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点滴小事之二十（1 / 1）
他想说迟了就是迟了，她告白晚了他不喜欢她他喜欢别人了从此以后他们仍旧是兄妹再不会越雷池一步。
他本想这么说，就这样随便挑一个理由出来，从此推开她，一了百了。
可最后他却没说，他屈服了放弃了，承认自己舍不得放开。
他把头埋在她的颈窝，摇摇头。
“没什么。”他说。
他原本准备一力支撑的世界在这句话脱口之后顷刻间就土崩瓦解，自此再没有什么退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却奇异的不后悔，一点也不。
同心同命的双生子，就连对于对方的想法上都出乎意料的相似。
他也不能容忍有一天有个陌生人出现在眼前，然后跟他说“你的妹妹我会照顾好”。
开什么玩笑，说什么废话。
他的妹妹他自己会照顾好，不需要任何人来代替。
她的身边只站他一个人就好。
对，这样就好。
这是一场疯狂的赌，一边站着雅和清，另一边站着所有人。
他在试图赌一场没有未来的感情。
但此时头脑发热的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说到底，他在和宫之杜玄一郎作对，他在和整个宫之杜家的家主，从年轻时期开始拼命奋斗，一力将日本大部分经济命脉握在手中的那个人作对。
纸包不住火，他瞒不住那个人；老而不死是为贼，他也玩不过那个人。
这些本来应该很重要的，在脑袋里时刻记住的事情，在此刻被彻底遗忘在了脑后。
那之后的几天，宫之杜玄一郎突然打开了清禁足家中的禁令。
他把少女叫去书房，摸了摸她的脑袋。
“今年十六岁了吧。”
“恩，十六岁过了一阵了。”少女点点头，“快要到十七岁了。”
“快十七岁了呢……”玄一郎沉吟了几声，“在不知不觉中都长成大姑娘了。”
玄一郎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搞得少女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摸摸头，然后傻笑。
“一直这么关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啊……不能让别人说，我宫之杜家唯一的宝贝女儿出了门连左右都分不清楚呢，你说是吧？”宫之杜玄一郎笑得很是和蔼，“看看那几个笨蛋儿子们什么时候有空，让他稍微带你出去看一看好了。”他最后下结论如此说道。
他最后那一句话愣是说得清有些发懵。
是说，她可以出去了？
离开宫之杜家这个大宅子，能走动的范围再也不局限于主屋和别栋，而是可以往别的地方去了？
这几乎是惊喜……不，这绝对是惊喜！
喜形于色的少女第一想法就是让去找雅，让他带着她出门，去看看传说中的银座。
身为帝都人，她连银座都只是在传说中听过，从前被禁足在家不许出门的时候还不觉得，可现在突然被允许出门之后，突然就觉得这种事情说出去连自己都觉得丢人了。
看着女儿跃跃欲试的样子，玄一郎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
“很高兴的样子呢。”他说，“怎么，现在就忍不住了？”
“恩，很想出去。”少女一脸兴奋地点点头，“我能现在就去找哥哥么？”
“不可以哟。”玄一郎微笑着给她泼冷水，“正和勇还有进都不在家，把重要的女儿交给其他人这种事情，我可不放心呀。”
“雅哥哥还在家，博哥哥也快回来了！”少女向父亲撒娇，“我可以去叫雅哥哥陪我。”
“不行。”玄一郎的笑容依旧，温度却已经所剩无几，“我不想再说第三遍了，恩？我亲爱的，重要的，宝贵的女儿，你懂我的意思。”
他的笑镇住了宫之杜清，少女自此再也不敢多说些什么，不过心里却还是在盘算着些希望的。
——最开始可能的确会稍微看管得严一些吧，不过出去的次数多了，或许就会看得松一些，到时候父亲大人大概就会同意她和雅一起出门。
没错，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这根本算不得什么大问题。
少女在心里根本没想过连这种小事情都会没机会这种事情的可能性，有的只是满心的希望而已。
结果盼到最后，第一个带她出门的却不是任何一位兄长，而是经常在宫之杜家出入，虽然的确是替宫之杜玄一郎做事，可因为不怎么碰面的原因和她没什么太大交情的有田喜助。
那天临近午饭的时候被父亲敲开房门，告诉她“今天本来想带你出去，可我有些忙，就让喜助带你出去逛逛吧”的时候，少女甚至没反应过来。
