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心结（1 / 1）
盘龙殿里寂静无声，一桌的珍馐美食都没有人碰。苏清坐在苏莫的身侧，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嘴巴几经张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暖玉宫失火的事，只怕阖宫上下都已经知道了。只是苏莫吩咐不救火，因此便无人再去理会。
“用膳吧，你又瘦了。”
苏莫给苏清盛了一碗汤，嘴角洋溢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刚才在殿前惊慌失措的人并不是他。
“苏莫，可不可以告诉我一些事情？”
苏清把那碗汤捧在手心里，碗很烫，可是她就像是感觉不到，双手紧紧贴着碗壁，眼睛牢牢地锁在苏莫的脸上，只期盼他能够跟她说些什么。
“清儿，你想知道什么？”
苏莫嘴角的弧度不变，只是多了几分苦涩。不如就乘着今日将一切都说开吧。
“暖玉宫里是不是有人？”
“嗯。”
“是徐氏吗？”
“是。”
“她是自焚吗？”
苏莫怔了一下，嘴边的笑容几乎就有些挂不住了。
“清儿，你难道认为她是被我活活烧死的吗？我在你的心中难道就如此不堪？”
苏清看着苏莫失望的神情，嘴角抿了抿，不忍再去看他。不是她不想相信他，而是之前在处理苏历的事情上，他的确让她失望了。
“她跟我说是母后害了她的孩子在先，她做的一切不过就是为了报仇。清儿，我不相信，母后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她怎么会去伤害别人的孩子？”
苏莫的声音变得喑哑，苏清第一次看到他情绪如此外露的样子，一时之间竟怔住了。然而对他所说的宫闱秘事，苏清倒不觉得有多震惊了。
“清儿，从小到大母后从没有让我接触到这类宫廷斗争，小时候因为缺少玩伴我总是喜欢跟在三哥的身后，母后也没有说什么，甚至还对三哥很好。直到有一次我跟三哥玩闹的时候不小心被他推倒在地，母后冲过来就给了他一巴掌，母后当时那狠厉的表情，我到现在还记得，直到那时我才知道，母后是不喜欢三哥的。”
“那次的事情徐氏也在场，看到三哥挨打她只是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其实这些事情我都已经记不清了，可是今天见过徐氏之后我又突然都想起来了。清儿，其实徐氏的怨念早就有了，只是她一直隐忍不发，所以我母后才会对她不设防，到最后输的一败涂地。”
从来都没有听苏莫说过那么多话，看着他那仿若走失的孩童般的无助表情，苏清觉得万分心疼。站起身轻轻地抱着他，没一会儿便觉得衣襟处有湿热的感觉，苏清知道苏莫哭了，长久以来不得发泄的情绪在此刻终于发泄出来了。
“郡主，你不能进去！”
“让开！”
殿外突然传来争吵声，苏莫站起身理了理衣襟，瞥了一眼苏清前襟处的那片湿痕，神色有些不自然起来。
“你先去换身衣裳吧，我出去看看。”
苏莫说完不待苏清回答就大踏步的出去了，苏清看着他的背影笑得开怀。
“你放开…”
徐紫熙看到从殿内走出来的人，身体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下都无法动弹，由着宫女将自己抓着。
“你们下去吧。”
苏莫看着徐紫熙，眼神淡淡的。
“进来吧。”
苏莫转身进了殿内，也不管徐紫熙是否会跟他进来，径直往里面走。徐紫熙在原地愣了半晌，才提步跟了进去。
“说吧，找我何事？”
徐紫熙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坐在堂上的苏莫，眼神有一刹那的恍惚。其实宫变之后，刘宣频繁地出入皇宫她就已经明了了。苏历和太后被囚，而属于同党的刘宣却没有事，而且深受苏莫信任，这太不寻常了。唯一的解释就是，刘宣本就是苏莫的人，他出卖了苏历。徐紫熙心中凄然，想当初太后把她嫁与刘宣，本是想进一步拉拢他，又哪里会想到他其实是苏莫的人呢？
“我姑母在哪？我想见她。”
“暖玉宫的火应该还没有灭，你如果想见她就去好了。”
苏莫冷漠的话让徐紫熙的一颗心如坠冰窟，浑身瑟瑟发抖。
“苏莫，你怎么可以这么狠？我要杀了你，我要给姑母报仇！”
徐紫熙说着就要向苏莫冲过去，却被一个人从后面搂住了腰，如何挣扎也挣脱不了。
“熙儿，别闹，徐氏是自焚，与皇上无关，我们回去吧。”
