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1)
绞一撮发在指尖缠绕,她看他沉默不语,眉间微蹙,寒星一般眼眸灼灼看她,所有细节都不放过,那凌厉目光,仿佛将她心都窥测,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她靠在通彻的落地窗上,身后是汐川靡靡夜色,繁花似锦,一团团将她小小身体簇拥。
俊朗面目,雍容气度,他有一副好皮囊,教女人心碎心死的好模样,眼前不过淡漠一笑,便教人神魂颠倒,更无须说他金光闪闪好家世。
什么气质,什么样貌,统统钞票堆出来,有钱,任谁都可以。
他在她眼中追寻那一丝隐匿的轻蔑,而仍旧背靠着玻璃窗,侧过脸,静静看着窗外 片片剥落的霓虹,“我去洗澡?”身子却不曾移动,仿佛已然与这闪烁的夜色融为一体,那红得惊心的裙摆,是大厦顶端最亮一盏灯,血般绚烂。
他抬手看表,双脚搭在茶几上,整个身子都陷下去,仿佛肩上重重包袱终于卸下,眯着眼长舒一口气,又让人没来由生出几分怜惜,只想伸手去,细细抚平他眉心褶皱,吻一吻他紧紧抿着的唇,凉薄的略显苍白的唇。
她已侧过身子,半靠在窗上,侧对他,却听他懒懒答话,说:“坐一坐。”
她藏起笑,抬眼看他,即便如此姿态,却仍旧有摄人心魄之力,一颗心不小心便四处摆荡,晃悠悠悬得老高。
嘴角画了个弧,笑嘻嘻问:“程先生不想要了?”
程景行不答话,只说想吃什么自己拿,便撂下她,兀自闭目养神。
屋子里静得骇人,仿佛两人都入了定,连悉悉索索衣料声都听不见,这样安静,他几乎沉沉入眠,模模糊糊听见凉凉风声,湿漉漉的海风吹来,仿佛能闻到海腥味。
蔚蓝蔚蓝一片,莹莹波光闪烁,日头沉下去沉下去,一日日就这么消逝,一辈子就这么离散。
梦中女子一捧柔柔青丝,回眸时悱恻笑靥,不过一眼,却是心惊肉跳,仿佛天地倒置,沧海横流,一双眼满满情意,只看得见她飘渺身姿,淡薄如雾一般。
消散,消散,最终手心空空。
梦靥骇人,不由得睁开眼,却瞧见眼前繁华美景,美得人双眼迷离,丢魂失魄。
那一袭红裙,徐徐,如飘荡在画卷之中,远远望见她苍白侧脸,被风吹乱的长发凌乱,一丝丝拂过面颊,他能看见,那是夜风悄悄来,细细亲吻她的脸,她的唇,红得耀眼的唇瓣,鲜艳欲滴的,早春的花朵,仿佛仍透着晶莹露珠儿,水润且饱满。生来要待人采攫,等待,等待男人的唇。
而她面容恬静,紧紧依偎着透明玻璃窗,将俗世红尘紧紧拥抱,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窗口落下,呼呼风声过耳,不过一瞬之间,被碾碎在这物欲城池之中。
心口紧缩,是谁在他心上狠抓一把。
这感觉似曾相识,却又千万年久远,无从记起。只听见怦怦心跳,一声声敲打胸腔。
“很喜欢?”程景行问。
七七回过头来,云一般柔软的长发微微浮动,真想捧在手心来,细细研磨。“不,只因程先生不肯给我一个青眼,就只好看看夜景打发时间了。”
女孩子娇滴滴好声音,叮叮咚咚如山泉一般,沁凉沁凉。
程景行指了指对面沙发,仍是吝啬言语,不过一个字,“坐。”
七七保持微笑,努力做 爱岗敬业之典范。
点一根烟,墨蓝色烟雾丝丝缕缕散开来,醇香靡靡。“十几了?”
这回懒得遮掩,直白说,“快十七,离十八也不远。”
他笑,仅仅稍稍弯起嘴角,连笑都不曾放纵。似乎觉得七七颇有趣味,便问:“今晚卖的什么价?”
而她唇边含笑,仿佛一切无关痛痒,或是已堕落到深处,半点尊严没有,“六千,领班姐姐一千,螃蟹哥一千,经理那里孝敬一千,王先生已经付过钱,算个高价。”
程景行道:“那岂不可怜,出人出力是你,最后只得个半数。何必答应?唱唱歌不好?”
