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返程(1 / 1)
黑衣人刚刚撤走,酒楼里的女人就已经开口说话了。
那是一扇绣着广茅草原,飞驰骏马景致的屏风,遮挡着里面的女人一举一动。
不过听那声音,还是知道她是谁。
韩伊然握着桌角说:“刚刚那些刺客都是些什么来历?”
昭姑恭敬地说:“回来的人的也大多负了伤,看样子并非只是些普通的刺客。”韩伊然叹了一口气,神色哀愁:“看来想杀殿下的人不只一个。在这方面,我们又大意了。”
“算算时辰,殿下那里也应该有所动静了。”昭姑道,“夫人,要不我差人去查查。”
“不用。”韩伊然叹了一口气,“小白鹰不是什么恶人,殿下若以礼相待,定能找到从中找到证据。我们谁都清楚,那是端王底下的人惹的事儿,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很难上奏。只是,我一直在想,不过区区围剿一个盗贼,皇上怎么就会答应崔尚书之请,派殿下前来。莫非这几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昭姑揣摩:“夫人,有没有可能是韩虢在中间使绊子。”
“你说的不无道理。”韩伊然道,“若要太子殿下成为他日后的靠山。他就必须为了这个铲除太子殿下身边一直存在的隐患。而这个隐患,就是殿下。殿下受陛下的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宫里的皇子谁能不忌惮几分呢?”
“夫人的意思是陛下是故意这样做的?那……他这么做到底有何目的?”昭姑愕然地问。
“具体如何,我也猜不透。”韩伊然道,“总之,这一次的江东之行也快结束了。我也该想想其他的办法了。”靠着椅子,捏了捏额头,“一晃已是这么久了,我也想回去了。”
“那曹咎呢?”昭姑提醒。
“曹咎不过是一根朽木,殿下回了京城,自有他的下场。那曹用是个好苗子,日后殿下夺嫡,倒能助其一臂之力。只是生在了曹家,他大哥犯事,免不了要跟着一起降罪。他又是个出谋划策的,更难逃一死。”韩伊然实话道,“真要遇着困难。我们能帮则帮。他是死是活就要看天意了。”
昭姑尴尬地问:“夫人是不想要曹用了?”
“呵。有能力的人我都想要,可不是每一个有用的人上天都会眷顾。既然没有办法扭转乾坤,那顺其天意也就罢了!”昭姑直起腰,犹豫地瞥了瞥:“可是夫人,我早先按你的吩咐,已经将他找来了。”
“他在哪里?”
“隔壁房间里。”
“快随我去!”韩伊然急急推门而出。
走进隔壁房间,曹用慢慢取下斗笠。他虽是一个文弱书生,举止言谈却颇有一股气宇轩昂的霸气。
他笑着道:“韩王妃,在下有理了。”韩伊然眼角一跳,大概没想到他会如此大胆地说出自己的王妃身份。
“你就是曹用?”韩伊然问。
“是,我就是王妃查探许久的曹用。曹都督的二弟。”曹用坚定不移地看向韩伊然。
韩伊然怔了怔,没有回答。
“在下知道,韩王妃到此,其实还有一个目的。”曹用一种志在必得的语气说。
“信不信,就你今日这一句话我就可以让你死无葬尸之地。”韩伊然怒地揪住了曹用身前的衣服。
曹用只好软下语气:“王妃莫要见怪。在下只听说王妃和殿下情深意重,若殿下离京,王妃断然会随行左右的。”
韩伊然一听,回缩了手:“这一次,你应该知道自己的处境。”
“曹用明白。”他说着便抱手单膝桌地,“所以曹用才赴约而来,望王妃指点迷津,给在下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韩伊然果断地问:“这次前来,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别人?”
