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1 / 1)
举止落在别人眼里,成为话题。林鹤没想妄图撇清过去与田辛的种种,可大多数人都以为当下正好。田辛帮他解释了,甚至刻意拉低身份直言一厢情愿,却讲出了情话效果。林鹤心不在焉,连好意都懒得搭理。田辛站在那群光鲜亮丽的人中间,熠熠生辉,是理想对象,可林鹤却不可自已的想起了蒋硕宇。那个人在干嘛?快递送完了吗?吃了什么晚饭?Armand de Brignac香槟很好喝,也许也该让他试一次,要是醉了,大概会很有趣——“林鹤?”田辛拂过林鹤的下颌,爱惜之态。“你走神了。”
林鹤一口气喝光了香槟:“真无聊。”
“你是第一个向我抱怨的人。”田辛不以为然。
“我没有抱怨,说事实。不是你办的趴无聊,是我这个人有点儿无聊。”林鹤自我调侃,环视周围。周围都是林鹤的朋友,各种肤色和语言,明明在中国,说得最多的却是英语,个个衣食无忧,只铺展风花雪月的人生,各种写意各种顺遂。“扫你兴了?”他的问题很真诚,却不打算为问题负责。
“没有。”田辛微笑,跟林鹤靠在一处。“这个趴已经被这群人解读成我和你的定情发布会了——”
“定情?”林鹤笑出了声。“这个词太复古了。”
“现在流行复古。”
“我不追流行。”
“我只想追你啊。”田辛偏过头,褐色的瞳孔盛满林鹤的脸。二人呼吸间隙。“话说,你喜欢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你关心他?”林鹤挑眉,轻易玩味。
“我关心他。”田辛大方承认。“说到底,我只是关心自己。”知己知彼总是好的,倘若不能百胜,百战也无妨。
“我也关心他。”林鹤低言。“他却不一定需要我的关心。”
田辛的笑容,跟心情无关。他可以听林鹤的真话,即便真话带刺。两个人都秉持以往的默契,适可而止。再者,当下的气氛也不允许。田辛是完全的主角,林鹤成为了最闪亮的陪衬,起哄的人企图编织一场华丽且文艺过头的爱情电影,虽然他们称这电影为“现实”。呵,虚幻的现实。“有人在会所定了包房,你要跟我们一块儿去那儿吗?”田辛的询问基于礼貌,他已经完全明了林鹤的答案了。“如果不,就早点儿回家休息。”
林鹤抿着嘴角,点头。“Have a good time。”
“I will try my best。”田辛欲吻,却停在唇齿间。暧昧。“我不会让看戏的人得逞。”顽劣的话冠冕堂皇,恶魔气质。
所有的人都在看戏。林鹤配合田辛演出了一场负气出走的戏码,但愿在场的人值回票价。
满月,星色萧索。林鹤点了根烟,游弋在陌生的人群里,擦身而过的人不关心他的人生,让他安心。“你在干嘛?”他拨通了蒋硕宇的手机,语气自然到突兀。
蒋硕宇愣了愣,说:“正要回家——”
“这么晚才回家?”林鹤不高兴,得寸进尺的宣泄情绪。
“啊,最后个包裹有点儿远,就花了些时间,同事约着一块儿吃饭,刚吃完——”
“喝酒了吗?”
“没。”蒋硕宇拼命摇头,虽然林鹤根本看不见。“有,有事吗?你打给我——”
“没事。没事就不能打给你吗?”林鹤无意孩子气的,越发孩子气。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以为你找我有事。”
林鹤皱眉于蒋硕宇讨好的口气。那个人小心翼翼的活着,讨好每个人。“你下周五有空吗?我想约你吃晚饭。就我们俩。”
蒋硕宇怔了怔,低声:“我跟同事窜了班——”
“你公司在哪儿?到时候我来接你。”
“我公司——我可能在送包裹,你把地址告诉我,我直接找过去——”
“我会来接你的,到时候再联系。”林鹤挂了电话,小雀跃。
田辛搬家的时候,林鹤正在车行选车。导购员巧舌如簧,他没心思听。“有现车吗?”导购员带他看了两款,林鹤选了SUV。
等办牌照的间隙,田辛来了电话:“晚上能一起吃饭吗?贺我乔迁之喜。”
“传统的中国人。”林鹤再次调侃了混血“甜心”。
“能来吗?来我的新家。”
“可能要晚点儿。”林鹤看了眼手表。
“我等你。”
林鹤敲着节奏数时间耗过一下午,开车上路,在进小区的拐角口看到了拎两大袋食材的田辛,他按了喇叭。田辛惊讶道:“你买车了?”
“不能买吗?”林鹤轻笑,示意田辛上车。两个人一起回家。
“你以前跟我说不喜欢自己开车。”只要他们俩时间搭得上,都是田辛开车。
“最近我发现有车是要方便很多——”
“方便?”
