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暗渡陈仓(1 / 1)
林鸾织猛地睁开眼睛,只觉得脊梁上流下一股股的冷汗:“你说什么?”
钟贵妃将此事还告诉了别人?
“只要本宫死了,咱们的秘密就会被公之于众。到时候,林鸾织你就是妖妇,三公主就是妖妇之女,钟家也会被牵连。皇上贵为九五之尊,可是能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吗?”钟贵妃慢慢镇定下来,缓缓地说道。
顾杞城勃然大怒,劈头盖脸地骂道:“你这个阴险的女人,居然这么恶毒。朕要把你,朕要把你……”
“把本宫怎样?”钟贵妃这才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来,“皇上,你关着本宫一时半会本宫也就忍了,这要是关久了,本宫也会闷坏的。”
说完这话,钟贵妃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不可抑制,笑得连连咳嗽,笑得双眼泪水簌簌而下。
从前,她还担惊受怕。可是,现在,她明白了,光脚的还怕穿鞋不成?
林鸾织病了。
可她不肯吃药,不肯让太医诊脉,强撑着守完了罗绾嫣的丧期。整整三七二十一天,顾杞城怕她熬坏了身子,终于狠心让杜荀鹤下药。
林鸾织昏昏睡睡,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已到了五月。
五月,春末夏初。既没有刚入春时的料峭之寒,也没有盛夏时的炎炎浮躁与慵懒,温和而不疏淡,草木欣然。
后宫之中经历层层叠叠风波之后,总算是平静下来。皇后没了,为着守孝,免了钟贵妃和淑妃的禁足令。皇帝没有另外旨意,鸾妃虽得圣宠,但身子不好,这协理六宫之权自然而然落在了钟贵妃手上。钟贵妃喜怒无常,行事作风颇摆皇后架子。可皇帝未有作表,其他人等谁敢多言,只能夹小俯低。
但朝堂偏偏出了件大事。钟启鸣突然上奏要辞官归乡,并与钟贵妃断绝关系。顾杞城苦留无果,最终只得答应。
百官众说纷纭,便有小道消息在其中流传,道是皇后之死与钟贵妃脱不了开系。钟家不满钟贵妃德行有失,方断绝关系。
林鸾织自然听不到这般流言蜚语,也不去理会长禧宫的暴跳如雷。
初夏的午后,到底还是带上了暑意。
林鸾织躺在贵妃小榻上,边上三公主正睡得香。已有五六个月大的孩子模样渐渐长开,着实惹人怜爱。屋里茶几的托盘上虽放着冰块儿,林鸾织仍觉得腻汗。
闻喜在边上昏昏欲睡打着扇子,左眼睛睁着,右眼睛闭上,右眼睛睁着,左眼睛闭上。
林鸾织睡不着,一侧身,便瞧见闻喜的模样,险些笑出声来。
殿中帘子隐隐响动,闻喜一个激灵,立马醒了过来,第一时间对着来人比了一个嘘的声音,缓缓抬手示意来人退出去。
林鸾织心中隐隐有了欣慰,闻喜似乎越来越成熟懂事了。原以来闻喜一直养不大,没想到经历这么多事之后,闻喜倒是个惊喜。
旁的不说,自己养病这段时间,关睢宫愣是没出半点事情。私下还听小端子提起,闻喜厉害起来,俨然大宫女的样子。
如此这般,才能在宫中稳固。
林鸾织坐起身来,轻轻一笑,低声道:“谁来了?”
闻喜这才扬手让人进来。
小端子进来,躬着腰,刻意压低了声音:“秦恩彩来了。”
林鸾织一怔,随即站了起来,让闻喜留下照看三公主,自己随着小端子去了前殿。
宫中接连风波,自从自己早产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秦恩彩。皇后丧期,自己也没留意是否有她身影。
不知她今日前来,又为哪般?
到了前殿,便见秦恩彩规规矩矩跪了下来,行了大礼:“见过鸾妃娘娘。”
以前,秦恩彩总是一蹦一跳,极少行这样的大礼。
林鸾织吓了一跳,虽对她有成见,可是看在罗绾嫣的份上,到底不愿再多苛责:“表妹无须这般见外,起来吧。”
谁知,秦恩彩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正色道:“恩彩素来莽撞,行事不辩是非,还请鸾妃娘娘责罚。”
秦恩彩当日所为的确寒了林鸾织的心,没有再追究,完全是看在罗绾嫣的份上。
如今罗绾嫣已去,林鸾织也便意兴阑珊,挥了挥手,道:“过往不究,你不用太往心里去,好歹没出什么大事。”
秦恩彩自然能感受到林鸾织的热络不如从前,微微咬了唇,却不露半点委屈:“本来早就想来向娘娘请罪,只是没想到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娘娘大人大量,既往不咎,恩彩永记在心,今日特来向娘娘辞行。”
“辞行?”林鸾织微微讶异,“你这是要去哪里?”
