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监禁（1 / 1）
旭日才初升，散朝的钟声却已经响起了，沉闷却庄严的声音回荡在这九重宫阙里，居然多了一丝荡气回肠的意味。
苏清抬头看着前面的汉白玉石阶，因为阳光的原因，好看的眼睛微微眯起。不远处文武百官正从朝阳殿陆陆续续地走出来，路过苏清身边的时候，或是视若未见，或是满含深意地打量一番，苏清都是浑不在意。直到看到一个刘宣走过来的时候，苏清的目光才稍微顿了一下。对方根本就没有跟她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王妃，走吧！”
一旁的太监开始催促，苏清跟在他身后踏上汉白玉石阶，走向朝阳殿南面的盘龙殿，也就是苏拓的寝宫。
苏拓虽是刚下朝，此刻却已经除去了冠冕，端坐在椅子上，看着跪在下面的苏清，眸光深沉如水。
“你与四儿成亲已有三天了吧？”
“是。”
苏清跪在堂下，半刻钟过去了，苏拓却只是问了那么一句话，膝下生疼，心中惊疑。按理说她与苏莫成亲的第二天早上就应该进宫拜见皇帝和徐贵妃的，可是他们并没有来，此刻苏拓说这话似乎含着深意。
“罢了，四儿还是在恨着朕吧。”
本以为苏拓会迁怒于苏莫，没想到他竟会这么说。苏清心中的疑虑更甚，她越来越猜不准苏拓召她进宫的用意了。苏拓让苏莫去怀州那个边境之地，实际上跟将他放逐没什么区别了，这样一来苏历少了他这个劲敌，坐上皇帝也就更顺利。只是还有一件事情苏清一直想不明白，既然苏拓那么偏袒苏历，为什么不干脆一早就立他为太子呢？
“你爱苏莫吗？”
苏清闻言猛地抬头，刚好对上苏拓那满是探究的眼眸，不觉心中一凛。今日苏拓太过反常，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爱，苏清此生唯爱苏莫。”
苏拓看着苏清那双坚定的眼睛，恍然间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倔强的女子。那年春，城外踏青，那个坐在马上神采飞扬的女子，一下子就俘获了他的心。风景如画，美人如花，苏拓刹那间就醉了。或许这就是他今生的劫难，遇上她，他在劫难逃。那一夜她漏液前来，睁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咬唇问他：“苏拓，你可愿娶我？”神情倔强，坚定如磐石，那是不留任何余地的决绝。最后却是伊人逝，红颜绝，所有一切其实都错了。
“你走吧。”
苏拓的声音苍老而憔悴，苏清瞬间就迷惑了，眼前的这个真的是那个铁血无情的帝王吗？为何他此时身形佝偻、鬓发苍茫，与普通的迟暮老人没有任何区别？怔怔地盯着苏拓那张苍白的脸，苏清突然很想问他一个问题。
“皇上，您爱过刘皇后吗？”
苏拓闻言定定地看了苏清许久，突然就放声大笑了起来。他记得在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那个女子也那么问过他：“你爱过我吗？”，他当时的回答是什么来着？他居然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你走吧。”
苏清心中黯然，不知道为何她就是想知道答案。虽然没有见过刘皇后，但她却无数次地幻想过这个女子的样子，必定是嬉笑怒骂皆是纵情心意，一颦一笑流转万千风华，这样的女子苏拓怎么忍心负她？
“皇上，纵是相逢陌路也好过于反目成仇，你本不必如此的。”
苏清说完转身离去。
苏拓闻言定在当场，相逢陌路，是啊，若是相逢陌路，起码两人还可以各自安好。可是反目成仇，却已经是阴阳相隔了呀！
殿内的龙涎香缓缓升起了青烟，窗外有风吹进来，苏拓案前的纸张被风吹起，可以看到中间夹着一张女子的画像，虽只是露出了半张脸，可那嫣然的笑意，仿若春天里最美丽的花儿。
苏清走出殿外，现在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赶紧回到苏莫的身边，她突然好想念他的怀抱，那个带着干净气息的温暖怀抱。想着想着，她的脚步就不禁快了起来，到最后居然由走变成了跑，眼看着宫门就在眼前了，却被人拦住了去路。由于脚步很急，竟一下子撞入了那人的怀抱，额头重重地磕在了那人的下巴上，一阵阵的发晕。
“裕王这是何意？”
苏清退开一步，揉着额头，看着拦在面前抚着下巴的苏历，眉头紧皱起来。
“呵呵…你的头还真硬，我的下巴都要被你磕碎了。”
苏历嘴上虽是这么说着，心中却是十分开怀。
“我还要赶着回府，就不跟裕王殿下闲聊了，告辞！”
苏清说完绕过苏历往宫门行去，苏历却再次拦在了她面前。
“你今天恐怕走不了了。”
“你什么意思？”
苏历勾唇一笑，看着苏清那双冷冽的眼道：“你们成婚那日，你可知苏莫为何明知道我的人已经把容王府包围了还如此的淡定？”
