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尘埃落定（1 / 1）
百里空蓝真的很想问玉藻前一句，是不是这样她就心满意足了？可此刻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不想离开这里，这个念头这一瞬在百里空蓝脑海中从未有过的强烈。
百里空蓝突然想告诉杀生丸，她还想和她一同踏上旅途，一起战斗，一起看那些她从未看到过的风景——即使这些话早已在她的心中回荡过许多次，可她还来不及对杀生丸说过。
她已经没有机会再告诉杀生丸这些了。
周围空间出现的道道裂缝，距离她越来越近，终于，在一阵仿佛要把她的四肢百骸撕裂扯碎的剧痛之下，黑暗将百里空蓝完全笼罩，整个吞噬。
这个过程只有短短数秒，可落在杀生丸眼中，却是格外的漫长。
明明他拥有着无比强大的力量，可在玉藻前诡异的手段之下，他只能这样看着百里空蓝——他才接受了不久的同伴就这样消失在他的视野中。对他而言，这是多么耻辱的一件事。
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人同他望着同一个方向，因渴望战斗、渴望强大而并肩作战，也不会再有人同他一齐静坐于树旁，更不会再有人同他一起看雨过天晴、满天烟火。
这个世界将减少一名强者的存在，而他的身边也不会再有一位叫做百里空蓝的妖。
天下之大，再无人懂他。
第一次，杀生丸心中升起了深深的无力感，这种感觉即使是他望着父亲那伟岸的背影之时，也从未有过。他杀生丸还是不够强——他要更强才行。
尘世间唯有力量才是绝对的。这个道理，他早就明白，可他从未像此刻这么深的体会到其背后的沉重。
杀生丸淡然如水的眼眸深处渐渐渗透出深入骨髓的寒意，如月光般清冷的淡漠了一切。
寂静而庞大的斗台上，战斗所扬起的尘埃还弥漫在空中，久久未散。
此刻的天地间，是死一般的空旷。
“凭什么所有的好处都由你占了？凭什么我就一定要屈居你之下？凭什么你能拥有那么多我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我不甘心。”“空青，你恨我吗？”玉藻前笑着反问道。比起月神，百里空蓝还有另一个不为世人广知名字，那是月神被世人所忘却了的真名——空青。
可是，没有人会回答她了。
因为那个曾经叫做月神的女子已经不在了，她已经从这片天地间彻彻底底的消失。只有地上掉落着的一个犬面具，能证明她曾经在这里存在过。
玉藻前的口中又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气息迅速地萎靡了下去。
显然，为了施展这么逆天的招式玉藻前付出很大的代价，这对她造成了严重的伤害。她不确定她在这般严重的伤势之下还能不能活下去，可她不在意，只要能够让月神同她一样不如意并失去一切，她怎么样都无所谓。反正，她已经失去了前进的方向。
玉藻前用尽全身的最后一丝力气急速飞向天空，向着遥远的远方而去，她现在只想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而杀生丸还是站在原地，似是失了神，没有追上去。
一旁的千叶凰月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刚才那短短的片刻发生了太多的东西，一时间让她有些接受不能。据她所知，这世间玉藻前只有一个义妹——也就是月神，那么……百里空蓝是月神？这怎么可能呢？
在她心目中，月国的创始者月神是一位极为神秘而强大的存在，月国因她而辉煌无比。在岁月的流逝下，也许有人会忘了她的名字空青，也许有人会忘了她的音容，但没有人会忘记那个象征着征服一切的封号——月神！
月神所生活着的那个时代，被世人以其封号命名，称为月神时代！
千叶凰月一直以她身为月国的王女而深感自豪，她很是尊敬月神。月神不仅是月国国民的信仰，亦是她的信仰。
可讽刺的是，她现在却突然发现，一直以来被她所俯视着的百里空蓝，竟然会是她的信仰了那么多年的月神。那个在她看来身份低微而比不上她的百里空蓝，竟会是月国最尊贵的月神，这是多么可笑啊。
千叶凰月自嘲一笑，接着，毫不犹豫的向着杀生丸走去。不管百里空蓝是谁，她现在都已经不在了，再怎么想也无济于事；况且，百里空蓝不会再出现在杀生丸的身边，是她巴不得的结果。
为了杀生丸，即使是背叛她的信仰，又有何不可？
“杀生丸殿下，你还好吗？”千叶凰月走到杀生丸身旁，伸出手，想要拉住杀生丸的衣襟。
杀生丸没有看向千叶凰月，浑身散发出的是孤寂的气息，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冷漠，令得千叶凰月伸到半空中的手无法再进一步，只握住了一片空气。
杀生丸走到百里空蓝消失的地方，俯身将掉落在地面的犬面具拾起，静静的站在原地，良久。
灰烬在风中飘荡着，最终慢慢地回到了地面。
尘埃，落定。
……
百里空蓝再次睁开眼，眼前却已是另一幅模样。
这里是尘世间罪恶的源头，地狱。
百里空蓝抬头望天，正如她第一次来到地狱时一样，她只看到了压抑的灰色，天空还是如此沉重的色彩。
在这里，依旧望不到蓝天。
百里空蓝收回停留女在天际的目光，将目光转向周围，这才发觉自己已被一群妖魔鬼怪所包围了起来：“这是做什么？”
“桀桀桀桀，把你的鬼气给我们吧！”
“真是一顿大餐啊~”
“这些力量，就归我们了！”
看着面前一张张恶心而扭曲的脸，百里空蓝没有言语，手却握紧了鬼头刀，直接向着一众妖魔鬼怪挥去，眼中戾气横生。
百里空蓝的心理一直都是走极端，只是在战国的时候，百里空蓝一直都克制住自己不去释放心中的残忍杀念。可阴差阳错之下，如今她又回到了地狱，心神早已是一片混乱，她已经再也压制不了自身的杀意了。
百里空蓝只想要好好发泄一场，沉浸在杀戮之中，不再去想其他。不为什么，只求在杀戮中获得片刻的清明。
一时间，刀光满天，惨叫连连。
“啊啊啊啊啊！我们错了，放了我们吧！”
“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求大人放我们一条生路！”
听着这些求饶声，百里空蓝不为所动，这些蝼蚁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在刀光血影间，百里空蓝早已感受不到时间流逝的快慢了。
在地狱里多一秒和少一分，从本质上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在地狱里痛苦与杀戮是永无止境的。百里空蓝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发觉此时周围除了她，已无人站立着。
堕落与罪恶，构成了这里；鲜花与腐朽，在这里一同绽放。黑暗在这里如野草般疯狂的滋长，无声无息间，已将光明尽数吞噬。
这里是地狱。
似乎是为了响应这血腥的一幕，天空中下起了雨。
地狱也是有雨的，只是这雨比起人间的雨，来的要更阴寒一点，冷的刺骨。地狱没有光明，没有雪，也没有雾，有的只是黑暗，和偶尔会落下的雨。
雨水渗透，无处不在。
在灰暗天空与黑红土地的交界处，是百里空蓝被雨水连接在一起的世界。
冰冷到极致的雨水落到百里空蓝身上，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倒流，四肢冰凉。百里空蓝不禁打了个寒颤。百里空蓝抬起头，迎面接受雨的洗礼，眼光流转，却看向了脚下。
周围是无边无际的地狱，她站在尸山之上，任俯视之地皆血流成河。
在雨中，明明大脑中是一片空白，可左肋下方还是传来一阵阵抽痛感。妖的心，到底为什么会痛？痛中带着的酸涩无法名状，让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杀生丸，我……”
声音戛然而止。
百里空蓝的脸上一片冰凉，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