秦恩彩眼神有些黯淡,但极快地,轻轻一笑:“恩彩原先顽劣,不懂世事,全赖皇后姐姐照拂。如今皇后姐姐已去,恩彩自愿为姐姐守孝三年。”
字词之间,竟是沉稳不少。
林鸾织这才细细一瞧,发现秦恩彩的打扮穿着不似以往俏丽,素净之中隐隐有窈窕淑女之风范。
“你就这么走了?”林鸾织下意识脱口而出,从前那个不顾众人眼光,敢追在二哥身后的小姑娘,一去不复返了吗?
秦恩彩却听出了林鸾织的言下之意,微垂眼帘,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娘娘往日恩典,恩彩无以为报,日后若有细小物件送进宫来,还望娘娘能转赠二皇子和三公主,就当给恩彩一个赎罪的机会。至于他们,落花流水,是恩彩明白得太迟了。”
林鸾织一时无语,眼睁睁看着原先可巧伶俐的秦恩彩的嘴角开始挂着温然的笑意,只觉得眼睛似是被灼到一般,不敢再看,不敢再言语。
时间最残酷的莫过于,硬生生折了翅膀,物非人非。
可是谁也回不去了,谁也没有回头路。
她,更是如此。
到了日暮,听闻顾杞城在御花园,林鸾织便让闻喜携了食盒前往。
有些话不必多说,有些事却是情出日常。
到了御花园,满园的月季花,五彩缤纷,鲜艳夺目,像极了娇滴滴的美人争相斗艳。
御花园的亭子里,顾杞城正和一名青衣男子说话,男子背对着林鸾织,看不清真颜。
临近了,隐隐听见顾杞城问青衣男子:“你觉得有可能是谁?”
林鸾织不想惊动他们,便示意闻喜将食盒交给小宣子。
谁知,顾杞城眼尖,等不及便笑言:“你来啦。”
青衣男子闻声,转过身来,居然是钟霆。
钟霆一见林鸾织,眉色上扬,先含了笑:“原来是鸾妃娘娘呀,近来可好?身子可无大碍?”
虽说知道眼前的人儿才是自己的亲妹妹,可是这亲妹妹不知是记仇还是避讳,不管是明里暗里统统不见自己,惹得自己这心头着实难受。
林鸾织有心晾他,替顾杞城舀了一小碗冰镇银耳羹,故意冷着脸,道:“钟大人如今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可这宫规似乎学得不好。”
钟霆故意学着小太监们打了个千,嬉皮笑脸地说道:“叩见娘娘,还请娘娘也赏小的一碗吧。”
林鸾织没想到钟霆根本不吃自己这一套,还是像从前一样,又气又恼,直言道:“钟大人可真是一点都没变化呢。”
说完,自己气鼓鼓出了凉亭,站在边上看着一朵未开的月季,嫩芽上冒出了一点点鬲色。
钟霆哪料到已为人母的林鸾织,还是这么容易跟自己怄气,一下子傻了眼,跟顾杞城诉委屈道:“皇上,这女人变脸都这么快吗?”
顾杞城难得见林鸾织在她亲哥哥面前耍起小孩子脾气,朝林鸾织方向努了努嘴,自顾喝起了冰镇银耳羹。
钟霆便涎着脸来到林鸾织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口中言道:“以往二哥多有得罪,还望妹妹海涵,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想起钟霆的先前的冷言冷语还有那条假蛇,林鸾织轻啐了他一下,佯怒道:“谁是我二哥?谁是你妹妹?”
钟霆见林鸾织不肯原谅,便拿出年少时常用的一招,扯了扯她的衣角轻轻晃了起来,嬉笑道:“妹妹,好妹妹,哥哥知道错了。”
林鸾织没料到钟霆还敢这样没脸没皮,立时红了脸,慌忙扯回自己的衣裳,道:“你真是……我且问你,父亲呢?为何不肯来见我?长姐呢?可安好?”
“长姐已跟随她的夫君回去了,免得她担心,暂且尚未向她提及。我与父亲密谈,父亲起初极难接受,后又得叶寒枝佐证,方才信了。只是此事对他来说打击过重,他说忆及曾在御书房苛责过你,一时,一时半会……”
林鸾织听了却红了眼眶,戚声道:“就为了顾全我,父亲弃官不为,我这做女儿的还不能好好孝顺,当真是枉来人女。”
“来日方长,急什么?再说我还有呢,你们都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钟霆不忍她悲伤,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林鸾织本来想念父亲,被他这么一打浑,心里一松,横了他一眼,道:“对啊,钟家就你出息。”
钟霆着实委屈,不满地说道:“怎么好好地,说翻脸就翻脸呢?”
林鸾织心头阴云散去,清柔一笑,道:“要我原谅你,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