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 第 173 章(1 / 1)
七月份,天气变得炎热起来,跟着天气的炎热,眀萍也开始热火朝天的忙碌了,忙着准备孩子的东西,吃的,用的,玩的,穿的,铺的,盖的,好像总也买不完。一个上午转回来又大包小包的堆满了一客厅。
老沈无处落脚,围着那些东西,伸脖子东瞅瞅西看看,“这都是买了什么东西?花这么多干嘛?”他拿起一个盒子,离远眯起眼,“这是什么东西?——防偏头的?笑话,难道不睡这个,脑袋会偏么?”他不屑地放下,粗声说:“竟买些没用的,糟蹋钱干什么?”
眀萍将东西从他手里夺过去,“你不懂就别乱说,现在每家孩子都用这个,男孩子么?脑袋偏不好看,周周正正的脑袋,再有一头卷发,”她说着说着便在脸上笑开了花,“你说,该有多漂亮啊!”
老沈打鼻腔里哼哼,“那还用说。”他背着手在地上转着圈子,瞧着茶几上的那些新鲜玩样儿,仍是手痒拿起一个小包装,看看,看了半天,也没琢磨出是干什么用的,看着那歪七扭八的小日本文字,他忍不住嘟囔起来,“这都是干什么用的?一个中文都没有。”
“喂药器。”眀萍说。
老沈立即扬起了眉,“这是什么东西?难道现在就准备孩子生病喂药的东西了。”他重重地呵斥道:“这个东西买来有个鸟用,简直是不吉利,有钱烧的,这是。”
“什么不吉利?”眀萍又把东西从他手里夺回来,“只是买回来留着备用,又没有说一定要用的,难道不买这个东西,孩子就不会生病么?你问问,哪家孩子从小到大,不准备些药在家里的,准备这些就是希望孩子生病,这是什么逻辑?”
老沈被眀萍抢白了一顿,有些无趣。眀萍最近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说话越来越大嗓门,仗着女儿女婿撑腰,好像一下子翻了身吐了气,把这几年积攒下来的委屈都一点不剩的发泄出来,只要他说上两句,对方即刻会有一百句等着他,“我现在吃的用的都是姑爷的钱,是姑爷孝敬我的,我花你沈常业一分钱了么?”
是了,这个世界是现实的,现在,家里的生活好像一下子从解放前过到了资本主义社会,他也不必要再听眀萍的嘀咕和埋怨,楼下,平时那些见到他爱答不理的邻居,现在各个看见他都是笑脸如花,争抢着和他说话。这种滋味似乎真的不错呢!
“这真要生下个孩子,健健康康的,多好,”眀萍坐在沙发上,展开手里的衣服看看,随后放下衣服,又开始憧憬起来,“过两年,再生个女孩出来,这样,儿女双全,男人的心就算拴住了,我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老沈最近已经习惯了眀萍的这种唠叨,似乎也颇为享受这种念叨,是的,这回是个大胖小子,如果再生个女孩出来,那真的就是圆满了,他以前想都不敢想,有些时候,他觉得这简直是在做梦,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降临到他沈常业的头上?
生活是圆满的,如果说,生活中还有些阴影,那就是陈祖安的问题了,这是搁在老沈心里的一个结。陈祖安从逃狱出来,就杳无音讯没了踪影,一面都没有露过,这一晃大半年又过去了,听魏军说,魏莹拿给他九百万,九百万足够普通人过一辈子,那么,他是不是真的拿着那笔钱开始新的生活呢?
以老沈的感觉,总觉得不踏实,就好像,他当警察蹲守那会儿,埋藏在暗夜里,不能被对手发现一点迹象,他觉得陈祖安现在就是等在暗处的猎人,正伺机而动等着他的猎物,他在等着什么时机呢?他说不好,可是,直觉觉得,有什么是不妥的。
“瞧瞧,这衣服穿在身上该有多漂亮?”眀萍提起一件衣服在眼前端详,“你说这孩子能像谁呢?如果他长的像我们女儿,那和聪聪就怎么看怎么是一对亲兄弟。”
是的,到底是有聪聪的,虎毒还不食子呢,他不相信陈祖安会对他们不利,他不考虑别人,总得考虑自己的亲生儿子不是?
