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1 / 1)
第四章惊鸿
龙首令出,群侠响应,武林豪杰齐聚暮云山庄。
我的出现引起了一众哗然,暮云庄主大局当前稳重许多,仅仅是一瞬的紧绷,继而挂上温和的笑意。
“没想到一向不参与武林中事的一剑惊鸿也会来到荜舍。”
我冷冷扫视众人,像是在掂量他们够不够格做我的对手。
“我是来比武的。”
暮云道:“比武也是要挑时间的,此时此地不合时宜。”
我还未回答,一个白眉道长率先站了起来:“盟主此言差矣。我们久仰一剑惊鸿的大名,能有幸见识这天下第一剑怎么不是吉时。再者,讨伐妖魔之前,能让后辈们切磋一二,焉非最好的准备。”
“可……”
暮云还在犹豫,一个年轻剑客已向我拱手道:“昆仑派莫相寻,请赐教。”
我观他眉宇倨傲,应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漠然道:“允你。”
莫相寻果然动怒,愠声道:“我使的是十二秋水剑,阁下小心了。”
话音未落,剑已出,全无防守的快攻之剑,气势不错,可惜剑式稍逊一筹,我回忆着一剑惊鸿与我对招时的动作,脚下一错,剑指直抵他的喉口。
眨眼之间,胜负分出,莫相寻颓然放下横出的长剑。
“在下认输。”
不过一招之隔,态度截然不同。
方才的白眉道长激动道:“妙极,妙极,不知一剑惊鸿用的是何种剑法?”
响应他的话的是各种崇拜、艳羡、贪婪、嫉妒……的目光。
我在众人的视线下淡然道:“无式,剑随心动。”
莫相寻热烈地看着我道:“在下心服口服,只求前辈能指点一二。”
这话说的实在奇怪,看他的面向并不比一剑惊鸿小多少,比一场剑竟然就成了后辈。
我避而不答:“我随时欢迎诸位的挑战。”
此话一出,在做的剑客全部蠢蠢欲动,又摄于我方才展现出的实力,相互交换视线,一时谁都想上又谁都不敢起身。
与他们相比莫相寻初生牛犊不怕虎,倒是可塑之才。
就是这性格嘛,冲动易怒,和某位好友颇为相似。
暮云见我抢尽风头,上前道:“今日群豪来共议大举,比剑一事不急于一时,不如一剑惊鸿先在庄内小住几日。”
我微微颔首:“可以。”
说罢不再顾虑他人,径直穿过大厅,走向彼时他安排我们住的别院。
院内显然经过一番修缮,但仍然看出当时的破损程度之深,想来霄鸿雁他们逃出也是不易,无外乎霄鸿雁身受重伤。说起来,我还没有细问过薛岚是怎么从中作梗的……
静坐在石椅上,手中茶壶稍倾,茶水如丝线般细细流出,另一只手两指一夹,剑尖便不能再进分毫。
“哈,阁下果然好工夫。”莫相寻赞道:“不如教教我。”
我抬眼:“昆仑派的代表不需要议事吗?”
“谁对除魔感兴趣,我不过来凑热闹的。”他大大咧咧往我对面一坐,端起茶杯一口饮下,“玄和璧呢?”
我奇怪地看着他:“你是……”
他吐吐舌头:“好苦的茶。”
“霄鸿雁?”
“当然是我,不然刚才谁会给你解围。”
我道:“那白眉道长也是你的人?”
霄鸿雁鄙夷道:“那种糟老头我怎么可能看得上,不过是想偷学你的剑招罢了,也不掂掂看自己几斤几两。”说到这他语调转了转,“你这臭脸今天居然跟我说话……”他伸手在我身上到处乱摸,“不会恢复了吧。”
不待我阻止,他又飞快的收回手嫌弃地抖了抖。
“不可能,一剑惊鸿就算恢复了肯定也是臭脸。”
他警惕地跳开:“你到底是谁?”说着一把甩开茶杯,瞪着喝干的茶水怒道,“你对我下毒!”
