗深不见底，没有尽头。
原来，忘川之水真的会看不到尽头。
百里空蓝想，她终究是属于地狱而非人间的，她的归宿就是黑暗。
记忆中那些美好的场景，不会再重现。那些美好，在她被玉藻前驱赶出那个世界的时候，她就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忘川之水，彼岸之花。
一切，都归于黑暗。
身不动，能否退却，那些隔过黑暗的花和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