“可是,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像自己呢?”眀萍又念叨起来,“如果这孩子能像姑爷,姑爷会更喜欢,看着孩子活脱脱是另一个自己,那种感觉是奇妙的。”近来,眀萍对这个孩子的期待和热切程度已经超出了理智的范畴,甚至远远超过当年聪聪出生的时候。古时候,有子凭母贵,现在,似乎也子以父荣了,尽管他心里曾经不断的提醒自己不能厚此薄彼,同样都是孙子,怎么能有差别呢?可是,内心深处,这是有区别的,陈祖安和魏军这两个人太没有可比性了,一个道貌岸然,心里却晦暗的很,一个风流轻佻,可是,为人却重情重义,陈祖安连半根毛都及不上人家,老沈摇摇头,不能再想陈祖安了,想想这个人,他心里就觉得有说不出的呕。
沈洁还有一个月就是预产期。眀萍这几日是天天跑到水月雅轩来,她来了,剩下老沈一个在家呆的无聊,也憋不住跟着过来两次,到这,没事可以和老赵下盘棋,等到晚上魏军回来,他还能借这个机会和对方喝上两杯。
“现在可倒好,又把酒杯端起来了。”眀萍说,“你爸那人就是死鸭子嘴硬,明明心里想来,嘴上不说,偏说是家里空调不冷,人光坐着就出汗,你爸什么时候爱打空调来着?”
“那就让他跟着过来么?省的在家也呆着无聊。”沈洁说,母女两个收拾床上的东西,孩子还没有出生,就已经收拾好了房间,穿的用的,装满了两个衣橱,“可别买了,再买,我都不知道放哪里了,这两天,不知有多少人送东西过来,这孩子的衣服已经可以穿到五六岁了。”
“怎么都管不住自己的手,”眀萍说:“想想,聪聪那会儿,我想买这些,都有心无力,又得防着你爸点,哪像现在,我买东西回去,你爸屁颠屁颠的跟在旁边转悠,这么多年,都没见你爸对什么事上心过。”她看着沈洁的肚子,笑容又从脸上愉悦地绽开,“你说,这孩子还没出生,我怎么就喜欢上了呢?真希望这孩子能长的像姑爷,小卷头发多好看啊!”
“也是,”沈洁说。低头,嘴边露出一丝会心的笑容来,她的肚子已经大的遮不住,如果不捧在手里,好像随时都会掉下去一样,“这孩子还没出生,就已经有这么多人喜欢了,真是不一样呢!”她的声音突然低落了下去,“聪聪就没有这么大的运气了,好像长这么大就没几个人喜欢的。”
眀萍脸上的笑容收了回去,神情有些歉疚起来,“可不是,可不能有区别待遇,那才是我的大孙子呢?这孩子都是一样的。”她想想,抬头看看墙上的钟,“聪聪是不是该回来了?怎么好像是老赵在和你爸下棋呢?怎么还没有去接么?”她起身,“我得看看去。”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自门口传来,随后,门被蓦然推开,聪聪的一张脸探进来,看见眀萍,叫了声姥姥,书包都来不及放下,手上举起一杆长/枪,小小的脸庞上露出兴奋的光泽来,“妈妈,看我的长/枪。”
“哎呦,孙子,”许是为了弥补心里的那份愧疚,眀萍的亲热比往日殷切了些,她抱住聪聪,想要亲亲对方,可是,聪聪的注意力显然全在那杆枪上。
“怎么又买玩具了呢?”沈洁虽是责备着,可是,口气是温和的,“你那房间都快装不下了,是不是应该专门给你这些宝贝准备一栋房子呢?”
