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四肢不勤，五谷不分（1 / 1）
“怎么有你这么奇怪的人，我不来给你送饭，你就不会自己弄点吃的果腹么！说好了要好好养着，怎么又这般折腾！一整天米水不沾，你真当自己是神仙啊！”
沈桑盛骂骂咧咧着，一边手肘撑着脸颊，看着桌案对面径自吃得开心的楚疯子，只觉眼前这个人无药可救了。
“以后不会了。”
低声喃喃着，轻搁下碗筷，楚疯子舒了一口气，感觉从未这般满足过，抬眼笑盈盈地望向沈桑盛，言语颇为无奈：“以后天黑了就别来了，太危险。”
“这不是怕某人自虐么！”
沈桑盛没好气地瞪了楚疯子一眼。本来她也就想想，担心着要是她不来送饭，他一天都不进食怎么办？后来又觉得不太可能吧，如今看来他的确是一天都没吃饭啊！
让她说什么好……沈桑盛只觉得她又气恼又心疼，怎么会有这般自虐的人？
楚疯子扑闪着眸子，也不答话，不动声色地转开话题：“白天你没来，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啦，就是沈奶奶她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监督我了，时刻盯着我，不好逃出来，也就只能趁着天黑大家都睡了才偷偷溜出来……”
沈桑盛说得轻巧，可是思及白天沈老太太的语重心长不由就惆怅了。
“突然开始监督你？”
楚疯子一愣，继而就看到了沈桑盛纠结的神色，沉思了片刻，道：“小果子，你有心事？”
“啊？没有……”
沈桑盛低声道，却显然底气不足，最后开始忍不住向楚疯子说出了内心的纠结，叙述了一遍今日之事。
“沈老太太咳嗽了？”
楚疯子却忽地抓住沈桑盛所说的沈老太太今日咳嗽了这一细节。
“是呀，奶奶不能动肝火，不然就会咳个不停，老毛病了。倒是都怪我，又惹了她老人家生气。”
楚疯子眉头却皱了起来，关于沈老太太的咳嗽询问得更加仔细了。
沈桑盛愣了半晌，一一描绘答复着，瞧着楚疯子的眉头深深皱起，脸色凝重，直到最后却是完全松开，神色也自然了许多。她心中有些惶恐了，想询问什么，却不敢询问了，只得牵强一笑，头微斜：“怎么了？”
“没什么，想着有一天能不能去拜访下她老人家，若是她老人家有隐疾，购置礼品就要仔细了。”
楚疯子摇头轻说着，好像也的确只是单纯的询问罢了，继续道，“小果子，你一直住在桑园？”
“是呀，那是我家，我不住那儿还能住哪？”
沈桑盛好笑楚疯子的问题。
“那带我去趟桑园如何？”
“你要去桑园？！喔，好的呀。”
“现在。”
“喔，现……现在？！”
沈桑盛瞪大了眼睛，感觉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嗯，现在。现在就带我去趟桑园好不好？”
楚疯子说得笃定，瞧着诧异的沈桑盛却满是认真，他的确不是在开玩笑。
“……好吧。”
——
月牙弯弯，东斜枝头。
一片寂静，只有灯火阑珊。
沈桑盛困惑地看向静静站于桑园大门前望着紧闭着的门扉出神的楚疯子，刚想开口，就见得楚疯子已是回神，转头看向她，询问着桑园可有小门出入。
“有的呀，我可不就是从小门溜出来的嘛。”
沈桑盛说着又带着楚疯子去了小门的方位，而楚疯子又只是呆呆望着门扉，沉默着。
“楚疯子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沈桑盛觉得自己问得荒诞，想来自己半夜跑出来寻楚疯子已是胆大包天了吧――自己还真是一点都不在乎什么名节了呢……
不过那也只是因为他是楚疯子吧，嗯，是难得的好朋友，有恩于她自是不能在乎这些细节。
楚疯子闻言却是摇头，看向沈桑盛柔和一笑，轻声道：“不必了，我记住你家在哪就行了。”
“你想来我家我带你来不就好了，何须记？”
楚疯子只是轻摇着头，不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开，而又驻足，看向沈桑盛，神色复杂：“小果子你，困了么？”
“嗯？”