想不到几日不见,他的想象力愈发的丰富了。
我无奈道:“我是玄和璧。”
“玄和璧?”他道,“有何证明。”
我道:“你的银鞭还好用吗?”
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咳,好了不用多说,我信你。”重新坐回石椅上看着我道,“易容术?”
“嗯,薛岚的手艺高超。”
“切,还不是让我认出来了。反观我,要不是我告诉你,你还不知道呢。”
唔……到底是谁认出了谁。
我不欲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岔开话题道:“你不是应该在无双宫?”
“嘘!”霄鸿雁紧张道,“你千万别告诉我大哥,我好不容易才溜出来的。他继承了宫主之位后,简直把我当牲口在使唤。”
我道:“那莫相寻……”
霄鸿雁摆摆手:“放心,我在路上遇到他,打晕了扒光衣服直接扔到怡红院门口,真是便宜他了。”
怡红院……我听了完全放不下心。
但愿这位新一代的武林翘楚日后不要留下什么阴影才好。
“我看你想东想西不如想想自己,”宵鸿雁瞧着我的脸色道,“最近逍遥教不知怎地,对一剑惊鸿感了兴趣,到处查探他的踪迹,你倒好直接大摇大摆地顶着他的脸出现,离麻烦也不远了,现在跑还来得及。”
我摇头道:“遇事不可避。”
“榆木脑袋,”宵鸿雁瞪了我一眼,“罢了,有我无双宫给你撑腰,还怕了那个邪教不成。”
我笑道:“你不是已经离宫出走了吗,怎么给我撑腰。”
宵鸿雁眼一横:“就凭我这根银鞭。”他手下意识地向腰间一摸,摸了个空,尴尬地搭到剑柄上,“宝剑也一样。”
我不觉好笑,他面上发红,怒道:“你以为没了鞭子我就威风不了了吗!”
我道:“怎会,还有毒针。”
他气极,拂袖而去。脾气与原来一般无二。
宵鸿雁说得却也不错,前两夜试探不断,到了第三日才安静下来。
我顾不得深究,趁此时机让霄鸿雁护法,布下阵列,吸月之精华,点山之魂魄,绘阴阳之目,笔尖在虚空中游走,荧光飞散,融入夜空,顷刻间山庄里外尽入掌握。
剩下的,便是等待异动了。
时间还剩下七日,我耐心尚足,安然等待。
这场相互较量,我在明他在暗,就看魔物是否有同样的耐心了。
期间,一剑惊鸿入住暮云山庄的消息在江湖中不胫而走,每天不断有人来论剑挑战兼有拜师求学的,暮云山庄的门坎几乎都要被踏断了。
霄鸿雁完全忘了自己还顶着昆仑派才俊的身份,自称是我徒弟,每天“代替”我跟别人战的不亦乐乎。气得白眉老道直跳脚,倒是为我挡去了不少麻烦。
只是这刀剑好挡,屏扇难阻。
不知为何我身旁总是会出现这家的小姐那家的闺秀,一会儿送羹汤一会儿赠香囊,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们不若怡红院的姑娘们那般奔放,我稍加冷目能浇熄大部分的热情。
然而……
“公子,你瞧我穿红衣是不是很迷人啊。”
“姑娘请自重。”
“我很轻的,哪里重了?”
有一位姑娘比霄鸿雁还令我头疼。
药王传人燕纷飞身着大红衣裙翩翩在我面前转了七八个圈,然后晕头晕脑的晃了晃。我本遇请她来医治一剑惊鸿的顽疾,哪想……她的神智更加混乱。
“我们成亲的时候穿这件如何?”
我无奈道:“燕姑娘我们并无婚约。”
她嘟唇道:“又来了,别担心,等我回去就叫师父定亲。”
“我不担心……”
“那太好了,我会准备好彩礼的。”
“我无意娶姑娘。”
“哎,我们都一见钟情了,怎可不成亲。”她眨眼道,“我不会嫌你老啦。”
我无奈道: “在下对姑娘毫无爱慕之情。”
她走过来拍拍我的肩:“从我们对视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你对我的心意,你不用顾虑我,我是不会在意世俗的眼光的!”
