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1 / 1)
白木可姐姐知道我喜欢种花之后,就给我邮寄来一盆蓝色妖姬,真正的蓝色妖姬,我的意思是,不是通过白玫瑰染色制成的那种。虽然蓝色妖姬后来被我折腾死了,但当时,还是透漏着高贵与美艳的气息,甚至有一点点妖气。跟着寄来的是一封短笺和两张邀请函。短笺上写着星期五晚上有一场晚会,但白木可姐姐她自己不愿待在热闹喧哗人声鼎沸的地方,就把邀请函送给我和小亮了。
小亮知道后也很兴奋,非常乐意参加这个舞会。不过他提出来一个鬼点子,和我约定在舞会开始之前,谁也不告诉对方自己要带什么面具,而且星期五那天,要分开前去开舞会的大厅,看谁能先找到对方。
这个想法很有意思,我们就击掌为盟一言为定了。
星期四晚上,闪小亮匆匆吃完饭后就回自己屋了。不知道他鬼鬼祟祟在做些什么,只是翻箱倒柜的声音不绝于耳。我来到他门前,悄悄推出一道缝,看见他拿着熨斗在烫一件衣服,我只能看见衣服是白色的,样式却看不清。小亮倒是机敏,竟然发现我在偷看,走过来,把门拉得大开,双手叉着腰,“小蝶,偷窥男同志房间可不是什么值得赞美的事情。”
“我,我,我就看看,我又不说话,你忙你的。”
“那可不行,你要是什么都看了,明天你岂不是一眼就认出我了。”
“就你长那熊样,就算是整容了,我也能认出你。”
“我长哪样了,我虽然不帅,但也绝对不难看,和熊也没什么关系吧?”
这话不假,小亮五官端正,鼻梁高挺,眉毛浓浓的,整体呈卧蚕型,在眉梢又成剑的形状。他的声音低沉浑厚,他以前要是学播音,或许能闯出不小名堂。不过小亮说,她妈妈把他的许多天赋虽然没扼杀在了摇篮里,但扼杀在了肚子里。
“我就看一眼!你给不给看?”
“说不给,就不给,出去出去出去。”
“出去就出去,小亮,你当我稀罕?”小亮昨天赖在我屋里不走被我扫地出门,现在就来报复我了,男人心,海底针,真是小。
星期五那天傍晚,小亮先出发了。我拿出事先偷偷准备的绿色长礼服和面具,精心化妆着。面具是小蝴蝶形状,颜色也是绿色的,在右眼的地方镶嵌着几圈半圆形的粉色小玻璃珠,右耳的地方有几根浅绿色羽毛。我把前面的刘海梳走,扎了一个简单的丸子头。好,很美,我要出发了。
舞会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厅里举行,穿过种满许多榆树香樟和低矮灌木的庭院,就到了。我到场的时间比较晚,等我进去的时候,大厅里已经有很多人了。男的大多西装革履,带着各种颜色形状的面具,女的则穿着短礼服长礼服,都踩着高跟鞋,只有我例外……我从来不喜欢高跟鞋,极不舒服,也不方便,好看是好看,雅致是雅致,可说到底,女为悦己者容嘛,至于我的悦己者闪小亮,说我穿什么鞋都好看,他这么说,我就信了呗。
大厅里灯火通明,用金色的锡纸装饰着,播放着舒缓的音乐,一层和二层,都挤满了人。前面的人一堆又一堆,我在人海里一寸一寸走着,东张西望,感觉谁都像闪小亮。
“女士,要酒吗?”
“要。”我从服务生的盘子上拿起一杯抿着,拿的那杯鸡尾酒虽然清淡爽口,但略带酸味,酸里还夹杂着一些苦味。
我拿着酒,不太想喝,又不好意思随便放。旁边的服务员还没走,好像一直盯着我看,看得我很不开心。我回过头来看,这哪是服务员,他穿着白礼服,而不是服务员的黑色那种,还带着非常大号的面具,好像一开始就打算不让别人认出来似的。他又不知道从哪变来一朵蓝色妖姬,绕道我身后,插在我头发里。他拿起托盘要走,我追上去,可很快又被人群挤开,这群人的平均身高太惊人,我个头一米七,可视线总是被挡住。
“闪小亮,你给我回来。”我第一次来这种档次的舞会,不敢大声嚷嚷,可他听见了,很听话地走过来。他把一只手放在我脑后,贴在我耳边,轻声说:“有本事,来找我。”说完,就又抽身离开了,很快被人群吞没,我追他不上。舞蹈的旋律响起,舞会开始了。
一个身材矮小的、瘦瘦的小个子男人走过来,要邀请我跳舞,“不。”我冷冷地说。小个子男人不以为杵,走之前还鞠了个躬,挺绅士地说:“那真是太遗憾了。”
我突然想到一个好办法,可以引亮出洞。我走到跳舞的那个圈子边沿,摆出一副幽怨的表情,时不时轻轻叹着气。奏效了,很快,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走过来,这一次,我爽快答应了。我和这个陌生的男人走到舞会中间,随着节奏慢慢跳着,我没在意我的舞伴一直在说什么,而是用眼神扫着周围的人,想找到闪小亮脸上的五味杂陈。
“小姐,你在想些什么呢?”
