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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分歧(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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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复苏

他当然知道自己复活了,他又不是笨蛋!

看看吧,窗外和煦的阳光,以及被阳光填塞满每一个角落的房间,每一个细节都光明且温暖得不可思议。

这是人间。切切实实的人间。

肯尼斯睁开眼睛的那一瞬就认清了自己的处境:他的脑袋还在脖子上,他的呼吸自由顺畅,他的胸口和腹部毫无痛楚,他的身上连一个枪眼都没有留下……

——但这并不能让他相信自己临终前的痛苦统统是假的!

肯尼斯艾尔梅洛伊阿其波卢德,一个世人所认为的天才魔术师,被杀死,然后又被复活,他应当感激涕零,感谢神的恩赐——然而那位粗心大意的神祗似乎在百忙中忘记了赐予他完好的身体。

他躺在床上,仍处于瘫痪的状态,一动也不能动,只能通过些许声响来判断出:这房间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肯尼斯大人,”一个他此时最不想听到的声音从某个角落响起,“您醒了吗?”

迪卢木多奥迪那,那个凯尔特神话中的英雄、同时曾为他的从者、更被他命令自裁的男人,端着一份早餐坐到他身边。

“您想先吃点东西吗?”

他的脸孔是那么真实,这已经不再是个英灵了。

是的,肯尼斯想,他复活了,所以他的从者也复活了,他、他们,都已经是切切实实的活人了!

但他并不感到高兴,他觉得他的心脏似乎在发颤。迪卢木多低着头,面朝向他,正在微笑;但在肯尼斯的眼中,那是个何等虚伪的笑容!

是的,他当然不能忘记自己的死,然而对于眼前这个,他更忘不了对方被令自裁之后,那双目是如何淌下血水、那光辉之貌是如何地被扭曲如厉鬼,以及他口吐的诅咒,是带了何等的怨恨与憎恶!

“……被名利俘虏、贬低骑士容耀的亡者们就用我的血来污秽那梦想吧!我诅咒圣杯!诅咒你们的愿望成为灾厄!等你们落入地狱的大锅之中时,不要忘记我迪卢木多的愤怒!”

——是的,超于自身的死亡,肯尼斯更忘不了这个:一张现在若无其事般微笑着、却的确曾为恶魔般的面容。

2.质疑

“索拉……索拉在哪里……”肯尼斯别过头,他甚至不打算直视对方或被对方直视……该死的,他万分冲动着想逃离这里,若不是这具没有用的身体,他早就跳出屋子从迪卢木多身边逃走了!

“肯尼斯大人,您应该先吃点……”

“我问,索拉在哪里!”他不等迪卢木多回答完就暴躁地打断他,“我和你都复活了,所以索拉也复活了!我只要这个答案,其他你的任何话题和借口我统统不想听!告诉我,她在哪里?!”

他一气呵成地发完脾气,还是不敢扭头直视迪卢木多的脸。接着是一小段沉默。

“我不知道,”迪卢木多用轻飘飘的语气说,“我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您一个,因为您不能行动,所以我认为比起索拉大人,您应当优先得到照顾……”

“我不要你的照顾!”肯尼斯再一次打断了他,“去找到索拉,索拉会照顾我……”

“我并不知道索拉大人身在何处,而您……”

“我说了不要借口,你难道不明白吗?!索拉因为你的过失而受到过伤害,为什么你会一而再地犯同样的错误!为什么我身边是你这样的从者……”

他突然住了口,惊觉复活的迪卢木多应该已经不是自己的从者了。

可是他向自己起誓过,无论是否是英灵他都忠于他的骑士道精神——他随即侥幸地想到这一点,但转而就立刻为自己的这种想法而感到羞耻。

他讨厌迪卢木多,哪怕对方曾因他而死,他还是讨厌他。他发现他正努力用发脾气来掩饰心中的不安,而迪卢木多什么也没说,把食物搁在肯尼斯的床头柜上便默默地离开了。

3.逃离

迪卢木多有一份工作。

肯尼斯并不想知道那个古代人在信息科技化的现代社会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他只知道在迪卢木多出门的那一刻他不由得在内心欢呼一声:那个家伙终于滚蛋了!自己的自由近在眼前!