语罢,又转了起来。
“如何,花纹好看吗,裙摆要不要再改改?”
我叹道:“姑娘再转你就要晕倒了。”
嘭嗵一声,她已跌倒在地。
“哎呦,你也不抱住我,我可是在给你英雄救美的机会。”燕纷飞捂着脑袋爬起身,“罢了罢了,本女侠自食其力。”
我装作没看见,对着门口道:“莫相寻你来的正好,燕姑娘有事找你。”
“什么?”霄鸿雁眼睛瞪得老大。
燕纷飞立马跳过去拉住他的胳膊:“对对对,你也来给我参考参考,拜堂之前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你……”
我截住霄鸿雁的话头道:“我有事在身,莫相寻你好好陪燕姑娘。”
“我……”
我手指一弹,点住霄鸿雁的哑穴,无视他欲杀之而后快的眼神,飞身跳上屋顶,几个纵跃离开险地。
好友,今日之情,玄某他日再报。
择一处屋顶小憩,我悠悠呼出一口浊气,心里有些明白为何师尊会说师兄是死在了女人手里。从无双宫主到春娘再到燕纷飞,从耄耋到双十再到二八,女人呐,都是一样的捉摸不透,一样的令我心生胆寒。
盼着日光借我一点温暖,阳光还没洒满全身,骤然,一道木箭射来,我伸手抓住,但见上面绑有一张纸条,展开来是薛岚的字迹。
今夜子时,地牢。
我心里记下,将信纸粉碎,翻身下房,犹豫了一下,抬手扣住房檐,旋身而上,还是找个没人的地方跳下去吧。
想那日我就是如此落地正巧与廊下的燕纷飞对上了视线,从此被她认定为有缘人。
一剑惊鸿恢复记忆后发现我给他找了好几个未婚妻,可怎生了得。
再入地牢,物是人非,沾着血迹的铁链尤垂落在地。
空气湿冷阴寒,我心中隐隐升起不祥之感,子时方过,两枝利箭破空而来,我转身欲挡,却是身下一顿,再反应已是不及,箭头穿过双肩,身子被惯到墙上,牢牢钉住。
“好友,你是否很诧异。”
薛岚从黑暗中走出,一把玉扇轻摇。
我咳出一口血道:“确实。”
锁仙术,竟是不传世之法。
“后悔信了我吗?”
“不悔。”
薛岚微笑着走到我面前,温柔地为我捆上一道道锁链。
“那我让你呆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可好?”
我道:“如此甚好,多谢。”
薛岚道:“谢我什么。”
我道:“我想留在暮云山庄,薛兄便帮我设计留下,不该谢吗。”
薛岚闻言面色微狰,猛然抽出铁箭,将锁链穿过肩头,我不由皱眉,剧烈的疼痛钻心刺骨,昔时一剑惊鸿被刺穿琵琶骨,便是这般感受吗。
“谢就不必了,要怨就怨你自己愚蠢,怨不得我。”
我摇头道:“我永远不会怨你。”
薛岚手下一顿:“花言巧语说的这么多,你不腻,我耳朵都起茧了。”
我从善如流道:“既然薛兄不想听,我以后就不说了,情谊留在心中也可。”
“虚伪,自欺欺人的把戏你自己玩吧,薛某不奉陪了。”
他在我胸口重重拍下一掌,转身离去。
我气血翻涌,一口血水喷出,不由苦笑,怎么连他都沾染上了霄鸿雁那种别扭的性格。
锁仙术限制我的真气,我无法运功调息,只能生生挨住透骨的冷意与疼痛。
我被关在这里,无声无息,无风无月,唯有我一人的呼吸声,墙上有不少挠痕,想来是不少前人活活被无人响应的寂寥逼疯了吧。
我默默数着时间,本以为再出现的会是暮云庄主,未料到深入地牢的会是暮非。
他双目无神,眼光涣散,什么也不说,径直过来要为我解开锁链。
我试探道:“霄鸿雁?”
