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宫门森森(1 / 1)
“阿……舒?”胭脂盒不受驱使,在如妃娘娘的手中颤颤发抖。瞪着这熟悉面目的她一惊,东西砰一声滑落在地,而那掉坠的香木盒也因此摔开,将上等的胭脂半数倾洒在地。未唤方舒,如妃的双目已红,朱唇渐白。神思不明地叫了句:“阿……阿舒?”
“如妃娘娘认错人了吧?”倘若是旁的女人,惊见这宠冠后宫的如妃,怕是会双膝发抖,畏惧怯懦。可对于从小一起长大,对方性情知根知底的小妹方舒来说,冲撞姐姐,却不过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然而谁也没料到,多年的姐妹相见会是这种悲凉之境。
“阿舒,姐姐……”对于当年所做之事,如妃自愧。本想着能够如愿对人倾述的时候。方舒已是开门见山不见血光地自嘲了句:“姐姐可真会开玩笑。”微微作揖,“妹妹刚刚入宫被封为妃,论资质和阅历都不如姐姐。不过……娘娘若是厚爱,妹妹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推辞的。”“阿舒,我……”如妃急切近前,却被方舒横臂一挡:“如妃娘娘,请你自重!现在站在面前的是陛下刚封的云娘罢了!”
“阿舒,姐姐知道对你不起!可当年我也是没有办法啊!”如妃情不自禁地握住她葱白手指,“你知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身为长女,有什么能力否决?”“如妃娘娘到底在说什么?”方舒一副不得而知的表情,“很抱歉,妹妹一句都没能听懂。”
“阿舒,我知道那时候姐姐对不起你,可你也没必要装作不认识我啊!”如妃娘娘恳切地笑道,“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姐姐明白。可你……如今……”
“我如今怎么?”方舒紧逼而上,凶恶地笑了笑,“我如今取代姐姐的位置了是不是。我快抢走属于你的一切是不是?你在担忧,亦或者在害怕。”方舒的手肆无忌惮地贴到如妃娘娘的胸膛上,“姐姐,你的心跳得真快啊,你……到底在紧张什么呢?”
“阿舒,姐姐求求你,求求你。别对我这样,好不好!”如妃娘娘心碎地摇了摇头,只见得头上金环玉翠跟着左右叮当。
“你求我?!呵,姐姐啊姐姐,你大概忘了吧。我当着爹娘的面跪在你的面前苦苦哀求时,你说了什么?”方舒怒火中烧地反问道,“怎么,你忘了?那我告诉你。当时你说,求求你,原谅我。求求你,原谅我。呵呵,这句话多么动听。可你知道么,就因为你这两句话,我心里已经对你恨之入骨。雷霆是妹妹的心上人,你怎么能够这么残忍,夺走人生中属于我的东西!没了他,我活不下去。妹妹一开始就对你说过的。可你只把这些当成耳旁风。说的,做的,截然不同。如果早知道你这么没有人性。说什么当初我都不该原谅你!”
