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商战（四）（1 / 1）
我、庄予乐和黄学平闭关三天，吃喝睡全在公司那个小小的会议室里，除了拉撒。周四中午出关，我抱着笔记本电脑，庒予乐抱着刚打印装订密封好的投标文件，黄学平抱着一堆样品，三个臭烘烘的大老爷们儿一排站在厕所门口的镜子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哦，已经不能算人了，是三头丧尸。
黄学平指着我哈哈大笑：“周智新啊周智新，你也有今天，你看看你这头发油的，身上臭的，你终于像个男人了。”
我挥开他的手：“滚！”
庄予乐揉揉太阳穴说：“你们别闹了，我头有点痛。”
我说：“你没事吧？”
庄予乐说：“没事，睡一觉就好，我等下先回家了。”
我说：“你好好休息。”
黄学平问：“明早开标要我们陪你去吗？”
庄予乐说：“不用，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明天睡个懒觉晚点来公司。”
我说：“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庄予乐说：“没问题，只是开标而已。”
“……啊！你等等！”我麻溜地跑回自己的位置，拿出陈唯璞送我的圆珠笔在便签纸上画下我的小圆脸和黄学平的耍帅脸，庒予乐好奇地跟了过来，我撕下便签纸递给他，“放在钱包里，我和平平与你同在！”
“周智新，你还能再幼稚点。”庄予乐看了便签纸一眼，满脸嫌弃地接过去，犹豫片刻转身走回他的位置，将便签纸夹进他一直在用的记事本里。
我问：“你怎么不放钱包里？！”
庄予乐说：“我他妈没有钱包！”
我说：“哦，对，你的钱都是满裤兜乱塞的……”
庄予乐说：“知道还问？”
我说：“那我给你画在记事本上呗？”
庄予乐说：“你是不是傻啊？记事本用完就扔了。”
黄学平拿着他的记事本凑到我面前说：“智新智新，给我也画一个，我不会扔的，高中的我都还藏着呢。”
我说：“好啊好啊，来来来。”
“两个傻哔……”庄予乐白了我们一眼，“……给我画帅点！”
我坐下来边画边说：“wuli乐乐颜值高喜装哔……”
黄学平说：“他下巴还要再尖点。”
我说：“我就羡慕wuli乐乐的尖下巴。”
黄学平嘎嘎嘎笑着说：“你把他鼻子画歪了！”
我说：“故意的，再给他加两道法令纹。”
“你们两个差不多得了啊。”庄予乐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智新，你一会儿帮我个忙。”
我问：“咋说？”
庄予乐说：“帮我去财务拉张我们组今年的项目清单，让她按甲方公司分列，标清楚成本收支还有哪些工程款没收的，打印出来放我抽屉里。”
“好嘞。”我把记事本还给黄学平说，“你去问一下经纪人，我们装哔boys什么时候可以出道。”
庄予乐站起身：“喂，周智新，你听到没？”
我抬头说：“听到了，去财务打印清单放你抽屉里，我保证完成任务，你赶紧回去吧，还有，明天加油。”
庒予乐微微笑了笑，点点头。
我和黄学平把手里的事做完也提早下了班，我感觉我这辈子没这么脏过，走在路上不敢抬头，坐公交缩在角落，你们说那群不爱干净的直男都是怎么活下来的？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把换下来的衣服塞洗衣机里，吹干头发直接倒床上，却没半点睡意。摸过手机翻出这三天陈唯璞发给我的短信，除了问候就是帮我加油……看着看着我鼻子一酸，赶紧揉揉眼睛。
我还是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九点，昨晚忘了充电，手机还剩2%的电量，想着应该能撑到公司吧就没管它。从睁开眼我就在担心今天的开标结果，紧张得平时从来不抖腿的我抖了一路。
刚到公司楼下突然觉得氛围不太对，整幢楼散发着血红色的怨气，我又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犹豫着上楼，果然连湘儿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敌意。我打了个寒颤，走进办公室却看到我们组的人全围在一起，各个表情都如临大敌，庒予乐在最中间，他靠在隔栏上，面如死灰。