——不不不,其实还没那么近。

门口距离床铺只有几十米的距离,对常人来说的确很近,但是对瘫痪在床的肯尼斯来说,他首先得翻下床,然后爬向门边,接着开门,然后才能向过路的邻居之类进行求救——这一系列行动太艰难了。

他用尚可行动的手臂带动身体翻下了床。翻下去的那一刻有些疼,但这些都是值得的,因为还有那么漫长的一段路即将要完成,这么一点点伤痛并不能算什么。

谢天谢地,他的一双手还能用,他可以用之慢慢爬过玄关,爬向大门,然后……

不,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躺在地板上,根本够不到门把手。地板很凉,他还得在地面上躺一阵。或者他可以锤响这扇门,再通过呐喊等方法引来周围的邻居帮他送去警察局。

只要到警局,他就能通过警方找到索拉,他要和索拉一块回到英国,一块回家。

那是他曾经临死前最后的愿望了。

他锤响了门,并且听到了一串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不由锤得更急:虽然这个方法很丢面子,但他什么都失去过,这一点点算得了什么?

门打开了,他在惊喜中努力抬起了头……

不,不不……他惊恐地瑟缩了一下:眼前这个人不是他想看到的。

迪卢木多,他就站在他面前,甚至连假笑都不屑于去做了。

“我忘记带东西,所以回来拿……”他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肯尼斯大人,您在这里做什么?”

4.质问

“放开我!”

肯尼斯正在大声嚷嚷。他抛弃了他的颜面,对此时的他来说,任何事都比不上正被另一个他厌憎的男人公主抱更恐怖!

“把我放下!”他再次重申了他的抗议,在迪卢木多的无动于衷下他使用了类似抓、挠、锤脸之类如小姑娘一般绵软无力的攻击。虽然对于一个瘫痪在床的人来说,这已经是相当凶猛的了。

迪卢木多把他丢回床,盖好被子,并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副手铐将肯尼斯拷在床头。

“你这是在非法囚禁……啊啊啊,你这个木头脑袋的古代人,恐怕对现代的法律都完全不了解吧!依托了莫名力量回到人世的亡魂,你有什么资格操控我的行动……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你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出去不是为了工作,而是为了私会索拉乌对不对!你用你的媚眼把她迷住,还蒙蔽了她的心!即使复活她也仍心向着你!你这个虚伪的骗子、恶棍,你向我曾起的誓言完全不值一提……我……我憎恨你!!!”

“我也是。”

将心中一连串不满宣泄而出的肯尼斯一愣,他听到了什么?

那轻微但坚决的话语,似乎是从迪卢木多的口中冒出的。

“您憎恨我,”他重复了一遍,“我也厌恶您。”

他的语气是那么平静,如同海啸将至、风暴将临。

这让肯尼斯又回忆起迪卢木多如同恶鬼的那张面孔。他曾是英灵吗?他曾是英雄啊……

他,活着,站在他身边。一个现在活着的英雄,曾死于主君对他的不当误解。肯尼斯当然明白那些神话诉说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故事,迪卢木多不是个喜欢拐女人的骗子,他正义、宽厚、勇敢、坚强……

——然而这个完美的他带走了索拉乌的心。肯尼斯难过地这么想。

“您……似乎从来不想了解我,而我也并不了解您。”迪卢木多叹了口气。

他说的是实话。他们也正因如此,注定了圣杯战争中的失败。

“我当然了解你!”肯尼斯用手捂住脸大声反驳,“你不过是想要个能令你达成心愿的御主……呵呵呵……Lancer、Lancer!既然你抱有那样的祈愿重获自由,为什么不去寻找适合你的主人!你不过是个抱着过去不放的蠢货!蠢货——!”

