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若成陌路(1 / 1)
火海棠懊恼地坐在椅子上,神情浓重,如挥之不去的黑云。有些东西尽管内心烦躁,依然要佯装坚强。身后葛二一脸愧疚地踱步到跟前:“大人,都是属下不好。是属下……”“好了,别说了。”火海棠抬起那双手,及时制止了葛二略为歉意的话。倘若老天真的不眷顾他内心隐藏的那段爱情,那么可想而知,有些东西真的是拥有不了的。“大人,凤鸣斋那边还查么?”葛二小心翼翼的,又有些惶恐不安地斜眼瞅了他一眼。
“右使大人那边恐也参与了,既然如此。我们就先放放吧!”火海棠如今内心脆弱的那根弦已经断了,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逼迫着他的思维。曦曦真的知道真相了么,她会不会因此同他恩断义绝呢?恩?呵呵,哪里来的恩?火海棠不由自主地苦笑一下就靠在了椅子上。回房的楚映月也没什么心思,桌子上安安稳稳放着的是那条看样子总给人一种活力四射的马鞭。自从收到马鞭,她还没怎么使用它,就觉得那是个宝贝。
“我到底是谁?”楚映月痴痴地盯着马鞭,脑袋里回想起来的是豫王王妃那一番可供参考的话?如果自己不是楚映月,为何王妃派人查探,却被左使果断否决了?如果自己不是楚映月,那又为何闰沐同火海棠解释的身世一点也不相同?难道其中真的有隐情?
“曦曦?”发呆出神到了傍晚时,门口低沉有力的声音又传了进来。只是那每一次拍打自己房门的力气都像在打雷。楚映月越听越觉得奇怪,摩梭着自己的膝盖,声音颤抖地回答:“哥哥,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吧,我已经睡……”了字未能出口,火海棠已经扑通一声推开了房门。
眼观鼻鼻观心,两人四目相对。赤红的眼睛藏着闪烁的泪光,他面色潮红迷离。右手上还提着一壶酒。有浓烈的酒香从瓶子里传出来。“哥哥你……”楚映月望着他,心有些发慌。“曦曦!”火海棠握着酒壶紧逼向楚映月。“哥哥,你要做什么?”楚映月步子急急后退,直到整个身子下斜,柳腰横在桌沿上。“曦曦,哥哥我……”火海棠将人桎梏在桌上,暧昧的气氛似把宽阔的屋子也逼仄地狭小了。
“你,你放开!”楚映月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忙甩开被自己紧握的手臂,可无论如何扭动不得。她的身子无法从面前这个庞然大物中脱身。越动越慌张。整个人有一种被人控制的压迫感。楚映月血气上涌,揪着桌毯反抗的手也失去几丝力气。火海棠的嘴唇慢慢地逼近自己,一时地头脑发晕,等着缭绕气息再次席卷之时,楚映月瞪着两颗充满怨愤的眼珠,扫向他。许是察觉到那一丝敌意,火海棠不安分的手不敢下移。“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一串一串的清泪由眼底滑下,带着若即若离的恐慌和惊愕。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这短短不过几个字的诘问,却迫地火海棠哑口无言。名义上,他是她的哥哥啊,是她唯一的亲人啊。纵然那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他找来的西域术师混元西以控制虚拟的事情。可到底在身下这女人的心里,他是她的哥哥啊。怎么能够做出这种让人羞于启齿的,不伦不类的事呢?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是痛楚不堪地抬手去擦拭她的眼泪。缓慢地,一丝不苟地想要抚平她因畏惧而战栗的双眉。他轻唤:“曦曦?”他在这一声轻唤中,泪水滚滚发烫地落下来,滴在楚映月的脖颈上。楚映月闭着眼睛,只是不止地流眼,她不愿意睁眼去看面前这个态度大变的哥哥,更不愿意去想如今的哥哥如何的獠牙森森,又如何的龌龊不堪?