“啊,谢谢。”当时我真就这么回答的,我还记得我的陌生舞伴无奈一笑,表情尴尬。
我看见他了,只不过脸上写着的不是失落,而是春风得意,他牵着一个女人的手,也把她带到舞台中间,女人把手放在他的肩上,他谈笑风生,他的女伴被逗笑得像个筛子。
“啊……”这是我舞伴痛苦的喊声。
我踩到了他的脚,虽然没穿高跟鞋,不过也够他受的。我没心情道歉,离开跳舞的人群,在大厅的一角,独自坐着,我倒要看看闪小亮能撑多久。管弦乐响彻大厅,灯火流光溢彩。闪小亮挤过人群,拿掉面具,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一个人坐在这傻笑什么呢?”
“要你管啊?”
“哇哦,我怎么闻出一股酸味?”
“胡说,我有那么小心眼吗?都说女人爱吃醋,但最能吃醋的,是你们男人自己。也是啊,酒是乙醇,醋是醋酸,醋酸和乙醇本来就能相互转化,你们又爱喝酒又爱喝醋,就能说得通了。”
“小蝶,你不是没上过高中吗?怎么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没上过高中,就不能知道知识了?你就知道拿有色眼镜看人。”
“好啦,我的错,给你道歉。”小亮松了松领带,“真是累,我那个舞伴,又矮又胖,配合她难受极了。”
“哦?是吗,可我看见人家是又高又苗条,你的眼都快像是被钉子定住一样。”
“那完全是出于礼貌嘛!”小亮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半弯着腰,一手放在身后,“伊蝶女士,能否请您跳支舞呢?”
我把头一抬,动都不动,不理他。
“哈哈哈,别吃醋了。”小亮揽着我的腰,把我抱起来。
“把我放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呢。”
“那你算是答应陪我跳舞了?”
“不就跳支舞吗,有何不可,你立刻马上现在就把我放下来。”
音乐重新响起,这次放的是someone like you的舞曲版,节奏不是很快,不过小亮好像不是很适应。
“别管音乐了,我们随便跳吧。”小亮说。
我和小亮即兴跳着,随便说着。舞会快结束的时候,我不小心崴了脚,脚踝顿时就红肿起来。
“你怎么这么笨啊,不穿高跟鞋都能崴脚。”小亮帮我把鞋脱掉,向服务员要来一袋冰袋,小心敷着。
“是是是,我就是笨,笨到会喜欢你这个大傻瓜,你以为是谁害我崴脚的?”
“傻人总是有傻福,能娶到好媳妇。我承认,这个舞曲我不太熟练,你说吧,怎么补偿你。”
“不罚你跪键盘了,键盘多贵,就罚你晚上背我回去。”
小亮就背着我,步行回家。这条街的灯光不是白色的,是昏黄色的,穿透力不强,街道就被分成明暗交替的区域。现在是9月份,晚上的风带着丝丝凉意。丸子头扎得有点紧,我把头发解下来,让头发随意披着。我趴在小亮背上,听他不停地贫嘴。我们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街,神情越来越恍惚,影子被留在身后,越来越长,也渐渐模糊。
他说他会疼我一辈子。
他说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可时光,总是残酷。
我们新去的公司是周贤开的,我们被算计了。虽然后来有白木可姐姐出面,把事情解决了,可我没想到的是,周贤手里竟然有我的视频,更没想到视频竟然到了小亮手里。他失魂落魄了,哭了,看得让我心碎。他没有怪我,骂我,没多说一句,只是泣不成声。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原谅我,但是我无法原谅我自己。往事如山,搁在我和他之间,不能释怀的不是他,是我,我原谅不了我自己,看到我深爱的人知道了事情真相后还假装不在乎,比杀了我还更让我难受、内疚。心结无解,走是我唯一的选择,还他自由空气,也让我自己的尊严有机会喘息。很多人在时间的流逝里忘怀往事,也有人在流年匆匆里让回忆更加清晰、不断伤害自己,让一天一天不断裂开的伤口去证明钻心刺骨的曾经,我希望小亮是前者,我希望他把我忘掉,去工作,去娱乐,去结婚,去生子。这一切的活动,不再有我的参与,把幸福留给你,让别人代替我疼你。至于我,我说过,我是深海里的鲨鱼,或许,只能是深海里的人见人怕的鲨鱼,可我最怕的,是阳光下的海豚,那么可爱受人喜爱,我比不过她们,只能徒劳地羡慕她们才有资格享受的幸福与快乐。
我走的那天晚上,小亮喝多了酒,躺在沙发上睡得很熟,虽然眼角的泪痕似乎总是热的。我找个毯子帮他盖好,把自己的行李收拾收拾,很多衣服带不走,也就都留下了,小亮卖了、烧了、或保留下来当个念想就都随他吧。我看着卧在沙发上的小亮,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来,留下一句我爱你,轻轻把门关上,离开了我和他共同生活几个月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