苏清皱眉看着苏历没有言语。其实她也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若是那天没有苏拓的那道圣旨，苏莫会如何做呢？
“我现在才知道，苏莫表面上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其实暗中做了很多事情。那天容王府外不禁有我的人，还有苏莫自己的人，甚至比我的人还多。为了与你成亲，他竟打算与我正面交锋，将暗藏了多年的势力都给暴露了出了，他对你可真是用情至深啊！”
苏历啧啧嘴，看着苏清已然变色的脸，心中说不出是何种滋味。曾经以为苏莫对苏清只有利用，没有真情，如今看来竟是他想错了。既然如此，若把苏清扣在手中，苏莫的行动必会被打乱。想到此处，苏历的嘴角勾了起来。
苏清知道自己今天是走不了了，苏历的话其实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苏莫其实培养了很多暗势力，而且按实势力还很大。所以苏历不放心放他走了，可是在这天子脚下他又不好明目张胆地拦着，因此想将她扣留在这里，以便让苏莫行事处处掣肘。苏清苦笑，或许苏拓今日的召见仅仅只是心血来潮，可是苏历现在的举动却是蓄谋已久的。苏莫，此刻还在等着她吧，可是她却回不去了。
“走吧，跟我一起去栖凤宫。”
苏清知道自己此刻即使是反抗也没有用，突然想起今日刘宣临别时的那一眼，现在想来那是在向她示警的意思，只是她当时并没有看明白。
再次来到了栖凤宫，徐贵妃依旧美丽得让人目眩，斜倚在贵妃榻上眯着眼看着站在面前的苏清，看不出喜怒。
“这张脸明明并没有多出色，怎么就同时入了本宫皇儿和容王的眼呢？”
徐贵妃站起身子站起身子走到苏清的面前，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颊，涂着大红色蔻丹的长指甲在她脸上轻轻划过，不痛，却让人浑身发寒。
苏清看着徐贵妃的脸，脸上平静如水，一袭白色衣裙，静静地站在那，就让人有一种遗世独立之感。
“妾身已是容王的妻，贵妃娘娘说这话，未免不妥。”
“不妥？哈哈哈…”
徐贵妃转身走到贵妃榻边，施施然地坐下，眉尖一挑，风情立显。
“本宫从来都是对皇儿有求必应，不管他要什么，本宫都会想尽办法为他求来，哪怕是不择手段！”
徐贵妃的视线变得锐利起来，盯着苏清的脸，嘴角一抹冷冽的笑意若隐若现。
“贵妃娘娘可知有一种叫做苍云的鸟，世人皆道鸳鸯是世上最衷情的鸟，其实并不是。世界上最衷情的鸟叫苍云，这种鸟若是伴侣死了，它就会守着伴侣的尸体不吃不喝直至被饿死。”
看着苏清那双不屈不挠的眼，徐贵妃笑得愈发冷然。
“苍云是吗？你是说你和苏莫就是那苍云是吗？”
徐贵妃嘴角的笑容变得讽刺起来，“你就真的那么有把握苏莫会向那苍云一样吗？”
“不管他会怎样，反正无论如何，苏清的初衷永不会变！”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苏历站在殿门处，一颗心疼得如同刀绞，或许真的太迟了，可是他还是不想放手。握紧了拳头，勾起一抹笑意走进了殿内。
“母妃，您先去照顾父皇吧，这边儿臣来看着。”
徐贵妃闻言点了点头，抚了抚鬓角，整理了一下衣服，深深看了一眼苏清就出去了。
苏历站在苏清的面前，看着那张秀丽的脸心中苦涩非常。
“若是当初救你的人是我，你可会对我产生一分情意？”
明明知道已经不可能了，可是内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奢望，只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输在了什么地方。
“不会。你若救我，我对你只会有感激之情，不会有男女之情，我的心里只容得下苏莫。”
“为什么？他就真的那么好吗？”
“不管他好不好，我只想与他白头偕老。”
苏清的眼睛认真而平静，苏历静静地看着这双眼，突然感觉到曾经存在于自己世界里的那一道微光在慢慢地消失，最终陷入完全的黑暗。最痛的不是没有希望，而是希望破碎之后的绝望。
苏清看着苏历失魂落魄地走到了床榻边，摸索了一会儿之后，不知道按了什么地方，床榻突然翻开，出现了一个地洞。
“进去吧。”
苏历的声音很平静，没有看苏清，只是低头盯着那个洞。
若是现在逃跑的话，恐怕她还没有走到殿外就会被苏历给抓回来。因此苏清也不打算浪费力气了，径直走到地洞边，沿着阶梯走了下去。下面的空间也不大，一张床，一副桌椅，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是地洞，其实这里更像是地牢。苏清苦笑不已，看来她是被监禁了。希望苏莫能够安全离开凌阳城，不要滞留才好。只是她这次，终究还是失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