“方便。”
田辛无奈的笑了:“是不是因为那个人?”
“你很聪明。”林鹤不否认,把车停进地下停车场,即刻去物管咨询了买车位的事宜,可车位全都卖光了,只能租赁,略微丧气:“你也是租的车位?”
田辛耸肩:“我买的。”他不租任何长期性使用的事物,占有欲非常。
“把你的房产经纪人介绍给我好了。”林鹤帮田辛分担了一半的负重,进电梯。
田辛的新家,纯粹实木质地,低调奢华有内涵,甚至备有隔音的练习室,室里放了一把待用的大提琴,为谁准备的显而易见。田辛的每个行动都在向林鹤宣誓——他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你没必要这样。”林鹤应该生气的,却很难生气。田辛的直接和迂回充满了艺术性,进攻或防守都在咫尺之间。就像现在,田辛会意了却没有更多的表示,笑容温良。很多话懒得说,默契而为,全看当事人如何评断。晚餐是黑椒牛排佐勃艮第红酒,小酌微醺,林鹤却没给田辛意乱情迷的机会,于是两个人就是否禁.欲这件事争论了很久,谁都无法说服谁。乔迁的宴只剩下互道“晚安”的份儿。
“你在哪儿?”林鹤把蓝牙塞耳朵里,发动了车子。而蒋硕宇给的具体地址却他让犯难了。“有标志性建筑物吗?”林鹤不记街牌号。“在原地等我,绕两圈儿应该能找到。”他顺着蒋硕宇说的路绕了五圈儿,终于找到了蹲路边抽烟的蒋硕宇。“抱歉,让你等我了。”
蒋硕宇惊慌的把抽了一半的烟杵灭了,放进烟盒。“没,这是你的车?”他撑起身,凑近了新车仔细看,又不敢靠得更近。“这车真帅!”
“比还我帅?”林鹤玩笑,帮蒋硕宇拉开了副驾驶的门。“上车吧。”
蒋硕宇犹豫着往后退:“我,我这一身儿挺脏的。”
“没关系,上车。”林鹤把蒋硕宇推上了车,再折返驾驶座。“扣好安全带。”
蒋硕宇听话的扣好安全带,眼睛忍不住四处瞅:“这车是你新买的?”
“你怎么知道?”林鹤径直开上了二环。
“有新车的味儿。”蒋硕宇不好意思的笑。眼尾绽开的细纹,硬生生的衬得人楚楚可怜的。
林鹤突地心虚,生怕蒋硕宇发现了他的险恶用心,扯开话题:“我看那些快递员都有电动车,你怎么就一人光杆儿站那儿?”
“都有的,公司给配。平时我还骑车上下班呢!这不是你说要接我下班吗?我就把车存附近的停车场了。”蒋硕宇说着,特意看了眼林鹤的脸色,他很害怕林鹤误会自己在抱怨他。“这儿离我们公司挺近的,明天直接取车就能上班——”
林鹤明白了蒋硕宇的急切,心下凉意。“我明天去你家接你上班。”
“不用的!从我家坐公车到这儿就几站路——”
“我来接你。”林鹤不减速右转,完全表达了情绪。
蒋硕宇再说不出话,蜷在座位里。这条街是他熟悉的,音乐学校在街的尽头。原本只是一所占一层楼的课外兴趣补习学校,现在已经扩到了整个写字楼。偶尔换区跑快递的时候会经过这儿,蒋硕宇却没多余的精神回忆过去,他得吃饭交房租供妹妹念书,他得为不确定的将来做打算。蒋硕宇被生活折磨怕了,一直害怕。“林鹤——”
“记得吗?我们偶尔去学校背后的炒菜馆搭伙吃晚饭。”林鹤的爸妈很忙,晚餐几乎都是在外面自行解决的,蒋硕宇可怜林鹤,偶尔也会跟林鹤一起吃个饭什么的。那时候,是蒋硕宇可怜林鹤,而现在,像是换了立场。虽然林鹤没有半点可怜蒋硕宇的意思,却很难对蒋硕宇说明。他喜欢他,比可怜更可恶。“那家店还开着,有时候我一个人也会去吃。老板的头发全白了,还记得你——”
“林鹤。”蒋硕宇拉了拉林鹤的衣角,为难:“非要在那儿吃吗?”
“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我——”
“那家店跟以前一样,连墙上都海报都没换。”林鹤试探着搂过了蒋硕宇。跟以前一样。
蒋硕宇轻轻的叹了口气,认命的缩在林鹤的怀里。老板认得林鹤,却没认出蒋硕宇。印象中的蒋硕宇,跟现在十万八千里的远。蒋硕宇习惯了,没所谓,林鹤比当事人还深受打击,当场跟老板理论起来。蒋硕宇只好跳出来当和事佬:“你不是一开始也没认出我吗?”林鹤噎住了。蒋硕宇慢了一拍才认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我的意思是我变了很多,认不出来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