火海棠撑着桌子退后,当他瞧见楚映月被压地通红的手掌心时,心里突然升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自责。这比他当年持刀杀了自己的亲人还要的恐慌无助。那一刻,因酒气而带来的意识不清突然中断了。火海棠手忙脚乱地打开房门,踉踉跄跄地跑出去了。跑到院子里,他才一巴掌拍在廊柱上,随即又猛力摇头,一拳又一拳地击打在自己的胸膛上。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全力,都只是想击败连自己都觉得龌龊的自己。
“曦曦?”火海棠喃喃不语。眼泪一个劲儿地往下掉。一个大男人,一个无所畏惧的囚犯哭了。
孤身一人的韩伊然此时穿着牡丹花裙靠坐在酒楼包间的桌子上。从大开的窗子往下看,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街市外是喧嚣的,不乏五花八门,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她的目光如同雕塑凝固了起来,所觑的地方是一座木桥。眼睛虽不时张大,却不愿错过木桥上的每一处异样。看了很久很久,太阳光都明媚地有些刺眼的时候,那木桥之上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怀中抱着长剑,眼睛死死地盯着桥下的曲水,以及三三两两的游船。紧跟着,另一个高大的身影也缓缓走上木桥,习惯地搭上别人的肩膀,并且习惯地用比较理智的话安慰别人。韩伊然知道那是谁,她永远也不可能把那个人从回忆中抹去。楚南煜,现如今龙帮的继任帮主,她的大哥。曾经一度想要婚嫁的男人。可是现在,尽管他们已各自娶妻,她依然心有愧疚。这愧疚随着岁月无限放大。
“大哥,二哥?”她轻喃出声,眼睛里也噙满泪水。可是隔着偌大的酒楼,木桥上的两人根本无法听到。更何况还是喃喃若蚊的声音。“大哥,我们要去看看然妹么?”楚云霄突然把目光从流水转到了楚南煜,“我好像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该在离开之前见她一面。”
“二弟,何必呢?”楚南煜蹙紧眉头,哀伤分明,“见到了又如何,不过是凭添一份挂念罢了。然妹现在是豫王王妃,她有自己深爱的人,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我们这样贸然前去,不仅徒生烦扰,兴许还会造成许多无法预料的困扰。”两个同自己王妃有些情感纠葛的江湖中人,对于那个声名显赫的豫王殿下,怎么都算是一种肆无忌惮的挑衅吧!楚南煜如此烦恼地思考。总归是他对不起她,可他也想再见她。不是不爱,而是没有机会了!“我们走吧!”楚南煜望着繁华街市的京城,“这建康城原就不打算再回来。这一次,不过是偶然的机遇罢了!”
“可我想见她!”楚云霄背对着他说地如此坚定不疑。“见了又怎样,二弟,我们?”楚南煜气急败坏地转过身去,却莫名看到木桥尽头站着一个女人。
乌黑如瀑的垂腰长发,风韵迷人的身材。耳坠银花珠链。细眉弯弯如月。一身绣着茉莉的白色襦裙。清风拂来,牵动她的花样裙摆。耳间被风凌乱的秀发便牵动着一抹愁踏江而来。楚云霄早已看到她,也在那一刻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他想见她,真的非常想见她。楚南煜虽然犹豫不定,却还是在望见她眼中的渴盼以后动容地微笑了。“我就知道那一次不是幻觉?”韩伊然苦笑着提裙而上,“为什么瞒着我,来到京师,两位哥哥都不打声招呼么?”
楚云霄歪着脑袋打趣:“怕然妹太忙,顾不上我们!”“怎会?”韩伊然平易近人地笑,“要是这般,我也不会一早就在这里候着了?”楚云霄震惊:“守株待兔?”“可不是,我这个糊涂猎人,守两只与众不同的兔子容易么?”韩伊然迎向二人,揣测道,“这次前来建康,是不是帮里出了什么事?”“三妹下落不明,我二人前来寻她!”楚南煜打听道,“然妹,你可有见过她?”楚云霄也问:“寻了这大半个月,竟是毫无消息,我们心里难受地紧?”“你是说映月妹妹离家出走了?”韩伊然诧异,随即立刻点头,“也许,我知道她在哪里!”
“映月妹妹失踪前,同何人一起?”韩伊然分析。“那丫头只道去寻‘小白鹰’了?”楚南煜揣测道,“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让那丫头连家也不愿意归了?”“映月妹妹?”韩伊然当下悟了,她喃喃自语,心中顿时不安。如今的映月妹妹无故成了阆煜堂火海棠的妹妹火曦,会不会就是因为当初经历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才失去了先前的记忆呢?她突然很后悔没有将江左的事细细摆谈给她听。说不准儿她心里面的困惑就会迅速地消失不见,从而无须证实就能判断身份的真假。只是此时此刻,经历了这番难以预料的情景,她的内心便再也没有任何能够说服自己的法子了。不过让人不明白的是,她还是没有发怒,只是感到伤心,这是连她自己也捉摸不透的情感。也许真的产生了什么异样的情愫,而她还没有发觉罢了?
