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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会晤
“周助……”幸村看着面前平静如初的不二，只觉得一股淡淡的尴尬感弥漫在两人之间，“我……”
“不用说了。”不二洒脱地摇摇头，“我们现在又不是在演什么恶俗的三流言情小说剧本，更何况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有错。”
幸村微微启唇，欲言又止。
时间往前倒回十八个小时。
冰帝和青学一战最终以青学惨胜告终，在迹部以7-6险胜了手冢之后，附加赛中日吉若还是输给了越前龙马。
尽管如此，双方都陷入了低潮的气氛中。冰帝止步于关东大赛第一轮，注定无缘全国大赛，然而青学也并不乐观，以手冢的手臂为代价胜了冰帝又如何，对于失去了一员大将能否在更加残酷的赛程中走下去，所有人都是迷茫的。
比赛一结束，龙崎教练就亲自送手冢到医院检查。迹部行使特权大开绿灯，请到了国立医院最好的医生诊断，然而诊断结果并不乐观。
“手冢君的手肘的确已经痊愈了，但可能因为旧伤的原因，他在平时生活中一直有意避开伤处，用力习惯也发生改变，加重了肩膀的负担，之前虽然没有爆发出来，但本身的情况已经恶化得很严重。即使日后痊愈，我也不认为这只有旧伤的左手能够继续进行网球比赛。”医生语重心长地说道，“年轻人现在还没有完全发育结束，手臂已经落下旧伤，这对日后的生活肯定会产生影响。”
“您说得是。”龙崎教练也觉得分外惭愧，手冢也只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但背负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这些都牵绊了他的成长，甚至现在有可能提前断送他的网球生涯，怎么想，她都觉得过意不去。
“不关您的事，教练，这是我自己愿意承担的责任，应该由我自己承担后果，我早就已经想清楚了。”手冢话音刚落，幸村就见不二的脸色瞬间变青，然后扭头就往门外走去。
幸村看了一眼手冢，见他仍不动如山，眉头微皱，和迹部比了个手势之后连忙追出去。
“周助。”幸村一出门就看到靠在墙边的不二。他虽然一时冲动跑了出来，但终究担心手冢的病情没有走远。
“我真是太差劲了。”不二靠着墙壁，深深地低下头，神情萎靡，“明明已经知道……”
幸村看着他颓废的样子，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网球……”他脑中回想起诊室里手冢坚毅的侧脸，他的目光没有一丝动摇，哪怕听到有可能不能继续打球时，也没有丝毫变化。幸村不敢想象如果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会是怎么样的？
一定会崩溃吧。
毕竟网球，就是我的生命啊。
可看着不二痛苦的神情，他又不得不想到网球之外，自身之外的更多事情。家人、朋友……他们也会同样痛苦吧。
像不二这样坚强的人听到医生的话时都会失态。那其他人呢？
为了一场胜利断送可能的未来究竟值得吗？如果付出的代价是母亲的眼泪，朋友们的痛苦，那这样的交换是否公平呢？为了守住“支柱”的承诺，要付出太多代价了。
幸村无法作答，不同人的价值观会导致他们选择不同的答案，而这答案永远没有对错。
“别让手冢担心。”幸村伸出手拍了拍不二的肩膀，“我想他虽然坚强，但也一定需要朋友的支持。”
不二看着他，一双冰蓝色的眼眸笼罩着一层浅浅的阴霾，他的嘴角却带着一丝冷笑的弧度。“或许吧。”
不二直起身体，揉了揉脸缓和精神后，终于迈步向诊室走去，然而经过幸村的一瞬间，不二突然扭过头看着幸村问道：“如果是精市你，你会怎么做？”
幸村僵在原地，看着不二的背影陷入沉思。
他的脑海中不期回想起那个有些恐怖的噩梦，片段式的病房记忆，黑暗得没有边际。入院、出院的循环，直到最后一次他离开医院……
“精市。”见幸村许久都没回来，有些担心的迹部也走了出来。
“啊！”幸村猛地惊醒。
“怎么了。”迹部有些担忧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幸村的右颊。“你看起来脸色很不好。”
幸村挤出一个笑容：“是吗，可能是因为手冢的事吧，怎么样，医生最后有下定论吗？”
迹部摇了摇头：“情况非常不好，我打算联系一下德国那边的医院，这方面还是他们比较专业，说不定会有更好的治疗方案。”
“也行。”幸村点了点头，又见迹部的脸色不太好，深知他仍为冰帝败北和手冢旧疾烦心。“一切都会过去的，有我在。”
幸村拍了拍迹部的肩膀，神情认真。
迹部强扯出一个笑容：“当然。”
是夜，幸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又再次陷入那个诡异的病房噩梦的循环。
他在空旷漆黑的病房走廊里奔跑着，试图离开这个阴气森森的地方，但每次刚刚离开医院又会被再度拉扯回去，反反复复无休止。
“真可惜啊，这么年轻就没有办法继续打球了。”
“听说是个超新星啊，没想到就这么陨落了。”
倒在地上的幸村被迫听着那些同情的话语，心中只觉得荒唐可笑，但不知为何又从心底升出了一丝认同和肯定。