“乐乐……”我心想不对，肯定出事了！忙跑过去。
庄予乐闻声抬头，没等我把话说完就站起身快步走到我面前，然后将手里的两张纸重重地甩在我胸口大声骂道：“你别叫我名字！”
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凶的样子，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庄予乐指着掉在地在地上的纸：“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你自己看看这都是些什么！”
“啊？”疑惑地将那两张纸捡起来一看，我倒吸一口凉气，全身血液就像瞬间被冻住一样，手止不住地颤抖，“这是……”
庄予乐说：“不认识字吗？！不认识字我告诉你！第一张，未中标通知书，本次招标以最低价中标为原则，贵司报价过高，在我司综合各投标单位的基本情况，并进行充分技术交流后，经评标委员会综合评定，贵司未能中标。我司对贵司的积极参与和支持深表感谢！希望下次合作成功！”
我顿时慌了：“怎么，怎么会，最低价中标？”
庄予乐说：“全托陈唯璞的福！扣掉7万8我们只比DX贵了1000块，如果从一开始就按最低价中标的标准，我们怎么都不可能输给他们！取中间价，他妈谁想出来的？！”
我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整个人愣在那里。
庄予乐接着说：“陈唯璞说什么你就信？还拉上你一唱一合玩得跟真的似的，现在好了，你问问陈唯璞！他耍我们一个公司的人玩是不是很开心？！”
我语无伦次地解释说：“不是的，他也有他的苦衷……”
“行，他有苦衷……”庄予乐打断我说，“你呢？后面那张是什么？”
我翻出另外一张纸，居然是我们公司和陈唯璞的公司近一年来的业务往来清单，上面清清楚楚写明了工程名称，合同总价，经办人以及……每个工程给老曹的回扣数额，页尾还盖了CCS的公章。
我不解地问：“这个复印件……又怎么了？”
庒予乐叹了口气：“周智新，你别跟我装了好吗？我昨天才让你帮我去财务打印清单，今天早上他们公司那部分就摆在陈唯璞桌上了，还他妈盖了公章生怕别人以为是假的，现在这事闹得有多严重你知道吗？你是不是想跟我说和你没关系，不是你干的？！”
我忙说：“真的不是我干的！我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庒予乐说：“你觉得我会信吗？”
“你为什么不信？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来告诉你！”庄予乐指着我说，“你被陈唯璞那个男人迷得神志不清六亲不认了！你为了帮他铲除老曹不惜拉我下水拉整个公司下水！你这次是想害死我害死全公司啊！”
“卧槽！真不是！”我急得小动作不断，又无力辩解，只能不停重复着，“不是我干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了？！”
“哈？你没骗过我？要我随机给你举个例子吗？”庄予乐鄙夷地看着我，笑了，“上周六谁跟我说家里有事结果是跑去约李曦吃饭喝酒了？我打了几个电话给你，你都不肯说实话，你现在是不是又想对我说‘没有，不是’？周智新，我他妈都在李曦家闻到你身上的香水味了！”
我睁大眼睛瞪着庄予乐：“你那天……是去找他了？”
“我去了哪，与你无关，我就想告诉你，你不是骗过我，我不和你计较是因为我不想计较。”
“我怕你误会！”
“你不觉得你这种处理人际关系的方式很有问题吗？我误会什么？我有什么好误会的？你怕我误会就能骗我了？你只是不想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周智新你一直都这样，遇到麻烦事了只知道逃避，能骗就骗，能躲就躲！”