真是一副道貌岸然虚情假意丑面孔,七七拨了拨流海,掩过方才眼中不以为然鄙夷颜色,笑笑说:“先生不知道,夜场里跑,卖唱卖笑,又不是电视剧里冰清玉洁窑姐儿,能真卖艺不卖身?但凡是个女人,没人帮着,迟早要出来卖。不愿意?自然有办法让你愿意。既然结果一样,又何必挣扎受苦,不如顺了老板心意,一拨人分分钱,大家开心。再说了,多久才能遇上程先生这样顶尖的人?第一次卖给您,那就是我七七的造化。”
程景行皱着眉,讳莫如深,七七却窥见他眼中厌恶,仿佛她不该是这般妓 女做派,七七心底嗤笑,难不成真要当了婊 子立牌坊,做那冰清玉洁窑姐儿。
是她,是她自己,将尊严踩在脚底,碾碎了,再扑向这不可抵抗的世界。
她理了理头发,看着他的眼睛说:“我知道,程先生是洁身自好的人,带我来不过是因为不好拂了主人家的面子。时间差不多,不耽误程先生休息,我先走了。”
说话间已站起身来,红色裙摆飘过他眼角,又贴在那白生生的腿上,轻轻抚摸,如男人粗糙有力的手。
他捏了捏眉心,心潮起伏,已有欲 念汹涌,一层层浮上心头。
经过他身旁,墙上的挂钟走到十二点整,七七回头去看那片繁华夜色,口中默默叨念。他只看见她红唇阒然开阖,听不清声音。窗外烟花一朵朵绚烂开放,红蓝青紫,许许多多颜色,许许多多面貌,一簇簇倒影在她琉璃剥光的眼中,一朵一朵,开出深深绝望,是到死的黑暗,明明一片繁华,在她眼中,却只看得见城市漆黑角落。
她沉寂模样,真如他人说,似一朵风中百合。
她回过头来,翦水双瞳,映出他的刹那失神,只听见她说,“中秋快乐。”
缓缓,如一带溪流,轻轻流过。
烟火迷乱,迷乱他的眼,身不由己,猛然惊醒时,早已被那一双水灵灵雾蒙蒙的眼睛蛊惑,仿佛陷入魔障,伸手去掐抓住她纤细手腕,他不知,不知为何发了狠劲,狠狠将她抓牢,几乎想要在此刻将她捏碎。
她不敢挣脱,今夜他是她的主,不能把上帝得罪。
她在他眼中窥见澎湃的欲 望,心中一惊,周身冰凉,躲不过,终是躲不过。本以为料定如此,匆匆来,匆匆走,他这大城市来的上等人,英伟又多金,自是不缺女人,更重要是自命清高,必然是嫌她下贱,不愿碰的,谁知仍是躲不过。
而他终于在她眼中看见那深深恐惧,竟满意地笑起来,松了劲头,轻轻揉着被他捏红的手腕,沉沉道:“洗干净。”
自知终不能幸免,又有什么可怕。
她轻轻笑,轻轻笑,笑出一朵带血的花。
点点头,往浴室去。
这浴室真不错,比小街里任何一间屋子都好。瓷砖很滑,浴缸很大,香波很香,镜子里女人哭花了妆,好生丑陋。
很好,一切很美好,比起夜场里姐姐们的第一次好太多。
但愿他不是变态。
程景行站在七七战站过的地方,低头抽烟,俯视着窗外比之戬龙城相去甚远的景色,任这边陲海风,将所有阴郁吹散。
尝一尝,尝一尝,好似台子上一盘鲜菜,尝一尝,又何妨?
阿佑蜷着身体,躺在湿润泥土中,一动不动。
人人都骂他傻仔,还要来踢上两脚,好痛快。
不多时,又笑嘻嘻都散了,零零落落只剩下他,还有今夜星光,璀璨迷离。
傻仔,真是傻仔。
首章
当我还很小很小时候,梦想有一个小小的家。
计划将它隐蔽在树丛中间,用书皮和叶子招待我的客人。
所有人都在我可爱的草绿色小床上玩乐。
梦想。
满满青草香。
走出来,湿漉漉长发滴滴答答沾湿了小红裙,她光着脚站在深灰色菱格纹地毯上,一滴水从小腿滑落,被厚重地毯吸食,无声无息消散。
她看着他,依旧穿着那鸢尾花似的裙,就这样睁大一双乌溜溜的眼珠,目睹他那一刹那间的失神,尔后静静,静静微笑,在褪去遮掩的洁净得透明的脸上,悄悄画上一抹不可琢磨的笑靥。
二十步距离,他望见她孩子一般纯白的轮廓,未干的海藻似的长发与春雨过后鲜嫩洁净的身体。
一朵含着露珠的花,鲜红怒放。
他一步步走近,捏住她小巧下颌,抬高她的脸,拂开粘在额上湿发,四目相对。
她看见男人含笑的眼眸,一如欣赏一副美妙物件,是的,物件,多么合他心意。
他看见女孩子微微颤抖的唇,被雨点欺凌的百合花,凉凉秋意中等待救援。
于是低了头,于是贴了唇,于是探索,于是沉迷,于是一发不可收拾。
她闭上眼,灯光隔着眼皮闪烁,炫目的光依旧在眼前叫嚣,她的世界是一片光——比黑暗更无处可去的明亮,照得双目滴血,彷徨无措。
他缠着她,咬着她,吸食她仅剩心魂。身前男人强势而霸道,容不得她半点抵触,一味索取,一味掠夺,只因他口袋满满,只因他生来富贵,她便只能张开双腿。
张开双腿,任他粗糙手心滑过,她群内空空,正如他意,一路畅通无阻,袭上她小小鲜嫩的乳 房,十六岁,不,方过了十七的小姑娘,生涩如四五月青桃,却又自有一番清甜滋味,沁香可口。
红裙子抛高又落下,带着淡淡沐浴香。在她眼中,这一瞬仿佛节奏缓慢的无声默剧,丝丝缕缕,点点滴滴,绵长而缓慢,带着用不可追寻的决绝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