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宁州遇兵(1 / 1)
天刚蒙蒙亮,孟珙就打发下人送了韩伊然回去。临近王府时,已有婢女上前来迎。
“殿下呢?”韩伊然忍不住好奇,在下人跟前,她面色如水平静,并没有显得过分地哀伤。“夫人,殿下大婚。这会儿子还没有起呢?”“也对。洞房花烛夜嘛!”韩伊然自顾自地咽下了所有的心酸。随之抬头,注视着昭姑:“殿下新婚纳的那位侧妃,可有什么喜欢的甜点么?”韩伊然拢着袖子,神情悠哉自得,“我在孟府做了些糕点,一会儿你拿给他们尝尝?”意味深长地瞧着四周一眼,踏上石阶,回身叮嘱了一句,“别去吵醒他们。时辰可还早呢?”
“是。”昭姑矮了矮身,好奇道,“夫人一夜未归,是去……”“闲得无聊,出去走走!”韩伊然揉了揉耳边的黑发,眉梢闪过一丝怒意,“殿下纳侧妃,昨晚上也是二人的洞房花烛。我同殿下的关系那么好,你说,让我大晚上孤孤单单地独守空闺,合适么?”昭姑屏住呼吸,沉默不语了。
刚从豫王府门踏进去,便瞧见清早坐在凉亭的男人,懒散地穿着那件喜衣,撑着右腮静静地安睡着。“义兴?”韩伊然轻声开口,未有半分迟疑就起步来到了凉亭之中,就着栏杆坐在了男子的身旁。手握丝绢,刚刚挨上刘义兴的额头,这人就猝不及防地睁开了清冷的双眸。
在刘义兴还没来得及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韩伊然便闷闷不乐地开口道:“一大早上连喜袍都不脱?看来你对她真感兴趣?”甩甩绣花鞋,面色郁郁。刘义兴却撑着腮笑:“要不要吃这么大的醋,害得我足足担心了一个晚上。昨晚上……去哪儿了?”“明知故问!”韩伊然俏着红唇,“我都没管你洞房花烛,你又管我去哪里?”“孩子话!”刘义兴伸手覆住韩伊然的手背,“之所以不想换这喜袍,只是想着这是伊然你亲自给我穿上的。”
韩伊然低目俯视着刘义兴放大的脸:“真的,没骗我?”“怎会?”刘义兴拢住韩伊然细长的手指,“绝不骗你,我保证!”“那你昨晚上和她……”刘义兴冰冷的手指触着她的朱唇,脸色变了变,清亮的眸子也随之暗沉下去,“怎么,真以为我是个好色之徒啊!”韩伊然看着他一贯认真的表情,知道自己的担心多余。于是又故意挨近了两分:“真的没和你的娇艳侧妃一度春,宵?”故意的置信没有起到多大的效果,刘义兴怒着起身,心情不悦:“既然这么想我,那我可不能辜负伊然,这便前去?!”“喂!”韩伊然一阵惨败的释然,鬼使神差般地拉住刘义兴的长袖:“算我冤枉了你,别生我气行不行?再说了,你知道我这人爱吃醋的。不是因为……因为你太过优秀了么?”
“好了,不逗你。”刘义兴沉着脸,“用过膳了没?”韩伊然猛地点头:“昨晚上已经在阿珙的府里吃过了。哪,饿不饿,我带了糕点回来!”“我也不饿。”刘义兴撩开韩伊然的发,不经意间察觉到了那双微微发红的眼睛。“要不回房里睡睡!”刘义兴侧头笑道,“房里的熏香已经备下了!”
“不用。就想跟你说说话!”韩伊然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露出欣慰的面色,“义兴,我不想再做一个好强的女人了!”刘义兴并不问其缘由,只是略略挑眉,直截了当地说:“那就不做。”“可如果侧妃同我势不两立呢?”韩伊然双目充满了困惑,“她……她让我觉得害怕。”“别怕,还有我!”刘义兴抚着韩伊然的面颊,“伊然,我不想瞒你。昨夜虽未发生什么,可我真的和她同塌而眠!”