泪珠在如妃娘娘的脸上盘旋。“你不肯原谅我,姐姐不怪你。”如妃娘娘抬高弯弯细眉,“不过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妹妹,莫非你……”
“是啊。我怎么会到这个皇宫里来呢。”柔媚的声音豁地一横,“可这不是姐姐所逼么,自从你被陛下看上,入宫做了这得势的皇妃。你就从来没有想过我们方家的生死了吧。”
“阿舒,姐姐不是……”
“不是什么。爹娘去世,你在哪里?”方舒质问道,“你在这朱漆宫墙里做你的如意王妃。哪怕是爹娘入了棺材,你都没有在他们的灵堂前尽一次你身为女儿的孝道。方翎,事到如今,我方家与你没有任何瓜葛。”
如妃泪泣:“以前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可那时姐姐没有办法,刚刚怀上皇子。你也了解的,后宫从来就不是省油的灯。我若有一丁点儿把柄被人抓到,那姐姐和孩子都活不成的。”
“孩子,孩子?”方舒想着那不被疼爱的淮王刘义渠,心像刀子在割,“那孩子长得很像姐夫,性情温顺,耳形如女人一般貌美。只是因为你这个母亲的缘故,做事优柔寡断,胆小怯懦。”
“义渠他不是……”如妃一瞥四周,不忍地抬了抬高了眉眼,“阿舒,有些事情姐姐跟你道不明白。但你要相信我。妹妹从来就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义……义渠的事儿。”
“没有么?方翎,这些年来,到底是你没长眼睛,还是你从来就没有在意那个孩子。”方舒瘫软在地上,神情憔悴,“他生在怎样的环境中,他有没有抱负,有没有朋友。这些对你这个亲生母亲来说,都太奢侈了。就因为他不是皇族血统,就因为……他是姐夫的孩子,所以你就……冷酷无情地忘却他忽略她是么?我真的看不明白,你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恍惚觉得曾经那个温柔贤淑的方翎早已不是跟前的你了!”方翎闭着双目,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我没想过,有一天,我在自己亲妹妹的心里是这么的狼狈不堪。”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已经发生的事情却永远也不能恢复原状呢。就像曾经的你,曾经他,曾经的我们。”方舒提步,伤感地抚着楼梯的栏杆,“你走吧,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阿……舒!”在这个皇宫,如妃娘娘的最后一声咆哮都被喑哑的嗓音代替。她不是哭不出来,只是在这厚重的宫墙里,大声说话等同于一个禁忌。稍不注意,就是一个把柄。何况,还是这样一个有些天大秘密的她。
“娘娘,快起来吧!”翠儿是如妃娘娘的心腹,从跟着主子开始就没瞧见过那么脆弱的主子。这是第一次。所以她感伤那不知何由的过去,更心疼自己的主子。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是翠儿给自己的定义。虽然这样形容很不贴切。还算自嘲。可是她却觉得没有哪个词可以如此形容了。
“翠儿?”如妃娘娘在丫鬟的搀扶站了起来,她哑着嗓音说,“今晚发生的事儿千万不能传出去,一个字都不可以。你跟在本宫身边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性!”翠儿扑通一声跪下,求饶道:“娘娘,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翠儿,不是本宫吓唬你。只是为了安全起见……”
“娘娘只要不祸及奴婢家人,奴婢愿意一死。”翠儿挺直脊背,俯首叩拜。
“翠儿,这么说,你不怕死?”翠儿笔直的两肩如枯草一样搭拉下去,她有点哭笑不得:“娘娘,奴婢也是个人,不仅怕痛,而且还害怕死!可是为了家人,奴婢没有旁的办法!”
“翠儿,你误会本宫的意了。”这次换如妃娘娘伸手拉着她站起来,“本宫只是想加个威胁来安抚自己慌乱的心罢了。若是今晚这个事儿传到玉岫宫那人的手里,那么再治你的罪,如何?”翠儿转涕而笑,就算如妃不加这个威胁,她也没有胆子将今晚这个事说出去。因为她也没看明白。
“能做到么?”
“娘娘放心,翠儿即便是死也不会透露出半个字的!”翠儿俯首谢恩。
“不用跪着了,扶本宫回宫罢!”手肘微屈,翠儿反应灵敏地站了上去。
……
第二日下午,皇后正在玉袖宫用膳的时候。方舒已经携礼登门拜访了。
因着早朝老皇帝才公布了方舒贤妃的身份。不过颇让朝堂一众怀疑的是,为什么这一次不是其他的封号,却是这个让人一听到就联想到死的身份?贤妃,贤妃。这两个字,如同飞花扯碎,将当年那一场残案分割地如此细致。
判国贼子?当今陛下是如此嫌恶地以这个身份来评论那位尚书。想想都觉得大有深意。特别是裘染被杀,九族惨灭之后的某一天,那位德高望重的贤妃病死宫中的罕例。
“你说,陛下此举何意?”兵部侍郎温成大人百思不得其解地瞧着身旁的同僚,“哎,我这心里面慌啊。”
“温大人心里是慌什么呢?”那大人笑着不明。
“你难道忘了十几年前那判乱么?”温成大人斜眸畏惧地缩了缩脖子,“原兵部尚书裘大人拥兵不自重,所以才被陛下灭了九族?虽然事实如此,可传言却和这大相径庭。哪,易大人,你想知道么?”温成挤了挤眼,“据说是因为贤妃娘娘和裘大人有染,所以裘大人才会惨遭灭门。”
“温大人!”这位大人提高惊地捂住嘴巴,大叫,“这些话可不能乱说,否则是要被杀头的。”
“嘘嘘嘘,你小声点。”温成大人急道,“真想脑袋搬家啊!再说了,我这不也是怀疑么。如今被封的这位封个什么不好,非得是贤妃。另外听宫里的人说,这位娘娘还住在贤妃临死之时所住的宫殿呢。自从那位娘娘病死以后,那里都成了冷宫,凄清着呢。”
“听你这么一说,这里面还大有蹊跷呃。”这位大人也被牵引地好奇不已。“可不么,所以我一直在想,这位娘娘会不会跟当年的贤妃长得太像了,才会让陛下旧情复燃呢?”
