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三章(1 / 1)
该是实现了的吧,这么多年,他们一直都把对方放在了心里最重要的位置,关系也比当日更加亲密了几分。但为何,心中仍有淡淡的不安?或许是自己太在意了,反倒显得患得患失,曹丕摇头甩去那份淡淡的不安,策马缓缓走到了柳树边。这近看才发现,这些柳树的枝干如今竟要一名汉子双手合围才能抱住。也是,毕竟长了十五年了啊……当年的一幕幕再次浮上了脑海,劣势相持、粮草危及,到天降许攸、攻破乌巢,再到吞并四周、平定乌丸,一步一凶险,一步一赤血,一步一豪情!功名业绩,回首看去,竟是白骨累累,有敌人的,也有自己人的,郭祭酒、荀令君……当日的风采依然历历在目,如今,也不知一缕幽魂是否已投得好胎?纷乱的思绪在脑中盘旋不去,曹丕此刻只觉胸中有无数情感急需发泄。所幸由于用不惯他物,这笔墨纸砚一向却是随身携带,当即便在那柳树之下铺纸研磨,酣畅挥毫:
“昔建安五年,上与袁绍战于官渡,时余始植斯柳,自彼迄今,十有五载矣。左右仆御已多亡。感物伤怀,乃作斯赋。
伊中域之伟木兮,瑰姿妙其可珍。禀灵祗之笃施兮,与造化乎相因。四气迈而代运兮,去冬节而涉春。彼庶卉之未动兮,固肇萌而先辰。盛德迁而南移兮,星鸟正而司分。应隆时而繁育兮,扬翠叶之青纯。修干偃蹇以虹指兮,柔条阿那而蛇伸。上扶疏而施散兮,下交错而龙鳞。
在余年之二七,植斯柳乎中庭。始围寸而高尺,今连拱而九成。嗟日月之逝迈,忽亹亹以遄征。昔周游而处此,今倏忽而弗形。感遗物而怀故,俯惆怅以伤情。
于是曜灵次乎鹑首兮,景风扇而增暖。丰弘阴而博复兮,躬恺悌而弗倦。四马望而倾盖兮,行旅仰而回眷。秉至德而不伐兮,岂简车而择贱。含精灵而寄生兮,保休体之丰衍。惟尺断而能植兮,信永贞而可羡。 ”
八月,孙权遣军围攻合肥,被张辽、李典所破,无功而返。
十一月,张鲁降,与其五子皆被封为列侯。同月,刘备攻刘璋,取益州,占据巴中。
建安二十一年二月,曹操自南郑回到邺城。五月,曹操进封魏王。自此,魏国始建,八月,以钟繇为相国。此时,众人仿佛都看到了,曹操黄袍加身的那一日。
同年,曹操以“辞色不逊”为由,将曹植之妻崔氏的叔父、出身名门清河崔氏的崔琰罚为徒隶,后又以其“有所怨忿”,将其赐死。不久,又以“衣绣违制”之名,赐死了崔氏。一时朝野上下风声鹤唳,再无人敢对曹操有任何不恭。同时,群臣心中关于曹操继承人的问题又有了新的考量:魏王如此打击崔家,莫非王心中的天平已倾向的二公子?
数年夫妻,纵然无爱,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牵着年仅四岁的儿子曹志 ,曹植默默地将杯中佳酿洒在了崔氏墓前的土中,心中默念道:此后,倒是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地总是担心你会发现什么了……没想到你竟然会被父亲……我的妻……对不起,原谅我对你始终没有那样的感情,这些年你的郁郁寡欢我一直看在眼里,但是已经给了一个人的心,我又怎么把它再分给你?原谅我太软弱,没有抵抗世俗的勇气,结果却是害了你……我只能向你保证,我会力保我们的孩子平安长大,希望这能成为你黄泉路上的一些安慰吧……但愿来生,你能寻得一个真正爱你的人……美酒渗入泥土,颜色顿时深了几分,身边的曹志忽然大哭了起来:“娘,娘,呜呜,我要娘……”
有些慌乱,有些无措,曹植只能将孩子搂进了怀里,低声哄道:“乖,娘去天上了,去天上过好日子了,志儿这么哭娘会不开心的……”
不远处,曹丕静静伫立,此刻,走上前去,轻轻将一大一小两人皆圈在怀里,却久久没有说话。待曹志渐渐止住了哭声,方道:“让志儿和叡儿一块儿住吧,我也会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的……”
到底不是放在心上的人,纵然芳魂消逝之时有所伤感,过一段时间自然也就平复了。而曹志年龄尚小,很快便被新的生活所吸引,况且崔氏乃是被曹操赐死,曹府上下又有谁敢公然表示对其的哀伤?时光匆匆而过,那名在曹府中生活了四年的女子便逐渐淡出了众人的话题,日子依然照常过着。如此,转眼便到了建安二十二年。
岁月在曹丕的眉宇间沉淀了一份稳重,多年为官的经历又在其线条分明的脸上刻下了几分不怒自威。穿过庭院,所遇下人纷纷行礼,曹丕亦一一颔首以做回应,却丝毫没有减慢脚下的步伐,不一会儿,竟走到了府中的一个偏门之前。此处除了每日会有下人例行地前来休整草木,其余时间鲜有人至此。曹丕走着走着,嘴角不由渐渐浮现了一抹笑意,快步走出门外,便见门边停着一辆朴素的马车,脸上笑意更深,曹丕脚下不停,几步跨上了马车,伸手便捏了捏车中人的鼻子,笑道:“干什么呢,这么鬼鬼祟祟的?”笑若春风,哪里还有半分威严的样子。
那候在车中之人自然便是曹植,此刻只见他有些不满的拉开曹丕的“魔爪”,皱了皱鼻子,委屈道:“又不是小时候了,怎么还老爱捏我?”