“早猜到了!”韩伊然拧拧鼻子,“放着那么美丽的侧妃,就算是睡在旁边看看也很好啊!”“她是奶奶钦点的侧妃。若是怠慢,于我二人到底不利。这点,你……能明白么?”韩伊然握着那手,亲吻着掌心:“我知道。即便哪一天她真的成为你的妻子,我也会以大局为重的!”
“昨晚上,你可是够狠的。”刘义兴嗔怪地摸了摸王妃的鼻子,“公然挑衅侧妃。不怕仇人增多啊!”“那你可说错了!”韩伊然眉目得意,“昨晚上我可是最大的苦主。再无情的人也应该理解我一下的!”“幸好是!”刘义兴清眉冷目,微微弯唇露了点儿若有若无的微笑。
“你醒了?”瞧着梳洗完毕的烛木青从房间踏出来,刘义兴便近前,语声轻轻,很是关切,“府里还适应么?”“臣妾一切都好,多谢殿下关心!”烛木青轻轻一礼,便瞧见身后直直愣在原地的韩伊然,“姐姐回来了?”见韩伊然未答,又似疑非疑地说了句,“昨晚姐姐一夜都没有回来,妹妹担心得紧。”韩伊然斜靠在亭柱上,兀自动了动眉,“妹妹放心,姐姐没事!”
“既然大家无碍,我们就去用膳吧!”刘义兴圆场道。韩伊然爽快地点了点头:“好啊!”踏入房中,一向简单随便的用膳也突然铺张浪费了起来。长长的檀木桌上,精心摆放着各色菜肴。而令人更加怀疑的,是那日被谴退的嬷嬷已经形同木偶立在了桌子的两侧。见着豫王和王妃,纷纷行了个礼。韩伊然笑:“你们怎么又来了?”“皇太后命令老奴们前来伺候幻儿姑娘?”两个嬷嬷齐齐躬身。
“呃,原来是这样的。那……一起坐吧,两位嬷嬷。”韩伊然和刘义兴对视一眼,直接拉开身旁放好的板凳。“老奴不敢。”两位嬷嬷骇然畏惧,步子朝后缩了缩。“放心,你们主子不会介意的!”韩伊然瞅了瞅烛木青,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将人带到自己的跟前。“昭姑,给两位嬷嬷盛饭!”韩伊然撑着腮叮嘱着昭姑。“是。”昭姑福了一礼立刻上前给两位嬷嬷盛饭。“两位嬷嬷不用拘束。你们是随幻儿妹妹一起进入府里,自然同是一家人。今后,还请嬷嬷不要见怪才是。”这样年纪的嬷嬷,也许一生之中,都没有吃到这么好的膳食。此刻好不容易在大饱了眼福以后再大饱口福。当然不能轻易错过。于是那眼神里流露出的垂涎欲滴的憧憬,就这样充斥在屋子里。但即便这样,她们还是被日常的行为习惯所约束。
“好了,嬷嬷。你们再不动筷,殿下指不定饿死了?”韩伊然举筷吆喝了一声就开始动了。适才谈话就曾说过不饿,刘义兴倒是不顾其他的尝着王妃带回来的糕点。
良久,烛木青依偎过来:“殿下吃的什么?”刘义兴将糕点推到烛木青:“要不要尝尝,这是王妃的手艺?”烛木青一听,神色古怪地坐直了身体:“既然是姐姐为殿下的东西,妾身还是不必了。”“妹妹不必客气。这本就是我带回来和大家一起分享的。”“那……就多谢姐姐了!”烛木青不好推辞,只好也拿了块糕点,神情气爽地吃起来。
但没有人知道,三人各怀心思,谁也没有吃好。
……
火海棠和闰沐以及楚映月刚刚住到宁州不久,就见到一拨疑神疑鬼的军官。长刀在怀,举止蛮横。
楚映月握着筷子未动,只凝目望着那些人好奇。
“曦曦,吃菜?”火海棠浅呷了口酒,凝缩在楚映月身上的目光开始变暗。“那些人是不是……有些奇怪?”“是有些奇怪!”回答这个问题的是同样观察着那拨兵士的闰沐。
“左使大人,你瞧瞧,他们的刀?”闰沐朝火海棠使了使眼色。抬头望去,只见得几人的刀柄上镌刻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周字。火海棠和闰沐同时面上一黑:“南疆将士?”楚映月犹疑:“他们什么身份,你们这么害怕?”