“爸爸给我买的。”聪聪说,“反正我玩过可以给弟弟玩。”
“这是爸爸说的?”沈洁问。
“不是,”聪聪摇了摇头,“这是我说的。”他举着那杆枪,冲着沈洁的肚子比划起来,“妈妈,你说,弟弟会不会看到?”到底是个孩子,想法总是天真的,沈洁揽过聪聪,帮他把书包脱下来,“弟弟会看到,会感觉到聪聪喜欢他,不信,聪聪来摸摸。”
聪聪伸手摸摸沈洁的肚子,扬起脸来,用心地感觉着,随后在脸颊上展开一份天真热烈的笑容来,“真的有,”他兴奋的惊呼着,“他又动了!”
“这是弟弟在和聪聪说话,”眀萍接过沈洁手里的书包,放到一边,“他说,他喜欢哥哥。”
“是么?”聪聪小心地贴着沈洁的肚皮听着,“我也喜欢弟弟。”
沈洁默默地注视着偎依在她怀里的儿子,世事变迁,该是怎么样的际遇,多年以前,这个小小的他也在她的身体里正对着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当时,她何曾想到,会有今天?她抬起头看了眼母亲,母女两个交换了一个复杂的注视。
“要吃饭了吧!”眀萍问:“饿了么?又有两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呢!”她随后想起自己刚刚说过不能厚此薄彼的话来,又讨好地去问聪聪,“孙子一定饿了吧?”
聪聪摇了摇头,“我不饿,”他直起腰来,拿好长/枪和书包,“和小家伙说完话,我要去洗澡了。”聪聪近来,性格越来越开朗,话越来越多,他受了魏军的影响,除了叫弟弟,他更会时不时地称呼沈洁肚子里的宝宝为小家伙,从怀孕以来,魏军当着聪聪的面从来没有叫过沈洁肚子里孩子为儿子,开始的时候,他是有意这么做,时间久了,这就真的成了习惯。
魏军说:“你们负责爱小家伙,我负责爱聪聪。”真的,他说到做到,只要聪聪开口要的,他从来不说二话,只要聪聪想做的,他从来不拒绝,相信,如果有梯子,他都能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
她不止一次对魏军说:“你这样会惯坏他。”
魏军每次都说:“放心,我有分寸,惯不坏。”
他哪有什么分寸?“谁也没有像你那么惯孩子的。”她说。
“这是我儿子,为什么不惯?何况,他第一次叫的是我,不是你们。”这个成了魏军永远的得意之处。
目送着儿子出去,她坐在那儿思想着,叹了口气,口气是满足的,跟着听到楼梯间传来的脚步声,抬头看看母亲,“应该是吃饭了。”
眀萍听着那脚步声打开门过去,正好魏军走到门前,叫了她一声。她问:“该吃饭了么?我下楼看看去。”
“还没呢!”魏军说了一声,“还有两个菜没炒好。”
“哎呦,”眀萍惊呼一声,“我都忘了那个南瓜盅了,不知道阿雯打开盖子没有?”
等眀萍出去,魏军转过头来,对着沈洁绽开笑容,跟着过来,低下头,吻她,两人接了会儿吻,他才松开她,摸摸她的肚子,“小家伙想爸爸了没有?”
“他今天动的厉害。”
“一看就是个急脾气,恐怕是等不及要出来了。”
“我妈要在,非得说你不可!”
“你妈那是迷信,要不得。”他听听那肚子,“这动作真大,那么小的一个地方,够他舞蹈弄棒的么?”
她原本想说两句,见他半蹲在那儿,神情凝肃沉静地倾听着,便不再说话了,这样的姿势已经成为了他每天的必须课,不管他作出怎样的态度来表示他对这个孩子的漫不经心,来表明他对聪聪有多爱,可是,只有她知道,他是多爱这个孩子。
她摸着他的头,血缘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事情,是的,她多希望这个孩子像他啊,也有这样的一头卷发,那样,将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孩子。
她又暗自骂了自己一句,她的私心有多重啊,她总是埋怨别人不能厚此薄彼,可是,偏偏她就对这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已经爱到了一百分,不,不止一百分,简直是一千分,一万分都有。“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她忍不住开口问。“你不是说不回来吃饭么?”