“哼,你还有力气叫人。”
果然是他用了摄魂之术来救我。
我道:“你带少庄主走吧,不用管我。”
霄鸿雁霍然从石梯上跳下,瞪着我道:“不管你去死啊!”
我道:“我没事,若是我走了,好友会出事。”
“你还叫那个阉人好友,”霄鸿雁气道,“我早说他不是好人,先是害了我大哥,后是从中挑拨,现在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我摇头道:“你不懂。”
霄鸿雁将铁链一剑斩断:“你才不懂,快跟我走。”
我站着不动:“不能走,走了会要薛兄的命。”
霄鸿雁长剑一摔,急道:“你才被关多久,脑子就坏掉了!”
我替他捡起剑重新佩到腰间:“莫相寻被你扔到了怡红院,而怡红院正是薛岚的眼线。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下。”
“所以呢。”霄鸿雁瞪我。
“所以你能找到我,都是他刻意给你放的线索。”
“那又怎么样。”
“你还不明白吗,”我叹道,“锁住我是他迫不得已做给别人看的,想通过你救走我才是他真正想做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管他什么意思,你现在跟我走就对了。”霄鸿雁拽住我的胳膊。
我看着他背后讶然道:“燕姑娘?”
霄鸿雁脸上一慌,吼道:“臭女人你又跟踪我!”
我趁他一瞬间的松懈,起手点上他周身的五大穴位。
合上霄鸿雁喷火的眼睛,我在暮非耳边打了个响指道:“送莫相寻回房,今日你们切磋武艺累极了,要躺在房内好好休息一天。”
暮非面无表情机械地扛起霄鸿雁往外走,我看着一地的断链放弃重新锁上的念头,盘腿做到地上。
我走了,薛岚如何向威胁他的人交待。
那拍在我胸口的一掌,看似无情,实则情深,锁仙术解了大半。
他的七寸到底是被什么人拿捏住了。
牢房里阴暗森冷,我依靠在墙边,享受难得的清净时刻。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
“看来你住的挺舒服,是我多虑了。”
“还不错。”
薛岚神色复杂地看着我:“你应该走的。”
我淡笑道:“是吗。”
薛岚道:“因为不走,你定会后悔。”
我道:“我从未悔过,有这么一次经历也不错。”
他叹道:“你太自信,一旦吃亏,绝对会是大苦。”
我颔首道:“是劫逃不掉。”
他道:“愿你这份超然能一直保持下去。”
我笑道:“我会努力不让你失望的。”
他又站了一会儿,最后似乎无话可说,沉沉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我待他的气息彻底消失才拿出一直背在身后掐诀的双手。
魔气侵体,毒入五脏,武功半废……
要保持超然很不容易,我现在就感到怒火难抑了。
呵,逍遥教,百里教主,我是要会一会的。
我布下的阵法,在空中编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在山庄的上方,使庄内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如今,是时候收网了。
第三日,公孙护法终于出现。
他身着紫衫,姿态妖娆,眉梢藏媚,声音依旧是雌雄莫辩。
“好一张漂亮的脸,右护法真是暴殄天物,做了那么丑一张面具,害我差点错过了你这样的尤物。”
我侧脸躲过他伸出来的手:“谬赞。”
公孙护法低笑:“右护法说你神志不清,我瞧着精明的很呐。”
我道:“比之于你,确实聪明一二。”
“牙尖嘴利,这点倒是依旧惹人厌。”
我抬眼:“你知道。”
“不仅我知道,教主大人也是知道的。”
“薛岚他……”
“出卖了你。”公孙护法发出愉悦的笑声,“被背叛的滋味如何。”
我咂嘴道:“不错。”
他的手猛然扣住我的颈脖,压低了声音凑到我耳边道:“教主大人很喜欢一剑惊鸿的脸,你说他被带到了教中会怎么样。”
我冷冷地瞥向他。
“逍遥教里不容男性,入教者必自宫,薛岚啊,十岁起就跟在教主身边,现在教主腻了他,你说一剑惊鸿能获宠多久?”他自己答道,“凭着那张脸,应会盛宠不衰吧。”
我握住他的手腕慢慢收紧:“你们不可能捉得住一剑惊鸿。”
公孙护法脸色涨紫,仍是咬牙道:“如果我们告诉他玄和璧在等他呢。”
我再也控制不住力量,生生捏断他的骨头,手腕扭曲垂下,我一脚将他踩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在哪?”