“并非如此。只是熟悉他们的将军罢了!”闰沐手指着其中喝茶的一位,“单看那人的刀,就知道他的身份绝非一个小兵。至少都是一名中职卫。”“不错,中职卫在周军大营里算是同大将军献谋出策的人了!”火海棠嘟囔之后随即困惑,“大张旗鼓地带着一行人到这宁州转悠,此举何意?”
“也许是……”火海棠和闰沐对视一眼,焦灼难耐。楚映月却浑不知情地挠挠脑袋:“你们要是害怕,我可以代你们去?”火海棠疑惑:“曦曦做什么?”楚映月一甩鞭子,沮丧道:“杀人啊!”
“杀人?”火海棠和闰沐俱是一愣。“我知道,你们是受皇帝之命来要人命的。”楚映月放下筷子,摸出鞭子笑了笑,“要不然哥哥也不会给我鞭子防身!”火海棠懊恼:“说的胡话,你怎么杀他?”“你们……不是畏缩不前的么?”楚映月不好意思地嘀咕。“谁告诉你,这次哥哥是来杀人的?”火海棠瞪着两双苒苒如火的眼睛。
“自己瞎猜的!”楚映月摩梭着手指,显得楚楚可怜。“反正同杀人无异,你又何苦这么色厉内荏?”闰沐觑了火海棠一眼,直入主题,“接下来我们怎办?”
“哎呀。过去问问!”还未等到两人同意,楚映月已经走到了那军官的面前,打量着放桌的宝剑。那军官防范地将刀拿远了些。“你这东西有什么古怪,连看都不能看了?”楚映月嘟嘴,“哥哥还说你们是周大将军的名士,没想到却是唬人的。”听到楚映月拆穿了身份的话,他们不由地眼皮一跳。当下喝道:“哪里来的野丫头?!”楚映月被人一斥,畏缩地退了两步。
火海棠看地心急如焚,自言自语道:“这丫头,又闯祸!”大步走进,扶住楚映月的双肩。楚映月回头盯着火海棠的眼睛:“哥哥?”不多时,闰沐也到了跟前,拱手客客气气地笑道:“几位军爷,莫要见怪,可否借一步说话?”
“活得不耐烦了吧,谁要跟你们借一步说话……”一个兵士刚刚开骂,中职卫就伸长将他们拦住了:“好了,退下!”手臂一抬,中职卫正经开口:“请!”一拨人随着三人上了酒楼雅间。
密闭的房间里,那拨将士军纪严明地坐着。“三位看穿我等身份,不知有何目的?”中职卫困惑地拱了拱手。“大人莫要见怪,我三人并无它意。只是有个问题不太明白,想要请教大人?”闰沐拨弄着茶盅,用手指蘸茶水在桌上写了三个字,“这个人是我们的主子!”君字落桌,中职卫已经跪倒在地:“卑职参见大人!”
“起来吧!”闰沐不解,“你们不在男疆为将,跑到宁州这个地方,想做什么?”中职卫犹豫一会儿,只能回答:“卑职封将军之命,前往京师找寻大小姐!”“大小姐?”闰沐蹙眉,“莫非是周盈姑娘?”
“大人……认识我们大小姐?”中职卫兴奋道,“大小姐自从云南离别去京已有多日,我们大将军想着,皇太后寿诞已过。就算事情再紧迫,也总该捎份书信吧。可时隔至今,我们大小姐仍然全无消息。”火海棠神色出奇的诡异:“可你们不清楚,周大小姐已经路中遇刺,下落不明了吗?”
“什么?!”中职卫双目赤红,“怎会发生这等事情!”彷徨立起,焦灼沮丧,“不行,大人。卑职必须立刻返回云南周府回禀大将军。”“等等。”叫住几人的却是烦心无聊的楚映月,“回禀你们大将军以后呢?”