“奇迹是只有一次的。”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是说道。“你不可能永远被眷顾。”
“网球就是我的生命，为了胜利在所不惜。”
杂乱的声音不断交织、重叠，最终成为压垮幸村的最后一根稻草。
……
“你的执念太重了。”
清脆的一句话如一盆冷水彻底泼醒了幸村，幸村猛地从梦中惊醒，却发现自己还在卧室里。刚刚的所有，不过是个噩梦。
“只是个梦啊。”幸村有些庆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下床拉开窗帘，感受着温暖的阳光，冰冷的身体慢慢变热。他张开五指，又把它握成拳头，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整个人活了过来。
突然邮件提示音响起，幸村打开手机只看到不二发了一句“中午见一面吧。”
幸村握着手机，生平第一次有些局促。
来到和不二约好的餐厅，时间尚早，幸村先点了两杯饮料，然后不时张望着门口的客人，试图第一时间找到不二。
“这里！”不二果然准时到了。
“来得真早。”不二挂着与平日无异的笑容坐了下来。
“找我有什么事？”幸村开门见山，“在这么特殊的时间约我出来，你一定有什么事想要告诉我吧，周助。”
不二点了点头：“昨晚迹部和手冢提出，帮他联系德国的医院，到德国进行治疗。”
“这样不好么？德国在这方面的研究是最先进的。”幸村有些不解。
“没有，这样的安排再好不过，我很信任迹部的眼光。”不二说完突然停顿了一下。
“但我的确因此和手冢产生了分歧。”
幸村惊讶地张开嘴：“你们吵架了？”
不二摇摇头：“手冢怎么可能和我吵架？只是我不太高兴罢了，现在还不确定手臂能不能治愈，但只要想到他未来可能无法继续打球我就觉得昨天那家伙简直太笨了！”
“换成是你，在那样的情况下也不可能轻易放弃吧。”幸村低头看着桌上的咖啡杯轻笑，“换成是我肯定也很不安心。”
“这么说来你反而支持他？”不二有些意外。
幸村摇了摇头：“并非如此，说到底，我只是怕输而已，手冢君则是重视承诺，两者有本质差别。”
“以后我们的人生也不一定会跟网球紧密相连，就算走到了最糟糕的情况，以手冢君的性格，我相信他也一定能撑过来。”
“看起来你对手冢比对自己有信心。”不二终于露出了见面以来第一个真心笑容。
“毕竟他看起来很可靠。”幸村见不二笑了，便忍不住开口打趣了两句，“你难道不是最清楚的吗？”
里面两人相谈正欢，外面两人也是狭路相逢。
“手冢？”迹部有些意外地看着面前略显尴尬的手冢。
“迹部。”
两人面对面站了十秒钟，一言不发，然后又同时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话音刚落，迹部便不知如何作答。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门外的服务员终于看不下去：“两位先生不如里面聊？”
迹部和手冢对视了一眼，双双走进门内。
刚一走进餐厅，迹部就凭借自己敏锐的洞察力发现了坐在窗边的幸村和不二，本想迈着步子往幸村那里走，却在一瞬间看到身旁手冢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你是来找不二的？”迹部表情略带探究。
手冢不自在地扶了扶眼镜，含糊应了一句。
幸村本来和不二聊得正酣，目光却无意中扫到不远处杵在原地的两个熟悉的身影。
“小景？手冢？”这两个人的组合真是新鲜，幸村有些微妙地看着对面同样迷惑的不二，“你约了手冢吗？”
“我正想问你是不是约了迹部呢。”不二说着眼睛突然眯了起来，恍然大悟般露出了一个狡黠的微笑，“可能是巧遇吧，干脆把他们叫过来一起吃午饭。”
幸村点了点头，向迹部招了招手。
四人坐罢，服务员又殷勤地送上了菜单让他们看。
气氛迷之尴尬。
幸村指了指菜单上的菜品试着打破沉默：“这道菜应该不错。”
“啊，我喜欢蟹子，迹部君应该没什么忌口的吧。”不二笑眯眯地问道。
“没问题。”迹部摇了摇头，“精市喜欢吃的，本大爷都可以。”
不二嘴角上扬得愈发灿烂：“嗯哼~那再加一个蒸鱼吧，国光喜欢清淡的。”
幸村只觉得被秀了一脸恩爱，看着对面不动如山定力非凡的手冢，只觉得之前还是低估了这两位的脸皮厚度。
点好的食物很快就上齐了，餐桌上只听见咀嚼的声音。
酒足饭饱，幸村问起了手冢的打算：“关于去德国治疗这件事，手冢君怎么想？”
手冢看了眼旁边不二的脸色：“嗯，我打算接受迹部的好意，接下来可能还要麻烦迹部了。”
“没什么。”迹部摆摆手，这件事对他来说本来也是举手之劳，更何况手冢的伤病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本也很难说清楚。
不二笑了笑马上把话题扯开和幸村聊起了花展，两人更打算之后去大阪双人游一趟，顺道拉上白石。
手冢摸了摸鼻子，自觉插不进两人的话题，便破天荒主动和迹部聊起了西洋棋。
两边聊得都相当尽兴，最后倒也是皆大欢喜。
确定了去德国治疗的事情，不二显得轻松了许多，幸村看他恢复往日的神态，嘴角的笑容也愈发温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