那个说着“交给别人我都不放心”的父亲，居然会把她交给一个不太熟悉的人领出去逛街。
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有田桑我不太熟悉……”少女有些局促的试图拒绝，“我可以去找哥哥……”
“我熟悉就行，喜助是可靠的人，而且午餐的时候正也会在场，无须担心。”玄一郎打断了她的话，“那么，喜助，记住你要做的事情，清，记住你宫之杜家大小姐的身份。去吧。”
一头雾水却最终还是因为可以光明正大出门了而高兴的少女，以及什么都明白，但因为不能违背家主意愿而只好去做的青年，最后乘着车离开了宫之杜家的大门。
不熟悉这种事情毕竟是小事。
有田喜助在宫之杜家出入已经算是外人之中最多的了，与清之间一直处于虽然并不会怎么说话，但是碰到了还是会打个招呼这种关系，眼下二人独处，清又是第一次正式出门，要问的问题必然多。
二人就在“这是哪里”“这又是哪里”“那家店是做什么的”“那家店又是做什么的”这种无聊问题之中一问一答，慢慢就过了一段时间。
并没有如同最开始设想之时一样出现什么尴尬，反而气氛有些向着融洽的方向而去。
真是太好了。
少女如此想道。
到此为止，她都觉得自己心情挺好的。
也只是到此为止而已。
到了午餐玄一郎所选定的餐厅，见到了正之后，清就笑不出来了。
“什么？！相亲？！”她还记得自己出门之前玄一郎说的话，并没有在饭店大堂之中大吼大叫，而只是向着正低声求问。
“恩，父亲大人拜托的，虽然不知道他突然这是怎么了——”正也皱着眉头。
他上午工作到一半却突然被秘书打断，拿着电话说家主找他就已经够惊悚的了，接听之后居然被要求联系自己那位好友，更加惊悚的是家主最后抛出的那两个字。
相亲？纪夫那家伙和清？
家主脑袋没坏掉吧？
不过腹诽归腹诽，该做的事情还得做，家主声称只要这次成功让两个年轻人——如果一个三十多岁一个十多岁这样的两个人也能统一归为年轻人的话——见面，就可以给他加上两分。
有这两分他就可以赶上大佐，甚至超过他，而于他来说也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纪夫不可能与清谈婚论嫁，这点自信他作为好友还是有的。
于是他拍了拍妹妹的肩膀作为安抚。
“没事，你就当吃顿饭，别想相亲的事儿，我和有田桑都在旁边桌子，有事叫我，恩？”
可无论正再怎么说，清这顿饭也都食不知味了，惦记着父亲临走之前给她的那句“记住大小姐的身份”，她不可以当场就逃跑，可像这样跟一个完全陌生只是互通了姓名的人坐在一起吃饭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荒唐了！
不仅清，就连本该身经百战的九十九院纪夫面对这种场面都很有些手足无措，对于好友家里那个传说中最小最宝贝的妹妹，既不能像普通相亲对象一样随意打发，却也不能表现得太好，着实有些麻烦。
好不容易把这顿饭吃完，任务完成了的喜助试图询问清是否还有别的想逛的地方，最后不出意料地被彻底没兴致了的少女拒绝，叫了车回家。
而正和九十九院纪夫则松一口气，约定了正欠下了纪夫一顿饭之后就各自回到日常的工作之中。
给清相亲这种事情，宫之杜玄一郎既然拜托了正，就根本没想着要瞒住任何人。
不如说，他其实是怀着愉悦的心情在期待着家里的那群白痴儿子们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的反应的。
九十九院只是一个开头而已，如果那群——那个儿子一直没有动静来让他开心开心的话，他不保证最后会把女儿嫁给谁。
反正，如果女儿不能只是他一个人的女儿的话，只要对宫之杜家有利的家庭就都可以嫁出去，不是么。
老人坐在书房里，头也不回地把空酒杯递给身后站着的管家，待其将酒杯重新满上之后才拖回眼前，却并没有喝掉，只盯着那红色的液体发呆。
“平助。”
“是，老爷，您有什么吩咐？”管家在身后恭敬地询问。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十月底，二十三号，再过两天便是结算的日子。”
“还有五个月才到四月……真想早点引退啊……”
这句感叹并没有得到回答，不过玄一郎却也并不希望得到回答。
他只不过是单纯在感叹而已，甚至连感叹的内容都做不得真。
不做家主，他还拿什么取乐呢。
敲门声传来的时候，他还在盯着那杯酒发呆。
敲门声响过三遍，他才笑了笑。
“进来。”他说。
幺子愤怒的眼神让他心情异常的好，于是他回手将酒杯递给管家，指了指自己面前的那张沙发。
“坐。”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