曹用咬咬牙:“家兄不听劝阻,走上歧途。曹用愿大义灭亲,改邪归正,为王妃效犬马之劳。”
韩伊然诚心地将曹用扶起:“本妃刚才说话太重,望公子不要介意。”
曹用摇了摇头。
韩伊然笑眯眯地说:“你跟你哥哥倒有些不大一样。”
“我们虽然同为曹家人,心性倒是不同。家母从小就教育我不要贪得无厌,残害无辜。可我大哥却……哎,真是曹家不幸。”曹用烦闷地回答。
“曹用,你的妹妹不是嫁给了端王做侍妾了么?”韩伊然怀疑道,“难道你一点儿也不担心这事儿会牵连到她。”
“她家境贫寒,从小孤苦无依。那时我爹见她可怜,才收她做了义女。所以我们之间,并非亲兄妹。”曹用说道,“这次前来,在下并非为己开脱。只是,若得王妃帮衬,曹用日后必定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以后也一定多做善事,为百姓谋福。倘若无法,曹用也不会怪罪他人。毕竟是我助纣为虐在先。”良久,曹用拱手一礼,“韩王妃,在下告辞。”
“等等。我相信曹公子的人品。”韩伊然道,“本妃只是在想一个万全之策,可以让你脱胎换骨,真正为国效力。你名性恐怕不可再用。为了防止上峰查究,我还得为你重新安排一个身份。”
曹用满面笑容,躬身道:“多谢王妃成全,曹用日后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韩伊然轻抬手指:“你且起来吧。”对着身后默默站着的昭姑道,“你速速安排,早点了了此事。”
“是。”昭姑领了命,快步而出。
深夜,一场熊熊大火燃到了曹都督的府邸。
曹都督的二弟曹用随着屋宇化为灰烬。
这事儿在江东传开,灰头满面的曹都督一大早上就鼻涕眼泪地坐在名副其实的‘土房’里痛哭。
所有的百姓听罢还微微觉得大快人心。
因为那被称为固若金汤的堡垒一时间坍塌,也为那些官府中的人留下了一丝突破口。
江东欢腾无比。
曹都督也在自己的房中挂了二弟的画像。仆中下人口头一致地认为曹用在同他的大哥曹都督吵架以后,当天晚上便将自己烧死在了房中,为了心中积累的怨恨和满腔怒火。
这事暂且告一段落,韩伊然成功将才智不浅的书生曹用纳入了自己的麾下。
她有一刻的轻松,也有一丝的得意。那仿佛是一个她为自己夫君准备的栋梁。
待地以后夺嫡成功,也许曹用就是辅弼义兴的心腹大臣之一。
于是正午的时候她便开始打点一切,计算着过几天就回建康一事。
只是她心里隐隐有些后怕,义父楚瀛被说破的不耻意图让她全身都感到不舒服,一种极致地羞愧感。尽管她只是一双眼睛同义父心上人有些许相似,但她还是生了一种挖掉眼珠的冲动。
绷紧的一字嘴唇,看样子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实际内心已经心潮澎湃,惴惴不安。
义母是直接被义父气疯的,不过那原因或多或少都是因为他。
加上少时好友金城的算计,她看上去更加有些力不从心。
当然,深夜她又有了梦魇。梦见一个女人,披散着头发,恶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她啊地一声惊醒,满头大汗。
她很想回去。这江东也成了她的噩梦。
她自认为那些事差不多走到了终点,但是很遗憾,
没有。
……
飞花飞漾,清明香郁。
寂静,惊悚的林间小路上。
小白鹰带着他散乱的队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在这样危急的时刻,他已经找不到了方向。
天下之大,亦在那个人的掌握之中。
从一开始,他只是枚棋子。如今被利用完了,他就得从容不迫地去死。
“大哥,怎么办?兄弟们都走不动了。”小白鹰的心腹握着剑问。
“是啊,该来的迟早要来,我们想走都走不了。”小白鹰感慨道,“可惜我小白鹰竟然会死在这渺无人烟的山林里。罪魁祸首是我一个人,你们兄弟没必要陪着我一块儿死。”
“可……兄弟们还能去哪儿?”那手下也是郁郁寡欢。
“把所有钱财给弟兄们分了,四下散了。能逃得还是赶紧逃。”
“大哥,那你呢?”手下担忧。
“我?”小白鹰啐了一口唾沫,“我本来就是从死牢里面出来的,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无非是靠上面那个计划。现在走到了这份儿上,活还是死已经不是由我支配了。”
“梁平,别来无恙啊?”树冠突然掠下一个人来。
那人墨衣布锻,剪裁地相当合身。
他脸庞虽然英俊,却犹带一股阴险的味道。无论从左到右,还是从右到左,给人的感觉就像一把剑。
锋利。
小白鹰知道,杀他的人来了。
毫无怀疑。
阆煜堂里面的人,替人办事从不留人活口。
因为他的上司是皇帝。
“没想到,你还是来了?”小白鹰傻傻地笑,“阆煜堂的人真的是名不虚传!”他看向身后一众弟兄,语气哀伤,“我做事,他们从不知情,能否请左使放他们一条生路?”
“实在抱歉。我有心无力。”那人道,“上峰的命令是不留活口!”此话一出,所有人拔剑对阵,势与小白鹰生死与共。
细微的光影缱绻铺地,白银纤细的丝线随着树冠里跳下的身影,以往寂静无人的山林里传来一声短暂的沙吼声。
可以肯定地说,小白鹰身后的弟兄已经相继死去了。
银丝从他们脖子上抽走的时候,还伴着藕断丝连的血线。
恶心,刺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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