明明已是二十六岁的大人,此刻做起这番撒娇般的动作却半点不显矫揉造作,毫无违和之感。曹丕自是爱煞了他这副模样,手臂一伸,便将人拉进了怀里。迅速在唇上啄了一口,曹丕又坏坏地捏了捏曹植的脸颊,嘴里说道:“谁让我的植儿这么可爱呢?一见到就忍不住呀。”
曹植佯怒,一巴掌拍在了曹丕的脸上:“多大的人了,还‘可爱’……”当然,杀伤力为零,反而逗得曹丕开怀大笑,抱着曹植蹭着鬓角,道:“那也没办法呀,谁让植儿永远都是曹子桓的可爱的植儿呢?”
如此自然的情话,这么多年来也不知听过了多少次,却每一次都能让曹植羞红了脸。微微侧着头,曹植嘟囔道:“就会哄我……”
曹丕顿时叫屈:“什么叫哄你嘛,天地良心,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啊。”
有些无奈地看了此刻像个孩子般的二哥一眼,曹植放软了身子偎进了曹丕的怀里,柔声道:“你的心我自是明白的。瞧瞧你这样子,哪里像个世子?”
软玉温香在怀,曹丕索性耍起了赖:“整天端着那么一副样子很累人的好不好,你就不能让我休息休息。”说罢便轻轻咬了曹植的耳垂一口。
无数次的肌肤相亲,曹丕早已摸透了曹植身上的各个敏感之处。不出所料,怀中之人低低“啊”了一声,却迅速刹住了声,微微挣开些身子,道:“别闹了,马上就到地方了。”
曹植如是说,曹丕倒也听话地停下了意欲“不轨”的手,只是老老实实地抱着怀中之人,嘴里却回到了刚开始的话题:“你还没告诉我呢,这么鬼鬼祟祟地是要带我去哪儿呢?”
曹植只是笑了笑,故作神秘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曹植不想说,曹丕自然不能逼他说,便放松了身子靠着车壁上,半闭着眼睛养起了神,嘴里却又扯开了话题:“你说你,堂堂临淄侯,这马车倒连普通富贵人家的都看着不如。也不装点装点。”
倚在曹丕的怀里,曹植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慵懒:“马车坐着舒适便是了,弄那些虚的有什么意思?”
或许是实在闲不住,曹丕抓起了曹植的一缕头发细细把玩着,柔软的发丝缠绕指间,说不出的暧昧缠绵。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相拥着。宁静中带着丝丝甜蜜的氛围瞬间包裹了二人,曹丕侧头,轻轻在曹植额上又印下了一吻,呢喃道:“真想这车就这么一直开下去,别停下,永远……”
微微一颠,马车到底是停了下来。同时,曹丕一下子睁开了一路闭着的双眼,眼中是刚醒来的迷茫,却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戒。一道温润的声音便在此时传入了耳际:“醒了?”
许是看清的所处的车厢,亦或许是因为那融入骨髓般熟悉的声音,曹丕眼中的警惕之色顿时消失尽去,嘴角也噙上了一丝笑意:“恩。”
一只如白玉雕琢而成般白皙的手抚上了曹丕的面颊,曹植的语气里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心疼:“总是这般睡不安稳么?”
握住那只纤长的手,曹丕在那骨节分明而丝毫不显柔弱的手指上轻轻咬了一口,又疼惜地含入口中温柔地舔舐了一番,感到那只手微微颤了颤,才放开了它,转头看着曹植的双眼,安慰道:“没事的,只是多年在外征战养成了警惕的习惯罢了。”见曹植神色间依然挂着“担心”二字,曹丕忙岔开话题:“都到地方了,你还不带我下去?”
二人心意相通,曹植岂能不明白曹丕的意思,当即便收起忧色,笑道:“那我们便下去吧。今天便让我带你好好玩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