公孙护法口吐鲜血道:“你没有中捆仙术。”
“区区小术奈我何。”我冷声道,“你还有一句话的机会,一剑惊鸿在哪?”
“被、被教主带走了。”
“很好。”
我放下脚,为他点穴止血,重新接上手骨,微笑道:“现在带我去见百里教主吧。”
他通体发寒,冷汗涔涔,再不复潇洒姿态。
“教主传话皆是密令,我也不知道她在哪。”
我沉吟道:“如此,只能先踏平逍遥教了。”
感到他的情绪的变化,我笑道:“你怕什么。吾之使命乃助正道铲邪魔,逍遥教既是邪教,吾自有灭除之任,若是好人,吾定不会伤其分毫,若是恶人,吾亦不会放其逍遥。公孙护法从现在起多做善事,以功抵过,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瞳孔剧颤:“你是什么人……”
我微微一笑:“好人。”
“可惜,”公孙护法的嘴角忽然咧出诡异的幅度,“再好的人也走不出这里了。”
“哦?”
我挑眉,看向前方。
“好巧,又见面了。”
持剑而立,煞气凌然的正是这山庄的主人。
“一点都不巧。”暮云挑眉道,“我说过昔日之辱,定会来报。今日你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我拱手道:“对不住。”
暮云长剑横指:“现在道歉,晚了。”
“非也,”我摇头,“这山庄我既出得两次,焉能没有三次、四次。”
“什么?!”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我抓起公孙护法,阵法瞬出,暮云飞扑而来却只抓住了一抹残影。
如是我想,无所不能。
世界一息转变,公孙护法震惊到无法言语,正合我意。
“公孙护法你已经失去了最后一句话的机会。”我点住他的额头道,“现在乖乖带路吧。”
瞠大了眼睛,嘴唇翕动,然而喉结抖动间只能发出喑哑的气声,连一个完成的词都说不出来了。
“世有十善曰: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邪淫,四、不恶口,五、不两舌,六、不妄语,七、不绮语,八、不贪,九、不嗔,十、不痴。”我道,“现在我为你免去四恶,助你修得善业,也算是相识一场渡你一程,可不要辜负我的苦心啊。”
公孙护法闻言两眼一番,竟是晕了过去。
我不由摇头,做善事不易啊。
掐住他的人中,真气传去,公孙护法悠悠转醒,看了我一眼竟又要晕去,我连忙点住他的穴位。
“东南西北,逍遥教在哪个方位?”
他巍颤颤地指向左边。
我满意地提起他的衣领,腰间朴剑出鞘,旋风急剧,心念一动,御风千里。
苍茫青山,城郭桑田,飞速向后掠去,眼前只有风云电掣。
“公孙护法,然后往哪个方向……”
“……”
“嗯?”
我低下头去,他终究还是晕了过去。
一教副手,胆子如此之小,这逍遥教是这般不堪的存在?
我心下思虑万千,面上不动声色,在公孙护法的几经晕厥之下,总算到了逍遥教的根据地。
地傍山险,易守难攻,怪不得有恃无恐。
找到一颗苍天古木,把公孙护法安置在树下,我只身向上。
途中,拦者无数,我皆问一个问题:“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不由分说动手者有,答坏人者有,待我行至主殿,脚下伤者无数,地上流血漂橹才有人跪地哭喊。
“大侠,我是好人,我是好人啊,我、我是被逼的!”