“我处理人际关系的方式有问题？有问题的明明是你吧？！”我一旦被逼急了，大脑控制不住嘴就会口无遮拦，我说，“我骗你怎么了？我爱约谁吃饭就约谁，我爱和谁关系好就和谁关系好，每次我一提到李曦你就摆臭脸，你摆给谁看啊？李曦和你什么关系？你已经拒绝他了，他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别说吃饭了，老子就是把他睡了你也没资格哔哔一句！”
庄予乐什么也没说，冲着我的左脸就是一拳，力道很重，我被打得倒退两步，左脸火辣辣的疼，我回过头恶狠狠地瞪着庄予乐，他急促地喘着粗气，眼睛瞪得血红，怕他再打我几个男同事连忙拦住了他。我冷笑着说：“我今天晚上就去把李曦给睡了，我看你怎么办。”
“你再说一遍试试！”庄予乐挣开其他人，扬手又要打我，我站直身子准备再挨他一拳。
“你们干嘛呢？！”这时黄学平跑了过来一把握住庄予乐的手腕，“有话好好说，你打智新干嘛？”
“你放开！”庄予乐甩开黄学平的手，指着我说，“你问问他干了些什么！”
黄学平转身问我：“又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别过脸去。
“周智新、庄予乐还有黄学平跟我来忠哥办公室，其他人各回各位该干嘛干嘛。”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俞小鱼冷了张脸出来主持大局，说完他转身走向老板办公室。
庄予乐第一个跟了过去，黄学平拉着我也跟了上去。
老板脸色煞白，他指指桌子上的复印件：“小鱼，公章一直由你保管，没经过你审核通过的合同文件是不能盖公章的。”
俞小鱼说：“我没有见过这份文件，但这件事我也不能推卸责任，是我没保管好公章。”
老板转过头：“那你们三个给我解释一下，”
我一字一顿的说：“忠哥这事真不是我干的。”
老板说：“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是你，我就不会冤枉你，只是目前看起来你的嫌疑最大。”
庄予乐站在边上一声不吭。
我说：“谢谢你的信任，我一定会想办法把这个泄露公司机密的人找出来。
老板说：“但愿吧。”
我问：“……陈总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老板说：“还不知道，多亏东西是寄给陈总的，陈总先通知了我还把清单传真了过来，这件事暂时被他压下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说：“……那老曹呢？”
“不知道会怎么处理，估计是没得玩了。”老板拍拍额头说，“最近公司出了太多事，一件接着一件，还都围绕着你们三个，我该去给你们合一下八字看看是不是犯小人了。”话音刚落，老板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说了声“喂”就把手机递给了我。
我指着自己，不解地小声问：“找我的？”老板点点头，我接过手机：“喂？”
“周智新，你手机怎么关机了？”是陈唯璞，听到他的声音我差点哭出来。
我有些哽咽：“没电了。”
他说：“你现在下楼，吉哥已经在楼下等你了。”
我问：“怎么了？”
他说：“到我办公室再说。”
我说：“好。”
我飞快地跑下楼，钻进那辆熟悉的车里，我有心事，老司机又不爱说话，沉默了一路。
“周先生……”下车时，老司机突然叫住我，他对我笑了笑说，“你放心吧，没事的。”
“嗯。”我点点头，心里七上八下，一摸脑门，全是冷汗。手脚完全不听使唤，我几乎是爬着走到陈唯璞的办公室前，我深呼吸鼓起勇气敲了敲门，听到他说“请进”，我想开门进去可是门怎么也打不开，我抓住把手使劲往外拉了两下，门突然往里开了，“哎，卧槽！”我没站稳随着门一起扑了进去，站在门后的陈唯璞赶紧伸手接住我，我抬头看他。
“小心点。”他笑着说，“你忘了？这门是往里推的。”
“对不起！”我连忙站直身子。
“没事，你过来。”陈唯璞关上门，转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两张纸递给我，脸上没什么表情，“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找你是为了什么事，这是原件。”