“Lan……cer……”迪卢木多呢喃着这个称号,接着如同某种习惯一般低声补充道,“吾名迪卢木多奥迪那,效力于费奥纳骑士团……”

费奥纳骑士团的首席勇者。

那是他最光辉的荣耀,无论生前还是死后,都铭刻于灵魂。

所以这世上就是有这样的人——宁愿固守过去荣光的蠢人。

5.争吵

迪卢木多正在看电视。

他有个小本子,一边看电视一边努力记着什么。

他租住的这个家很小,没有独立的卧室,只隔出一个小间用于卫浴;厨房及吧台在那里,床铺在这里,中间一个沙发一张玻璃茶几和一台电视就这么排成直线。

很小,但是干净、整洁。

肯尼斯时不时瞟一眼身边坐在沙发上的迪卢木多,他觉得没什么意思,又扭头向另一侧。

另一侧是窗,他躺在唯一的床铺上向外望去,外面恰好是星天。日本的夜空很干净,不像伦敦,哪怕是最晴朗的日子也是看不到几颗星星的。

他下意识地开始数起来,数天上有几颗星子,那些明亮的、看似微小的巨大天体,一闪一闪,如同黑幕间的宝石。

他数着数着,想到了索拉乌,那是他的宝石,至少,本该是的。

肯尼斯是个对任何计划都规划得一丝不苟的人,他不喜欢突如其来的变故更改他的计划。离开时钟塔的情景还在眼前呢,他曾向索拉保证夺得圣杯就与她一同回英国并娶她为妻,这样的誓言还历历在目。

然而,无论是回英国还是娶她为妻,都成了妄想。

“索拉……索拉在哪里……”他神经质地询问,打断了迪卢木多的笔记。“索拉,去把索拉找来!”他大声重复了一遍,“你还有闲心在这里做学习记录?!不过是个远古的亡魂,还妄图了解现代社会,荒谬至极……”

“恕我直言,肯尼斯大人,”迪卢木多合上他的笔记,“我们都已回到常世,都是活着的人了,谁也不是亡魂。但若论过去,你与我都曾死去,我们都是亡魂。”

肯尼斯被他的话一噎,他从未被迪卢木多呛过,至少在那圣杯战争中,一次都没有。然而从他们复活后开始,似乎什么地方就开始出现了问题。

——自己失去了咒印,一定是这样的原因!

“你为什么有脸说这样的话,为什么我们会死!”肯尼斯对于这个原因深感气恼,他的声音更高了,“你弄丢了索拉,是你!一切都是你的错!我为什么会招出你这样的废物……为什么我复活的时候身边却是你……”

迪卢木多霍地站起,他的身形高大,此时在躺着的肯尼斯看来更如一座小山一样强壮。

肯尼斯住了嘴,他突然从自己的气恼和憎恶中清醒,再次认清了自己的处境。他不是自由的了,他被迪卢木多看管了起来,现在一举一动——哪怕上个厕所都得由他人代劳。

“您该沐浴了,肯尼斯大人。”他说,完全与之前相异的话题。他的侧颜逆着电视机微弱的光,在一片巨大的阴影中难以捉摸。

接着,这片阴影向肯尼斯逐渐靠了过来。

“别……别过来……”肯尼斯结结巴巴地说着,一边拽住被子,他讨厌被另一个同性观看裸体,更何况这一个还是他厌憎的人。

“肯尼斯大人……”

“别过来!”他努力挥着手,“你离我远点!我可以自己来!”

他的双手轻易就被迪卢木多捉住:“您自己来?您是打算用双手爬到浴室吗?”

“哪怕是向浴室爬一个小时也比被你碰一秒强!你这个废物、□□狂、变态、不可理喻的凯尔特木头脑袋……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他在迪卢木多的怀里放声尖叫,几乎要让外面的人当作这里正在发生凶杀案。

忽然间,他停住了。呆呆地看着电视。

就在这远离欧洲的东方岛国电视里,不知为何放起了多年前流行于欧洲的爱尔兰传统民谣乐团——Altan的专辑。

正在电视上播放的,是专辑中的第一首:Daily Growing。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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