魏军直起腰来,整理了一下她的裙子,“我推到明天中午了,想着回来陪爸喝两杯。”
“他每次来,你都回来陪他喝酒,我看他越来呆的时间越长,真要天天,你该怎么办?难不成什么事都不做了?”她靠到床头,他拎起旁边的靠垫放到她的身后,“你天天两边跑,又要顾及公司,又去接聪聪,还要去看你爸,回来还要陪我爸喝两杯,就是个铁人也受不了。”
他捏捏她的下巴,“心疼了?”
“不心疼才怪呢?”她揉揉他的头发,“人是我的,只有我才能体会出来那种心疼的滋味,你把他们各个都惯坏了,我妈现在愿意花钱了,我爸原本都想把酒戒了,可是,现在又把酒杯捡了起来,聪聪现在看见什么都买,每天回来都能拿样新东西,钱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么?”
“他们哪是被我惯坏了,”他说:“你妈妈愿意花钱,可是,买的东西不都是给我们用的?你爸爸天天来,你以为你爸爱喝酒,他是为了这个气氛,如果我让他觉得不自在,你请他他都不愿意来,聪聪每天都买东西,他说,他喜欢这个东西,想给小弟弟留着,就凭他这份心,他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得想办法找梯子回来,公司的事虽然多,可是,我就是想回来,如果这个家对我没有吸引力,我就是随便找个借口都能留在外面,说实话,我就是陪你妈聊两句,我都愿意,他们都重情,你对他们好一分,他们就十分百分的回报你,在你爸你妈那儿,我觉得自己特别重要,特别被宠,这样的人,我不对他们好,我对谁好?我愿意惯着他们,因为他们值得惯。”他重新弯下腰来,握住她的手放到嘴边亲两口,“不过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再累点都行。”他抬头看看她,“瞧瞧,眼圈都红了,就这点出息,是不是孕妇都这么爱哭的?”
“谁爱哭的?”她扁扁嘴,拿手蹭了蹭鼻子,“我是睫毛进到眼睛里了。”抬眼看看他,投到他的怀中,“我想帮帮你,可是,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每天留在家里胡思乱想。”
他抚了抚她的头,“别胡思乱想,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平平安安生下小家伙,帮我照顾好家里,比什么都强。”
两个人又沉默地拥抱了一会儿,偎依在那儿缠绵,久禁的身体里好像有虫子开始往外顶撞,不断鼓动着灵魂里最敏感的那根神经,他呼吸逐渐粗重起来,欲望开始在全身滚动。
“别了,”她含糊地说,想要推开他,可是,他不肯放,已经几个月了,次次如蜻蜓点水般,实在不够解渴,他好像是一个饥饿了很久的旅行者,太少的甜头已经不能果腹,欲望这会儿将理智全盘击退,直到敲门声响起来,听到眀萍在门外说:“南瓜汤炖好了,要不要吃点?”他才松开她,刚帮着她把衣服整理好,眀萍就已经端着南瓜汤进来了,飞快地各扫了他们两个一眼,“我看吃饭可能得等上一会儿呢,先喝点汤,垫垫肚子。”
魏军接过去,先是自己尝了一口,“这个不错,我就是不爱吃南瓜的都觉得味道正点。”
“拍马屁,”沈洁撇撇嘴,把东西接过去。“我就看不出来你有觉得好吃的意思。”
“别挑拨离间,妈做的什么都好吃。”
“我又做了两道潮汕菜,”眀萍看着魏军笑吟吟地说:“不知道你爱不爱吃呢?”
“我早已经吃了两块,”魏军说:“味道不是盖的,妈这手艺应该开个店是真的。”
“是么?”眀萍欣喜的说:“北方人很少喜欢吃潮汕菜,想不到你这么喜欢吃,那我得琢磨琢磨还有什么没做过的呢?”
沈洁边喝汤边说:“我妈把压箱底的都拿出来了。好吃就好吃,你可千万别误导她。”她用勺子舀了口汤递到他的嘴边,他喝了下去,“真好吃,没撒谎。”
“真的?”
“真的。”
两人对视着,眼睛都雪亮雪亮的。
眀萍悄悄各看了一眼,掉头往外走,边走边说:“差不多了,马上要开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