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1 / 1)
林茂生懒散的晒着太阳,看着他的儿子在那里耍枪。他这儿子是他妻主的第二子,幼时高热不退烧坏了脑子,变成了一个痴儿。脑子虽然不好用,不过体格子倒是很好。
那小子舞得虎虎生风,丝毫看不出平时痴傻的模样。
他的贴身男厮疾步走进来道“夫郎,许家七娘子中举了。”
林茂生喝茶的手微微一顿,垂眸掩藏住情绪。此时,他的长子喳喳呼呼的跑进来,十四岁的年纪生的唇红齿白。
“父亲,许家七娘子中举了!那苏祁玉真是好命!”
苏祁玉是苏知县的长子,却不是他林茂生的。那小子生的很是俊美,与许家七娘子是表兄妹,在苏知县原配活着的时候为其生下的孩子。只可惜那男人命不好,一场风寒要了他的命。
“书读完了?”林茂生问道。
“有什么好读的,便是满腹经纶又如何,下场考试便是三中也最多不过四品。”
“四品如何?那也是万万之人之上,况且无论几品也是官员,不比白身要好,更能嫁得好娘子。肚子里有些东西,妻主在外遇见的事情你也能听得懂,给些主意。”
“哼~如今的女人哪里还看中男人的学问,巴巴得都要娶俊美的夫郎。”他点点自己的脸颊“父母亲已经给了。”
“以色事人,色衰而爱弛。”林茂生恨铁不成钢的拍拍桌子,他怎么就生出来个空有皮囊的蠢货。
苏绮琅不言不语,看那样子一句都没有听得进去。
“许家七娘子必然要登门的,我儿,郎家来信,要与咱们俩完婚。”
苏绮琅眼睛一瞪“那个病秧子床上躺了十九年,不是说医者断定只有十八年可活?只怕是马上咽气了吧。”
“当年苏家大夫主救过你母性命,俩家定了娃娃亲,那时候苏祁玉的父亲便立时与许家定了亲事,只怕想着他与你母亲关系不好,不会再有子嗣。抢先给他儿子定了亲,没几日就去了。如今,郎家要求完婚,你觉得你母亲会把谁嫁过去?救命之恩,必然不会是庶出的。”
“好父亲,你肯定有了主意是不是?”
“你觉得,许七娘子如何?”林茂生问道。
苏绮琅一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原来父亲都知道。”
“你那个模样,毫不遮掩谁不知道?”
“那个许七娘子呀~。”苏绮琅得意一笑,“每逢遇见我,哪次不涨红了脸?如今女子当政俩百年过去,还有这么容易羞涩的娘子,倒是有趣。”他笑容止住,惊愕的看着父亲“难不成父亲是想……?”
“这样的女子可遇不可求,比得郎台好了不止千百倍。”
“父亲要怎么做?”
“很简单。”林茂生又喝了口茶水“等许七娘来了后,你母亲肯定要与她饮酒,我让人动动手脚,让她的酒烈一些,你哄了她说话,我带着你母亲前去。”
每次许七娘子来,林茂生都拘着苏祁玉,二人互相知道彼此却不能亲近。倒是苏绮琅与许七娘子更熟悉些。
林茂生将贺礼安排下去,第三日,准儿媳妇来苏府报喜。
苏知县很是高兴,拉着许七娘子好一顿喝,许七娘子出恭的路上碰巧遇见苏绮琅。他模样周正,被林茂生惯的很是桀骜,便是女子当政,手握大权的,游走黑白的女子数不胜数,可是还是有些依然走的温婉路线,她们喜欢的就是苏绮琅这样子的。
那能够独当一面,手段能力完全比肩男人的女子,多数并不会多宠爱自己的夫郎。她们有高人一等的能力,也有享尽艳福的心思。若不然辛辛苦苦的在外游走作甚,倒不如如同那中等女子与丈夫共同经营,或是做下等女子依靠丈夫。
苏知县看见这一幕怒不可遏。这女人的演技也是相当好的,那怒气与失望多一份俩家交恶,少一分许七娘子心存侥幸。
苏知县只有俩个嫡子,三儿子被许七娘子乱了清白,只得嫁去许家,原本郎大娘子的未婚夫改成苏祁玉。为弥补郎家,苏县令将二子作为媵,对于苏知县来说,他与长子母家关系并不好,他长子母家不过是普通的农户,只是表亲许家自许三夫主开始入仕,才勉强维持关系。况且谁都知道,这郎家的大娘子是个病秧子,一天至少十个时辰窝在病榻上,便是活的过鬼门十八岁,也只是个下等女子罢了。
如今继室夫郎的儿子嫁给许家,要比长子嫁给许家助力更大些。那许家夫主也曾经透过这个消息,俩个女人还没有动作,小字辈便这样,她们也就顺水推舟。
毕竟,只会土地里刨食的农户除了打秋风其他用处根本没有。
对于郎家老来说,挟恩图报已是不义之举,苏家虽换了人选但有庶子做陪嫁倒也全了郎家的脸面。毕竟郎家虽然是富甲,但是郎家大娘子缠绵病榻,随时都会断气,长清府清河县的郎家大娘子都娶得上清河知县的公子,也是能攀到的最好的亲事。
郎家子弟也有读书的,朗台外祖母那一辈最高不过秀才,便是秀才也是体面的了。
蜀锦进得门来,见娘子还在酣睡,轻了手脚将洗好的衣物放进箱子中。
“什么时辰了?”那穿榻上本来酣睡的女子忽然道。