“说不准儿。”那位大人赞同地点了点头。
正好说到兴头上,不想撞见了吏部尚书伏大人。伏毕握着袖子,站在那里别有深意地干咳嗽了一声:“两位大人,聊什么呢?”那位大人顺势拉了拉温侍郎的袖子,快速地往宫外而去。温侍郎客客气气地拱了拱手,却被伏毕一声叫住。
“温大人!”低声一吼。“呵呵,伏大人。”温侍郎唯唯诺诺地转过身,表情十分地僵硬。
“过来!”伏毕招了招手。温侍郎看伏毕大人的心情,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伏毕的一声‘过来’,已经让他两腿发麻。“有件事忘了跟你说……”伏毕贴耳轻声笑道。
说罢,温侍郎额角冒汗,两腿更像软体动物一般打颤。待地伏毕暗笑着离去,温侍郎立了差不多一杯茶的功夫,才悻悻地跑开了。
说不准儿如今的贤妃就是当年病死的鬼魂?!
……
淮王刘义渠返京之时,海州百姓隔江相送。因为走的水路,回京不免缩短了时间。
楚南煜立在甲板之上,望着幽幽江水。
“大哥,从一上船,你就心不在焉。同我说说,到底怎么了?”楚云霄扒拉着烤鱼靠着船栏问道,“有事没事你都是这副样子,二弟就算想替你分忧也是有心无力?”楚南煜心思沉沉地说出一句大跌牙齿的话出来:“二弟,大哥突然觉得这次的决定做错了。我们……真的不该前往京师!”
“为什么?”楚云霄惊讶地站起来,“你,你也不敢了?”
“不,二弟,你别多想。这同然妹无关。”楚南煜目光皎洁,低声道,“也许渠兄并非我们想象得那么简单!”楚云霄倒是见怪不怪:“不是普通人?大哥。这点……我早就猜到了。”
“你猜到了?”
“皇家事儿才最多,就渠兄给我们讲的那些家事,除了皇族,你还能想到其他的身份么。再说,区区一句话,就能拿到灾粮。又能不费吹灰之力在这么长的路程赶回京师,不是身份不同凡响,哪那么容易?再说我们遇到渠兄,就碰到他被数人追杀。若不是朝中皇子夺嫡这类档的事,何至于遭遇一拨一拨的刺客?然妹曾经提过,说这是宫中皇子们的老套路。”
“不错,只要逮着机会,便要铲除异己。心狠手辣,六亲不认,是皇族之士一贯的风格!”楚南煜抵着下巴,“那你……怎么从来也没有说起?”
楚云霄不可一世地笑:“大哥不是也没说嘛?”
“你!”
“如果渠兄真是皇子,那他也算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皇子。能够无怨无悔地和我们住在农家,冒着大雨上房补漏。和我们江湖中人称兄道弟,想来都有些不可思议。”
“可你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言。”楚南煜激动地看向他,“二弟,你跟以前大不一样!”
“经历了这么多事如果还不能长点记性,那我可不是真的没救了?”
“我看也是!”楚南煜被这突然的笑话逗乐了。
“好啦,下来吃鱼。”
“候着!”
金光映照的黑影覆在甲板上,那人已经一步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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