“困了你就直接回去睡吧，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沈桑盛只觉得今天晚上的楚疯子突然怪怪的，俨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嘛。
楚疯子闻言沉默了会儿，继而苦笑着看向一副“你不说我就不走了”的模样的沈桑盛，轻声道：“小果子，你看我，长这么大了，也念过不少书，却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是不是很没用？”
“楚疯子，你再这般说话不着调，信不信我端了你的茅草屋？”
“……”
“说人话。”
“小果子教教我怎么烧饭做菜？”
沈桑盛闻言就笑了，她还在想什么事呢，敢情是向她讨教厨艺呀，也好，楚疯子若是能自己养好自己了，也省得她时刻操那份闲心了。
“想让我什么时候教你？”
“现在……可以么？”
“现在？”
沈桑盛讶然。她觉得楚疯子今天有点怪怪的，平时的楚疯子是这般着急的人么？不过想着明日沈老太太肯定又要继续监督她，她或许又不能过去给楚疯子送一日三餐了，也就点了点头：“行，你在这儿等我会儿，我去拿些东西。”
“好。”
目送着沈桑盛从小门进去了，楚疯子站在原地静等着，而思及了心中对沈老太太精心安排的猜想，一时恍惚，瞧着偌大的桑园顿觉惆怅。
沈老太太是当真疼爱这个孙女啊……
――――――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瞧不出这破破烂烂的茅草屋东西还挺全的嘛，谁给你建的？”
“一个旧友。当初刚建成之际是挺不错的，然与我无关，我多年不曾打理它，也就荒废了。”
“哼，懒！”
楚疯子对于沈小丫头莫名的鄙视感到无语，只得笑着称是。
“你以后还是要多打点打点，这么好的地方荒废了实在可惜，你也是个生在福中不知福的，要是我住在这人间仙境呀，包管它每天都是新的！”
沈桑盛兀自说得开心，瞧着楚疯子站在灶台前不住捣鼓的身影就觉乐呵，而不由感慨着这人生得好看呀，真是做什么都好看，这般僵硬生疏地洗菜切菜也别有一番趣味，当真是天地大美而造化弄人啊……
“小果子得了自由可搬来小住呀，反正有空房不是？”
何况他也很久不曾住在屋里头，若是没有小果子，这屋子还真是如同虚设，与他何干呢？
“我也想，不过怕是要等很久了。”
沈桑盛些许遗憾地说着。
得自由？她向来自由，可也从来不自由，她离不开桑园的，离开了便是无法生计，何况沈奶奶还需要她照顾呢。
很久么？想来不会很久了……
楚疯子睫羽轻颤，暗自思忖着，而神情一恍惚，手法就偏差了些。
“呀！怎么这般不小心！”
沈桑盛心疼地捧过楚疯子那被切破的手指，看着那汩汩而流的鲜血一时慌了神。
这该如何是好？
猛然间想起小时候她被划伤了沈老太太的做法，当下病急乱投医，低首含住了楚疯子被划伤的手指，吮吸着血液，轻轻舔舐着。
楚疯子桃花眼眸倏然睁大，愣愣瞅着神色认真的沈桑盛，浑身僵硬，而许久，轻声道。
“我之前听说只有野兽才会为同伴舔舐伤口的。”
沈桑盛闻言一怔，松了口，抬首茫然地看向楚疯子。屋中灯火如豆，视线昏暗，楚疯子低头看着她，而神色隐于昏暗中，她瞧得不是很真切。
“错了？”
楚疯子不动声色地从沈桑盛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背于身后，轻颔首：“书架旁的小橱柜里有药箱，你可曾见过？”
像是想起什么，沈桑盛点头如小鸡啄米：“见过见过，我这就给你拿去！”说罢赶忙跑去了前厅。
待那娇俏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中，楚疯子才觉松了一口气，用手轻拂过脸颊，果然有些烫人，他还能感受到指尖的颤抖，气息紊乱了，心跳如雷。
好在他掩饰得好，没让小丫头察觉出异样。小丫头倒也真是……无知无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