我托住下巴,问他:“怎么证明。”
话语一出,面前的教众抽刀相向,为证明自己被逼于此不惜同室操戈。
我道:“你们分出了个结果再来找我。”
语罢,继续向前,同时提声喊道:“百里教主,在下玄和璧,前来拜访。”
如此喊了三声,侧方气流急变,雷霆剑势卷着撼天之力闪电袭来。
我凝意于指,剑指劈出,侧身而挡,剑气交接,天崩地裂,房屋尽摧。
诺达的场地,顷刻间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熟悉的面孔下,是陌生的表情,站在我身前的这个人,冷若深渊,已然成了那个天下第一剑客。
“一剑惊鸿。”
“玄和璧。”
短暂交手,我对一剑惊鸿的修为了然于心,不想几日未见,功力倍增,更臻境化。
绝不退让的意志,毫不留情的杀招,青雪剑挟着奔雷之势,飒不留声,快不留影,登时风云掠走,天地变色。
快,却不够快。
我剑指并掌,游走虚空,乾坤入八卦,吸纳间,青雪剑堪堪停在胸口一寸进退不得。
我道:“剑谱学会了吗?”
他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我叹道:“看来你的记忆仍是不完整。”
“废话休提。”
倏然,他的周身邪流窜动,一方阴霾笼罩,眼中泛起幽蓝鬼光。
竟是魔修之兆!
我心中错愕一瞬,陡然暴涨的剑气已穿破阻碍,手中运功相抵,终究只是压偏剑锋,剑气透体而过。
捂住汩汩鲜血冒出的腹部,我脚步不稳地后退一步。
“你……”
说话间,飞沙暴起,血雾飘茫里乍现一道浓艳的身影。
“好孩子,快回到我身边来。”
一剑惊鸿受摄魂术的影响,如提线木偶,一步步地向声源处走去。
我踏前一步欲捉住他的胳膊,手却在半空垂下,擦过他的衣袖什么也捞不到。
捆仙术,同样的术法,截然不同的威力。
百里教主竟是魔婴期大乘者,这捆仙术是专为我设计的,她深知薛岚不会对我如何,利用他的小术在我身体中埋下引子,等待的不过是这一刻的触发。
心脏剧痛,那是一股从未体会过的无力与哀恸。
魔胎,种进了一剑惊鸿的心里。
百里教主勾起一剑惊鸿的下巴,半边因练魔攻而容貌尽毁的脸对着我。
“放开他。”我冷然道。
“男人没有资格与我说话,想谈条件,首先你得不是个男人。”百里教主娇笑道,“是不是啊小岚岚。”
薛岚恭敬道:“是。”
我的视线从一剑惊鸿移到薛岚的身上。
自始至终站在墙垣的一隅,不听,不看,不想,绝决了感情。
我不怪他,我可怜他。
凡人力有所逮,多留憾事。
而我修仙问道,为的就是不愧天地。
“邪魔当道,焉能不除。”
我捻尘诀,通神术,浩然气劲破风袭入,直冲凌霄。
情势骤变,百里教主怒航魔力。
“你怎么可能破的了。”
“怎么不可能,走火入魔,妄寻捷径,终不过是百年修为。”我凛然道,“痴愚妖魔,自寻死路。”
手掌翻覆间明光隐现,困兽出匣,万般由我。
百里教主推开一剑惊鸿,挺身应战,错身中我迸出锐光直击魔流虚影,交手数回,她的颓势浮面。
“原来你是他的人。”
她被我击中,经脉逆流,青筋暴涨,却是狰狞大笑。
“好好好,天助我也!”
笑声之后,招式骤变,八方荡气,是熟悉至极的功力。
心下骇然,我收起杀式,寻得一丝缝隙,口吐咒术,百里教主登时头疼非常,身形晃动。
见我抱起一剑惊鸿,她高喝一声伸出双手,脚下一顿,勃然回眸是薛岚使出了捆仙术。
雄劲掌气换了一个方向,横冲临阵倒戈者,薛岚毫无防备身中这招,经脉寸断,吐血不止。我立时将他携起,护住心脉,然已出多气少。
“百里教主,下次再会。”
在焚天灭地的魔气中,我带着一剑惊鸿和薛岚转瞬离开。
身后是无尽的暴怒。
至云雾山中,我再也抑不住暴体的真气,手脚难支,气血翻涌。
短时间内连使转移阵法,又强行突破捆仙术,百年修为一朝散,师尊若是知道他教导多年,我竟使了个玉石俱焚的法子,定会破了无波静心。
惨惨一笑,眼前开始发黑,我费力地抽出染血的竹牌,就盼天机老人能算到这一遭了。
我不知昏睡了多久,思绪几经起伏,猛然惊醒,发现自己躺在一处洁静之所,鼻息间是淡淡的药香味。
果真被天机老人救了吗?