刘宣抱着徐紫熙在她的耳边轻哄着，一双眼却是看着苏莫，眼神里有歉意还有其他一些让人看不懂的东西。
“你放开我，我要杀了他！”
徐紫熙已然失了神志，刘宣无法，只得点了她的睡穴。而此时苏清也已经换好了衣服从殿内走了出来，看着站在那里的刘宣以及昏睡在他怀里的徐紫熙神情微变。刚才厅里的动静她也听到了一些，如今看到徐紫熙那张苍白的脸，心里有些酸涩。徐氏一族，似乎就只剩下徐紫熙了，只愿刘宣能够护她周全。转头看向苏莫，见他神色冰冷，心中更是觉得压抑。为何要如此不近人情？苏清觉得苏莫似乎变了许多。从前他是宽容的，可是此刻她只觉得他有些冷酷。
“皇上，我先带她回府了。”
刘宣说完抱着徐紫熙就离开了，厅里又只剩下了苏清和苏莫二人。
“午膳还没用完，我们进去用膳吧。”
苏清说完转身就进了内殿。
一顿饭吃得沉闷，苏清不想再说话，苏莫似乎也不打算说话，安静地吃完饭，苏莫去了御书房，苏清留在殿里看书。
到了晚间，苏莫进入暗室之后，苏莫便出了盘龙殿，乘着夜色一路走到了暖玉宫。大火依然熊熊燃烧着，整个宫殿都变成了一片火海。苏清看着那随风舞动的红色火苗，想到徐氏就在那里面，心里一阵阵的发凉。若是苏历知道徐氏已死，恐怕不会罢休吧？这仇怨似乎也有轮回，一次一次，生生不息。苏清站在暖玉宫前，看着逐渐被火吞噬殆尽的宫殿，一看就看了一夜。大火终于在第二日清晨灭了下去，苏清拖着冰冷僵硬的身体在早朝之前回到了盘龙殿。刚在床上躺下，暗室那里就有了动静，知道苏莫从里面出来了。接着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服的声音，再然后便是故意放轻的脚步声。
额上有温热的感觉袭来，有人在她额上落下了一吻。苏清睁开眼，正对上苏莫那双带着缱绻情意的眼眸。
“是被我吵醒了吗？”
见苏清突然睁开了眼，苏莫有片刻的错愕。
“没有，我来帮你梳洗吧。”
苏清正要起身，苏莫却拦住了她，握着她的手扶着她躺下。
“你的手怎会如此冰凉？是生病了吗？”
苏莫紧张地抚上苏清的额头，却被苏清给躲开了。
“我没有生病，睡觉的时候手一直放在外面，自然会凉了。”
在外面站了一夜，手凉是自然的。苏清凝眸冲苏莫笑着，只是笑意并未到达眼底。
“我去外面梳洗，你再休息一会儿吧。”
苏莫替苏清把额发别到耳后，见她仍大睁双眼看着自己，于是俯身吻了吻她的眼睛。感觉到唇下轻微的颤动，苏莫的嘴角轻轻勾了起来。起身时却见苏清又睁开了眼睛，不禁笑得无奈。
“为什么不睡？”
“我想看着你离开。”
苏莫闻言愣了一下，随即便起身离去了。
早朝的时候，听到上报西源战况紧急，魏名扬严阵防守，奈何敌方总是可以见缝插针，给他不经意的一击。
“对方主将是谁？”
“主将名叫蒋起，不是什么名将，只是听说他们的军师是上荣国的国师。”
苏莫闻言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国师千劫，如果是他倒也合理了。千劫的本事他是见识过的，凭琴声就可以控制别人，要想打败他却是很难。
下了早朝后，到了盘龙殿苏莫的眉头依旧没办法松开来。苏清在他身后给他按摩着额角，想让他放松一下，也想给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做下铺垫。
“苏莫，我想去一趟上荣国。”
苏莫闻言眸光一紧，抓住苏清的手道：“为什么想去那里？”在苏莫的潜意思里他总觉得苏清和上荣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慕容旭对她的好让他觉得不安。现在听苏清要说去那里，苏莫只觉得万分不安。
“我想帮你。最近西源的战事吃紧，我想去见慕容旭，让他停战。”
“你凭什么觉得他会听你的？”
苏莫突然觉得很愤怒，为苏清说起慕容旭时熟稔的感觉生气。
苏清也没想过苏莫会轻易地点头，因此见他生气，也并不以为意。
“他认我做妹妹，想必对我的话还是听的，你就让我去吧。”
“我说了不会让你再涉险境，这件事情没得商量！”
苏莫说完拂袖而去，苏清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容孤寂而惨淡。不想不告而别的，这一次就当作是跟你告别好了，只愿你发现的时候不会太生气就好。我不想我的哥哥出事，希望你能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