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1 / 1)
如果他们死了就好了——
虽然脑海中曾无数次浮现过这样的念头,但岳瑶并没有真心许下如此的心愿。
无论是再怎样糟糕的父母,那依旧是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
所以、她并没有想到这样的一天会真的到来。
高三的下学期,学业更加加重了。虽然刚开学,但她做作业还是做到了深夜。
空了很多不会的习题,在第三次打哈欠的时候,岳瑶决定上床睡觉明天再说。
她收拾课桌的时候一楼的门铃响了,然后收拾床铺的时候传来了父亲的一声怒斥。
然而隔着门并不确信,她便放下被子,走出门,然后清楚听到父亲粗重的喘息声。
“爸爸、是谁啊?”
喘息声穿过过道传过来,声音在四周的墙壁上回弹着。
岳瑶手扶着剥落下墙纸的墙壁,抬眼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别——”
被强行打断的声音。
岳瑶感觉到恐惧迅速地窜上了全身。
“……爸爸?你没事吧?”
传来了“啊”的一声,然后——
喘息声停下了。
转角处倒出了一个人影。
——血。
岳瑶脑袋一片空白。
那是父亲吗?
不,那个只是……
血。
空气被抽离——岳瑶大口地喘息着。
那个只是——
破碎的身体。
原本身为父亲的人现在——
如同金属切割的尖锐声响钉入脑中。
“啊……”
喉咙中似乎挤出并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窗外春风暖暖地吹拂着。
“啊啊啊啊——!”
她闭上眼睛捂住头放声尖叫。
刺鼻的味道冲入体内。
她胡乱的挥舞着双手双脚。
她尖叫着。
——意识逐渐模糊了。
我——
透过泪水看到尽头倒着的那具身体。
曾身为父亲的那个人、那个人类——
黑暗浮现眼前。
啊、
我——这样就好了。
——明明那样就好了。
岳瑶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
脚和手关节扭伤的地方传来轻微的不适感,额头上被缝针的地方因为麻醉过去了而隐隐有些疼痛。
我、明明那样就好了,那样的话——
她凝视着病房的天花板。
眼前浮现出昏暗的狭小过道。
视线摇晃着。
人——不,那个东西被拖了出来,留下了深红色的一条血迹。
门被推开了。
年轻的医生带着两名警官走了进来。
“已经说了很多次了。”岳瑶的嗓音沙哑,“我没看到凶手的脸。”
两名警官互相看了一眼,在病床边的座位上坐下。
“岳小姐。”
“给我回去。”
“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一名警官伸手。
——手。
岳瑶突然尖叫了起来。
那时候也是这样的——手伸了过来。
双手双脚被捆缚住,她像是条被砍掉脚的毛毛虫一样躺在地上。
眼前的是几近腐朽的肮脏地板。
血从倒转的视线的尽头蔓延了过来。
越来越长——
“那个东西”被拖曳的痕迹在眼前横向地延伸开来。
好可怕——
谁来、谁来救救我。
被堵住的嘴中只能发出轻微的呜咽。
她努力地喘息着,吸入肺部的全是肮脏的空气。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恐惧占据了全部的思维。
我会这样死吗?
明明——但是果然还是害怕。
眼泪流了下来。
“好啰嗦。”拖着“那个东西”的男人发出了一声抱怨,从视线的尽头走了过来。
她看着男人肮脏的球鞋,全身颤抖。
男人的手笼罩了下来——
不要不要!
谁来——救我——!
黑暗遮住了视线。
她闭上眼睛,尖叫了起来。
我不想死。
“她好像还是很激动。两位警官还是晚点再来吧。”
年轻的医生说着,将欲要接近岳瑶的两人拦住,一边的护士则是护住了岳瑶。
她躲在护士的怀里,背上传来对方轻柔的安抚。
那个时候也是这样。
如果不是陶梦羚刚好来找她的话——
如果不是陶梦羚身边的那个男人打跑了那两个男人的话——
恐惧再度占据了全身。
被那双手——按住了脸,世界一片漆黑。
明明最初是想着,那样死掉就好了。
可她最终还是害怕。
害怕到几乎难看的地步。
陶梦羚的手几乎像是有魔力一般安抚着她。
她在那个怀中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但是,
并不曾真心诅咒着去世的父母。
在那时候——死了。
“喂。”
两位警员似乎还不死心,隔着医生朝她看来。
岳瑶瑟瑟发抖,发出痛苦的呜咽。
“警官先生!她是我的病人!”
医生略带怒意地说道,两人才终于放弃。
他们走出门的时候刚好遇到陶梦羚过来。
少女如同人偶般美丽的外表依旧是所有人注目的中心。
也许是因为太过不真实的美貌,两位警官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敬畏的神色。
“辛苦了。”她打了招呼,径直向里面走去。
岳瑶抬头看来。
她伸出手——
“梦玲、梦玲。”
无意识喃喃着少女的名字。
似乎借此就能获得什么安心感一般,不断的、重复地低喃着这个名字。
护士让开了位置,和随从而来的聂平站到了一处。
她坐下,将她拥入怀中。
“怎么了?”
修长白皙的手指抚过那瘦弱的脊背。
“好可怕。”
玻璃珠一般的双眸向下望着她。
——浅蓝色的病服。
——柔软的、带着深棕色的发丝。
——颤抖的脊背和指尖确确实实传来的温度。
“我会保护你的。”
怀中的少女如同孩童一般放声大哭。
她指尖微微颤抖着。
啊、无知真是种罪过。
你明明如此美丽,却为何要哭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