“哎呀,夫君你终于醒了。”
一道艳丽的身影飞扑到我身上,沉甸甸的重量压得我差点再吐出一口血来。
“燕姑娘,怎会是你?”
“当然是我了!”燕纷飞杏目圆瞪,“要不是本姑娘,你早就死在荒野了。”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我扫视四周,“与我一起的两人呢?”
“什么两人,我只捡到了你一个人。”
我闻言大惊,掀开被子就想起身,被她牢牢压住了。
“骗你的,紧张什么?有本女侠在弟弟们不会有事的。”
“弟弟们?”
燕纷飞脸上一红,嗔道:“讨厌啦,我们成亲之后,我就是大嫂了,他们不是我弟弟是谁。”
“这……”
“你也是的,没事玩什么换脸的游戏,我知道了,是考验我对你的忠贞吧。放心,本女侠的爱情可不是那么肤浅的,不管你的皮囊长什么样子,我都能一眼认出你。”
“多谢,但是……”
“唉,大弟还在昏迷,二弟受伤太重,大夫即便勉强救活,也是再不能动武了。”
我的注意力被她一牵:“二弟,你说薛岚?”
“原来二弟叫薛岚啊。”燕纷飞拍拍我的手,“既然他以后也会是我的家人,本姑娘绝不会袖手旁观,这里的大夫不好,我改明带他去神医谷请我师父出马。”
听她的字里行间,薛岚的性命暂时应该没有大碍。
我长舒一口气:“燕姑娘,可否带我去看看两位朋友。”
她在我身上一拧:“叫我飞飞,姑娘多生疏,你现在的伤不比他们轻,不许去。”
我咳嗽两声道:“飞飞姑娘,请问你是如何找到我们的?”
她抱怨道:“我啊,发现你不见了跟踪,不是,是探寻你的下落,好不容易有点线索,又断了。没有办法,想着来云雾山碰碰运气,不是说天机老人什么都知道吗,问问他准没错。没想到半路就看到了你们。”说到这她的眸光化作一汪秋水,“夫君我们果然有缘……”
我伸手飞快地在她说出更多惊人之语前点住她的睡穴:“得罪了。”
将燕纷飞抱到床上盖好被子,我走出门去,找到薛岚的住处。
只见他面容惨白,不见丝毫血色,我忍不住将手探到他的鼻子前,还好,虽然呼吸微弱但总归稳定。
握住他的手腕慢慢传送真气,小心地修复他的内伤,再把毒素压制住,做完这些已是黄昏时分,我满头虚汗,连咳数声。
神医谷,真有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吗。
擦掉嘴角溢出的丝丝鲜血,我为薛岚掩了掩被子,待我稍稍恢复真元便将他送往神医谷。
站起身时眼前一黑,我扶着床栏摇了摇头,方才清明,走到门外但见一剑惊鸿抱臂立于院中,也不知站了多久。
他听得声响,转过头来,视线对上的瞬间我不经想起初见时,我们便是这般遥相对望。
不同的是,三月春风已变为猎猎朔风。
“我记得你。”
“我也记得你,”我顿了顿道,“的梨涡。”
他神色一僵:“现在的你惹怒我并无好处。”
我笑道:“原来一剑惊鸿是个易怒之人。”
他目光微沉:“玄和璧。”
我应道:“在此。”
“你到底是何人?”
“很多人都问过我这个问题,我的答案却不多。”我剪手行到他面前站定,“乡野粗人和好人你喜欢哪一个?”
他浓眉紧蹙:“你知道我要的答案不是这些。”
我道:“那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说。”
“真是不可爱,还是原来的你……”
剑气横扫,我及时收口。
“唔,问题很简单,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