蜀锦直起身子,道“回娘子,刚到酉时。”他上前将靠枕竖起,便于娘子靠着。
“奴婢听李嬷嬷说,娘子的夫郎已经定下来是苏知县的长子苏祁玉,年十六,还带了媵妾是苏知县的庶子排行二,比大郎君小了三个月,也是年十六。这苏祁玉的生父早亡,并不怎么出门,很少露脸。娘子,那苏二郎是傻子呢。”
蜀绣在门口听见,进来道“奴婢听说那苏家的大郎君自小就定了亲事,是表亲许家的,今天乡试许家七娘子中了。去苏家的时候不知出了什么事,换了亲。”
朗台不说话,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她下来床榻,往外走,蜀锦连忙拿了袍子披在娘子身上。阳光洒在她的身上,隐约泛着光。她的皮肤极白,离得近了甚至能看见淡淡的血管,苍白的似乎随时就会晕倒般,嘴唇鲜红如血,眉毛细长浑身都带着慵懒之意。她看着树冠漏出来的阳光,微微扬起嘴角,亦邪亦正,亦鬼亦仙,浓烈的优雅夹杂血腥的傲慢。看的蜀锦与蜀绣愣神,痴痴的看着她。俩个少年回过神来,互相看了一眼,对方也是满面红潮,他们的娘子并没有多么绝色,倒是其生身父亲,据闻娘子的生父赵夫郎是为非常俊美的郎君,是家中独子后来家道中落,最后是郎大夫主抱得美人归。
娘子幼时,赵夫郎得了恶疾,当日就去了。好在,郎大夫主是个长情的人,自后未曾再娶,可惜娘子也病歪歪的,总是躺在床榻上。大夫说娘子的身子非常虚弱,最好只有一俩个贴身伺候,平时不要见第三个人。如此,便是郎大夫主也只在逢年过节能见一见独女。
“是时候了。”她说。
“郎君,郎君……”小厮的脚步有些紊乱急匆,他推开门看见自家郎君忍不住先红了眼眶,声音颤抖的道“郎君!”
被他称作郎君的男子回过头来,只见他肤凝玉脂眼睛修长,薄唇微抿红若朱砂,高鼻凤目发如泼墨。竟然比女子还要明艳妖媚,却也不失男子该有的挺拔阳刚。他这相貌继承与父亲,父亲乃是农户,当年苏县令还是童生,对于其父一见钟情。
“什么事?竟然惹得你掉了金豆子?”郎君的声音如玉碎裂帛般清脆如活泉流水般清透。
“郎君,我听老夫人院子里桑妈妈说,二夫人给您定了婚事,是……是郎家的长女,朗台。”
朗台,清河县首富郎太夫主长女的独女,年十九。
在大周,男十三,女十五成亲是常态。之所以这朗台十九了还没成婚便是因为她自小便有心疾,大夫断言活不过十八岁。然,眼看着朗台十八的生辰已过,还是没有断气,郎老夫人便起了心思,要给她娶个夫郎冲喜,没准就挺过去十九这生死大关了呢。郎家虽然有些财帛,可谁家愿意将儿郎嫁给一个十九年没出过门,一天十个时辰躺在床榻上的病秧子?
朗台的母亲曾救过苏知县,还给了钱财资助她入京科考,可以说若是没有郎大夫主,就不会有如今的清河父母官苏知县。如今眼看着女儿过了十八岁,自然希望女儿能长长久久的接着活下去,便首次拿着当初的恩情来说事,与她攀一门亲事。苏知县虽是个官,论人脉却远远不及霸占清河首富百年的郎家。
“郎君,该怎么办啊?”
“要不,郎君,我们赶紧通知许娘子吧,可不能替三少爷嫁到郎家去,那朗台是铁板钉钉的短命鬼呀。”另一个贴身小厮劝道。
苏祁玉冷笑一声“只怕,咱们院子里的人连二进门都出不去。更何况许颜若是有心,清河首富与知县长子的婚事如何能不知道呢?虽然幼时有些情谊……”他又摸摸自己的脸,这张脸是她围着自己转最主要的原因,可是只有一张脸又能如何?他生身父亲早逝,母亲又是个喜新厌旧的,便是她十月怀胎辛苦将自己生出来,有了俊美的继夫,生了三个孩子,早早把自己忘记了一干二净。
与自己相比,那个所谓的弟弟,才更是她夫郎的人选吧。
“难道郎君是要认命了?这要是嫁过去那短命的一命呜呼,郎君这样的相貌可如何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郎府过日子。”小厮壁岩道。
“不认命又能如何,反正男儿的寿命十有八九活不过四十了去,二十多年而已,你们放心,在我嫁出去之前会把你们安排好。有什么人,尽快通气吧,我好把你们先嫁出去。免得和我一起去郎家受罪。”
壁岩伏跪在地上“郎君去哪里,壁岩誓死追随。”
另一个男厮也跪在地上“碧海也愿意追随郎君。”
那美人展颜一笑“好。”
嫁给一个首富的孙女总比嫁给七老八十的老妪强,不就是守寡么,再是难受也比伺候快死了的老太太强。他那个母亲,若是想办法把这婚事弄黄,她还指不定给他找什么人家。首富……那是金钱往下传,总好过官宦人家,到时候他再是有手段也捞不到什么。
苏知县与林茂生也没想到,苏祁玉安安静静的备嫁,不哭不闹很是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