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八十七 往昔惊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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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小透明,也要避河蟹]
[此段梗概:不论狄兰对林仪的身体施与何种行为,他都未曾睁开眼。而狄兰却已深陷在对师兄的爱慕中,痛苦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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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面是什么?”
中书省书库中,顾承念盯着角落的几只黑漆大立柜,问道。这柜子放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柜面都蒙了灰尘,可见就是在忙碌的中书省书库,它也并不十分受到关注。但那经久仍然发着隐隐暗光的黑漆,与书柜四角精心包裹的铜角上细密的花纹,都在说明着它曾经不一般的地位。跟在顾承念身后的典吏忙答道:“这里头都是原先东宫里的一些记档。和愍太子薨逝后先帝伤心万分,所有关于和愍太子的东西都收了起来,这些记档也没留在大内书库,而是被送来了这里。再后来,皇上登基,叮嘱关于和愍太子的东西都要妥善保管,所以就一直放在这里没有动。”
“嗯……”顾承念略一沉吟,命令:“把这些都打开。”
“呃,顾大人,这……”
顾承念转头看着典吏,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可是典吏却被他的目光看得心里一颤,连忙低下头去,小心措辞道:“大人并不是中书省的人,打开书柜的话,下官……”
“你只管打开就是了。”顾承念淡淡道,“谁有什么话说,本官和他理论就是。”
典吏只得拿钥匙开锁,可还是觉得不妥,这大理寺卿正大人进了中书省的书库已经是坏了规矩,要是让别人知道是自己给他打开了柜子,说不准会怪罪他。为了开脱自己的责任,趁顾承念不觉,他便偷偷跑了出去,告诉了上头的人。他上头的人也觉得此事大为不妥,却也惹不起这大理寺卿正,只能又往上报去,一层一层禀报上去,竟一直传到了中书门下平章事蔡辛大人那里。
“糊涂东西!”蔡辛听了,气得差点没扔了手中的茶盏,怒道:“他说要看,你就开锁?他大理寺的人如何可以在我中书省横行霸道!管事的典吏呢?!”
典吏又被传来,见宰相大人大怒,也不敢隐瞒,将顾承念来书库前后的事一一禀报,最后嗫嚅道:“下官想着,和愍太子当年宫中的东西,想必看了也不碍事……”
“蠢材!”蔡辛气得一把花白胡子都要翘起来:“这岂是碍事不碍事的问题,他顾承念这么做,分明就是在向我中书省耀武扬威,逞他顾大人的威风,老夫岂能坐视!都跟我去书库!”
而与此同时,在书库中,顾承念终于看到了能厘清当年事由的东西。
那是五六本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册子,装在黑漆书柜内的书盒里,封面上什么都没写,打开来,只有扉页上写着“记档”二字。里面的内容都是以年月日开头,顾承念翻开略看了看,便明白了,原来当年和愍太子曾经秘密养过一群死士,为他去做一些朝廷无法公开做的事,大部分都是为了制约当年的江淮王。而这几册记档,正是死士们执行任务的记录。他大体浏览了一番,很快翻到了丙午年,也就是大魏历一一零年,林仪的师父师百练过世的那一年。那一年,高车发生了叛乱,原来的高车乌依楚路•契苾特勒尔在混战中被乱箭射死,高车长老于支率称王,在草原上四处追杀楚路的旧部。而与此同时,和愍太子得到消息,楚路的一支旧部逃入了中原,正在寻找楚路当年遗落在外的私生子。楚路当权时,正是高车部落最强盛之时,年年进犯大魏边境,草原骑兵机动性强,来去迅捷,北方各州守军疲于应付,苦不堪言。而于支率其人阴险有余胆略不足,他做了高车人的王,这支草原力量便不足为惧,反倒楚路旧部找到的楚路之子,将来如若也是乃父一般的强硬作风,才更令人觉得棘手。于是和愍太子权衡再三,决定要赶在楚路旧部之前找到楚路之子,将其杀死。
……
“七月九日,寻到高车人踪迹。”
“十一日,寻到楚路之子踪迹,飞鸽传书集结各处人手。”
“十五日,杀楚路之子义兄义姐,楚路之子被其养父师百练藏匿不知所踪。师百练故布疑阵,引我等走错路径,实为缓兵之策,其徒师天锡归来,我等损伤惨重,被迫撤离。”
“十六日,得知师百练已死,楚路之子已被高车人带走,飞鸽传书回京问是否要杀师天锡,殿下曰‘得饶人处且饶人’。”
“十七日,黄河渡口阻截高车人,未果。杀四人,死一人。”
……
“八月二日,镇北关阻截高车人,杀九人,死五人,伤十四人,楚路之子逃脱。察觉有人暗助高车人,始终未现真面目,猜是师天锡。”
“八月四日,高车人离开大魏边境,追击失败,回京领罪。”
……
“咣”的一声,书库的门忽然被撞开。顾承念合上记档,放入柜中,转身走出两侧书柜夹出来的小巷道,便看见蔡辛领着中书省的人连同方才的那个典吏,气势汹汹地朝他走来。
“蔡大人。”中书门下平章事、潞阳侯蔡辛乃是现今朝中唯一的御赐紫金鱼袋,官位最高。顾承念向他躬身行礼,他冷哼了一声,想要直接斥责,但想了想,还是不好太怒形于色,只能冷冷道:“顾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来中书省了?”