“两张？”我接过纸，顿时傻眼了，“怎么还有DX的？！”
“DX那张不能作数，上面盖的公章是假的。”陈唯璞轻轻叹了口气，“……智新，是你吗？”
“不是我！”我把纸扔在地上，瞪着他，“为什么你们都怀疑我？”
陈唯璞皱起眉：“今天早上我收到一份快递，没有寄件人信息，信封里就只有这两张纸，我打了客服电话确认快递是由你家那片区域寄出来的，而且……”他顿了顿，“纸上有蓝水仙的香味……”
我哭笑不得：“所以连你也觉得是我？”
陈唯璞按住我的肩膀，沉声说：“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想帮我，但伪造公章是犯法的，DX如果追究起来，你要坐牢的！”
“妈的……”我嗓子眼一紧，没忍住，哭了出来，“都说不是我了，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啊！他们不相信我就算了，连你也不相信我！我要怎么解释你们才肯相信我啊？我是不是跳进京杭大运河都洗不清了！”
“智新！”陈唯璞慌了神，搭着我肩膀的手拿起放下，“你先别哭……”
我一脑袋扎在他胸口，边哭边骂：“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所有人都怀疑我，我是嘴贱爱忽悠人，我是没少干坏事……妈的，这么一想我都怀疑是不是我干的了！就算我不是个好人，我也没胆肥到干违反乱纪的事啊！”
陈唯璞搂住我说：“虽然我不赞成你这么做，但我不会怪你，是老曹自作自受。可你要明白，我们集团的水有多深连我都不知道不敢轻易去试，我只是不想把你卷进来。”
我抬手锤了他的胸口几下：“妈的，都说了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你冷静点！”他抱得我更紧了些，将脸颊贴在我耳边，“只要你说不是你，我就相信你。”
“同事不信我，乐乐也不信我，他觉得我为了帮你连他都害了！”
陈唯璞轻轻拍我的后背：“别担心，因为这件事不适合大张旗鼓的处理，我私下只告诉我家老头子，说我收到了一封举报老曹收取DX贿赂的邮件，我一个字都没提到CCS，接下来集团总部会派人调查DX和老曹，所以公章是真是假都没关系，只是这两张清单要赶快丢进碎纸机里。”
说不感动是假的，我抓着他的衣服：“谢谢你。”
“还有就是，回去跟你们老板说，CCS完全可以靠实力，以后千万不要再做违反廉洁协议的事了。 ”
“是老曹厚着脸皮向我们摊手的！”
“我知道，你们可以举报他。
“现在说这些太晚了……”
“也是……那我偶尔假公济私一回应该也没关系吧？”
我摇摇头：“没关系没关系，可同事还是不信我，乐乐也不信我。”
“我已经让吉哥在查快递到底是谁寄出来的，很快就会真相大白。”
我一把推开陈唯璞：“好！叫老司机快点查，妈的，让我知道是谁陷害我，我非打死他！”
“你的脸怎么了？”陈唯璞抚上我的左脸，不悦地问，“怎么回事？”
我一瘪嘴，抽抽搭搭说：“不小心撞的。”
“来，你坐这等我一会儿。”陈唯璞牵着我走到沙发前让我坐下，他出去又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厅可乐，陈唯璞坐到我身边说，“把脸转过去。”
然后冰凉的易拉罐就贴到了我脸上，我说：“冷冷冷！”
他说：“忍着点，现在不冰敷，明天脸就要肿了。”
“哦……”我说，“……我还有个事。”
“……你想问关于这次招标的结果？”
“嗯。”我点点头。
停下手上的动作，轻声说：“我很抱歉……”
我转过头，看着陈唯璞略显窘迫的神情，我说：“不用道歉，你一定也很委屈吧？”
他勉强地勾了勾嘴角：“当然委屈，委屈也只能忍了，智新……”他对上我的视线，眼睛里有光在闪烁，他问：“我能……再抱你一会儿吗？”
我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拥抱，我说：“就一会儿。”
“好。”陈唯璞紧紧地抱着我，“智新，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