“以后?”中职卫不解。“你们家小姐是在去京路途中被杀,与我们全无干系,你们若要讨个说法,可不应该在这里?”“姑娘的意思是?”中职卫绷紧额头。
“你们大将军那么厉害,去皇上面前讨说法总好过在自家诉苦。说不定到时候皇上还会为你们做主呢?”楚映月拉拉火海棠的胳膊,询问道,“哥哥,你说是不是?”火海棠脑子全没想好,竟然毫不思索地点了点头。
这一下,一拨周府将士又只得匆匆忙忙地赶回云南。而楚映月却聪明狡黠地将寻人的难题扔给了建康的皇帝。飞扬的眉目稍露得意,人群四散后的寂静的房间里,楚映月却退坐到凳子上,悠哉悠哉地品着香茗。
“曦曦!”火海棠为她的自作主张蹙了眉,黑了脸。“哥哥,你别这个样子!”楚映月委屈地低下眸,“我不也是想为你们出出主意么,而且你刚才不还应和我了么?”
“可是,此事真就传到陛下的耳朵里,我们就是玩忽职守?”火海棠大声嚷嚷。楚映月刚刚的惬意烟消云散,随之而来的是毫无预料的惊恐。看着面前狰狞的面目,楚映月往闰沐的身后躲了躲。“曦曦这个法子也非全无道理?”闰沐开导,“再怎么样,提出这个点子的是曦曦姑娘,而非我们阆煜堂的人!如果能轻轻松松地把疑难推给旁人,也是一大乐事,不是么?左使大人何必这么横眉竖眼,拂了自家妹子的一番好意!”
“我管自家妹子,与你何干?”火海棠啪一声拍在桌上,震地一张坚固的桌子都碎出一条长长的裂痕。楚映月扭着衣裳的袖角,很是无辜地往火海棠身边蹭了蹭:“哥哥……”火海棠把身子转过去,忽略不理。
“哥哥?”楚映月又叫。火海棠还是视而不见。楚映月急了,拉着闰沐奉承道:“右使大人就是比哥哥聪明,知道我筹谋的计划。不像哥哥,老耍小孩子脾气。”
“呃,可我上次还记得你说我丑来着着?”闰沐爽朗道。楚映月眼神一淡,盯着闰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等着垂眸刹那,她才说出一句惊人的话来。“对不起,当时我没在意你的感受。”闰沐看得出来,她的表情是诚恳的。说完那些话,她又狠狠地敲打自己空白一片的脑袋。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她的眼神毫无光彩。火海棠见此,焦虑地喊了一声:“曦曦?”
“哥哥?”楚映月故意忍住难受,调皮地在火海棠拉住自己时俏皮地挤了挤眼睛:“不生我气了?”火海棠手一松,气恼地负手而出。“喂,哥哥!”楚映月回望了闰沐,急急地追出客房。
“这两人……真是越来越有看头了!”闰沐抱着双臂,淡淡一笑。
追到大门口,固执的楚映月望着人如白蚁的街市。头一阵儿地发晕。矢足正要摔倒,一双有力的手臂却及时接住了。火海棠的语气不似刚才那般生硬,甚至可以说透着一股温柔:“曦曦,你怎么了?”
“哥哥。我不是故意要逞能的。可你总不听我解释,实在是没有办法。”楚映月摇摇头,“早先你就说过,那周盈不是好惹的人物。可这任务毕竟是皇上交给哥哥了的。若是出了差错,上面怪罪下来。哥哥又会怎么样……我真不敢往那里想。”面上含悲,句句不能言。火海棠拉她入怀,显露骨子的自责:“是哥哥不对,明明曦曦是为哥哥着想。哥哥还是把气发在你的身上。”
心里话没有任何遮盖地藏在眸中。
可不知什么时候起,我竟然如此在意起自己在你心里的看法!我……不明白。
风吹着眼角,似有泪水扑着面颊掠下。
啪啪坠地,毫无踪迹。
然而对于一个自己费尽心机捣鼓出来的妹妹,真的可以毫不怀疑地成为恋人么?
有什么办法?火海棠心下打鼓。计划着回到建康后定要找混元西问上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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