翌日晨,火海棠又离开火府前往了阆煜堂。只是较之从前,火府守卫又多了一倍。楚映月对窗望过去的时候,突然觉着自己好像一只锁在笼中的鸟,明明外面蓝彩映日,她却只能不假思索地一觑,仅此罢了。“葛二,让你增派的守卫怎么样了?”火海棠犀利的目光晃过去,葛二立刻软蛋一般地应声:“早谴人将府围了个严严实实,二小姐是跑不出去的?”“恐怕过不了多久,她就记起所有的事了。”
火海棠神色烦忧地捏了捏额头,没人注意到他犀利目光中的那一丝落魄和焦虑。于是他看向葛二,咬牙切齿地说:“你一定要办好这些事,知道么?”葛二一如既往地当成重大任务:“是,属下遵命!”“另外,不要再当她是我的妹妹!”火海棠继续吩咐道,“这原本就是我给她虚构的身份。对于我和她,这……并不适合!”葛二看到火海棠惨白的脸,了解到主人的心伤,只能默默地于身旁应声。坐落在案几旁,手抚上那些公文的时候,显然有些心不在焉。突然,暗影覆下。闰沐却出乎意料地走了进来。携带者他的那位心腹。对比二人,闰沐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开口,便问的私事:“左使大人,令妹今日……怎么没来?”火海棠扭转头,眼中升出困惑:“难道右使期待曦曦前来?”有一种被看透的落寞,闰沐笑道:“不,只是前几日她去府上看望过家母。所以……想请她……和左使大人去敝府用膳。”原本他想要邀请一人,可碍于火海棠作为楚映月大哥的身份,不得不一起。“呵,曦曦素来是热心肠,右使大人不必客气!”火海棠替楚映月随意应承了此事。看来并不打算赴他的宴,“她近日身子不适,就不应约了。”闰沐吓地眉毛一颤:“到底怎么回事?我前几日看曦曦姑娘还好端端的。”火海棠冷哼:“生病又不是能预料的事,几天前是几天前,现在是现在!几天前好端端的,谁又知道今日就已经病怏怏了呢?”回地跟绕口令一般,好像很不满意闰沐这不同寻常的关心。
曾经的算计早已抛诸脑后,余留下的,是他内心深处萌生的强大占有欲。可以说,他真的爱上了楚映月,这个自己利用的女人。“那么,请左使待我问好?有机会我便去……”“你不用去看她,我会照顾好她!”火海棠毫不给你机会,就连客套话都被生生截断了。“……”闰沐没有通过强辩来给自己争取一个机会,因为他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为了妹妹急地满面通红,怎么想,都不是火海棠的作风。所以,能够揣测到的,就是这火海棠私下的因素,同此刻他的心一样,带着寥寥无几的醋意!……豫王府里,韩伊然坐在铜镜前,那镜中照出模糊不清的影像。
只是可以想见的是,那里面的佳人此刻正因为别的什么心乱如麻。亦或者是心力交瘁。不知何时,刘义兴就踏步而进,近到身侧俯视镜中佳人时,他便神情古怪,不过嘴角漾着春风般的笑意:“又出了什么事,竟然急地满眼通红?”韩伊然受了恐吓一般,狼狈地站起来,手捂着自己扑扑直跳的胸口:“义兴,你……什么时候来的?”刘义兴答地果断:“刚来!”她看着刘义兴的脸,觉得惶恐和内疚。早就说过夫妻之间要彼此信任,可为什么她不敢将曾经的爱情公之与众,至少在这个心尖尖上的男人面前?“听阿真说你一回来就闷在屋子里。”
刘义兴侧头,“到底有什么事不肯说出来。伊然,我们真的很担心你啊!”“没,没什么?”韩伊然敷衍,“你有没有见到周大将军?”刘义兴点头:“见到了!”“怎么说?”韩伊然再道。“他同意这个点子!”刘义兴笑道,“这些日子以来,他整日以泪洗面,相信过不了多久,父皇就会减少困惑,放他返回南疆了!”“真有那么顺利么?”说这句话的时候,韩伊然的脑子里转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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