顾承念直起身,仍然低着头,道:“刘弦一案,牵扯到和愍太子当年之事,所以下官来看看。”
“哦?那是谁给顾大人的权力,进我中书省的书库的?”
顾承念抬起头看着蔡辛,蔡辛瞪着他,继续道:“中书省书库中存放的均乃国家机要,中书省内五品以下、中书省外三品以下官员不得本官批准,均不可以擅入,违令者轻则杖责,重则腰斩!顾大人乃是大理寺首判,不会和本官说,不知道这些规矩吧?”
顾承念不动声色,平静地答道:“下官当然知道。而且蔡大人,下官不但知道这个,还知道大理寺首判经皇上批准,可以阅览朝廷任何卷册,下至国子监,上至大内书库……”蔡辛一愣,顾承念看出他神情变化,却仍然面无表情地问:“难道蔡大人不知道?”
蔡辛真的不知道,不过他毕竟是两朝元老,为官数十载,反应很快:“就算如此,你有皇上的手谕吗?”
“这等小事,又何必皇上特地下一道手谕过来。下官只是今早下朝后去勤政殿请示了皇上,蔡大人如若不信,大可同下官去一趟勤政殿,向皇上求证一番。”
这下蔡辛终于卡了壳,半天,才道:“就算如此,你进书库,也该和本官知会一声!”
“如此说来,确实是下官疏忽了,蔡大人莫怪,下官下次定会记得向您禀告。”顾承念又躬身行了个礼,低眉敛目,也不看蔡辛一眼,便道:“大理寺事多,下官不便久留,告辞了。”
蔡辛只能眼睁睁看顾承念走掉,半天了,仍然气得缓不过来。身边的人问:“大人,这事儿,您要去问问皇上吗?”
“问什么问!他既这么说了,皇上定是准了,要是问了皇上,皇上听说我在中书省为难顾承念,指不定又要恼了!”
他瞪着顾承念离开的方向,恨恨道:“这次就饶了他……当年陆大人一步失算,没能除掉他,我蔡辛入土之前,定要将这祸害正法!”
中书省在皇城中,出了皇城侧门,门外有轿子等着。顾承念上了轿,道:“回大理寺。”轿夫应承了,起轿走了两步,顾承念想了想,又改变了主意:“回家。”
“是。”
他舒了口气,将身体在轿椅里放松,歪着头闭上了眼睛。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揉了揉额头,刚才在蔡辛面前不敢表现出来的震惊,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
没想到,当年的事情,居然是这样!
杀死林先生的师父师百练的,居然是和愍太子!
怪不得与林先生交谈相处之间,总觉得他对于朝廷与皇室,似乎有一些隐隐约约的怨怼。也难怪,师父与师弟师妹都死在这个国家的太子之手,想必他对大魏,其实根本没有太多留恋吧?
而高车现今的乌依狄兰,便是当年师百练的养子,林先生的师弟了。如此说来,难道当日林先生真的是随高车使团一起去了草原,背叛了大魏吗?
回想起高车使团进京后林先生的种种反常,看来事情十有八|九就是这样了。如果林先生真的背叛了朝廷,那他接下来又该如何维护他在朝中的名声?万一有朝一日两国开战,难道林先生真的会和庚寅他们兵刃相见吗?
他苦恼得直叹气,最近让他觉得苦恼的事情越来越多,憋得头都疼起来,胃也隐隐作痛。他用力揉了揉太阳穴,在叹息声中闭上了眼睛。
转眼到了二月十四,草原上隐约有了些许春天的气象,吹来的风也没有了往日凛冽的寒意,高车人一年一度最重要的节日这才到来。高车语中的“达哈”意思是“春天”,达哈祭也就是庆祝春天来临的节日。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每家每户都要拿出最好的酒,最香的肉,烤制面饼,甚至会用腌制的珍贵野菜熬汤。二月十四当天,所有人都会聚集到王廷周围,参加各种各样的比试,摔跤、赛马、射箭……应有尽有,赢了的人不仅会赢得人们的尊重,还会赢得各家特意准备给胜者的牛腿肉。这样的节目一直要持续七八天,而重头戏一般都是在最后一天,到时候高车人的王,大乌依狄兰•契苾特勒尔也会来到比试场上,观看比赛,并奖赏表现最好的勇士们。往年楚路是大乌依的时候,一连七八天的达哈祭他都会在比试场上和牧民们比试、喝酒、唱歌,而于支率由于害怕楚路旧部暗杀,从来都不会出现在人多的地方。如今楚路的儿子狄兰重新当上了乌依,所有人都以为至少会在十四日当天见到大乌依的身影,然而没想到,直到达哈祭结束,狄兰都没有露面。
各部落的长老们难免要去问,问左右贤王,两人都笑笑不说话,问右鹿蠡王,只说大乌依有事。不过谁也没敢去问左鹿蠡王——大约两个月前,他被大乌依打了耳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左鹿蠡王向来性格耿直,三十多岁的男人又有些爱闹脾气,自从被大乌依打了,他就变成了刺儿头,见谁扎谁,谁都不敢惹他。
而就算是这样,他也不敢闹到王帐那里去。
因为事实上,大乌依窝在王帐里,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出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