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候鸟(1 / 1)
木彦在海浪声中醒来。
栾承咏这栋房子应该是多年未住了。他住了一晚就离开了,一早的飞机赶回S城,却应该是托付了第一天见过的大姐,几乎每天都过来给她准备饭菜,收拾屋子。她本无大碍,保持忙碌又是素日信条,第三天感觉好些时就连忙推辞了这位大姐,又拿出一些吃的。从欧洲晓鸥不知何时给她塞了一箱子的好酒火腿,本打算这次带上送客户,却打点了这样一个跟大姐八卦的午后。
然后栾承咏小时候各种差点被海水卷走又自己游回来、跟渔民老爷爷出海学打渔并高价卖给游客老外挣来自己半年学费的种种事迹,听得木彦目瞪口呆。大姐看她发愣,便解释道:
“栾家妈妈好漂亮的,又能干,小栾爸爸也是蛮清秀的,他们俩感情很好,两个人白天一起教课,空闲了经常在海边,一坐就是一个傍晚。只是,”大姐犹豫了一下:“小栾爸爸有一天忽然就跟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学生走了,栾家妈妈哭得好伤心的,一个老先生过来接她,应该是她父亲,可两人却吵得很凶,老先生说早就告诉过女儿这种小男人不靠谱,栾家妈妈气得只是摔东西。可怜小栾,我不忍心让他看着两个大人吵架,就带他自己家吃饭。以为小孩子只是害怕,什么都不懂,”大妈摇摇头,又是不解,又是慨叹:“可他却说,一定要长成最强大的男人。再后来,小栾爸爸来送她们娘俩离开,栾家妈妈坐在车里一直哭,小栾却一直没有往车窗外看一眼。”大姐叹了口气:“倒是老先生下车,心平气和却很威严地对他说了几句话,什么门不当户不对没什么,但男人应该从心里顶的起这个家,配得上一个厉害的老婆,既然无缘,不如分开,双方都好过。”
木彦想起那个老人传奇般的一生,不由默默点了点头。大姐却不知第几次上下打量着她:
“从那以后,他几乎再也没回来过,偶尔一两次,也都是自己来呆两天,也是我给收拾,问他也说订婚了可没见带来过。所以说,姑娘你是唯一一个。你们俩……问他他也不说……”
木彦抬头笑笑:“是他房东。在S城管过他吃住,来这边换他管我。”
大姐显然不理解也不买账:“打量我没年轻过呢。算了,年轻人的事,你们自己去搞。”说完起身离开。木彦给她带了一瓶好酒和几块奶酪,大姐高高兴兴说要拎回家给孩他爹尝尝鲜。刚要走又折返回来,再次带着疑问确认了木彦真的不用她帮忙伺候饭菜,然后指给她附近的集市、当地的小吃等等一系列生活指南,才不放心地离开。
房子归于一片寂静。客厅里甚至没有电视,直接满墙的书架,大大的木桌木椅,时钟靠在墙边长案上滴滴答答地响着,窗子没关,带着些许咸味的海风吹来,一切都沁着时间的质感,可又无法让人忽略这里的压抑。她蜷缩在木椅上想了半天,才发现这是因为缺少点缀的原因。作为一个家而本应存在那些富有生活气息的物品,比如植物,比如挂饰,似乎都被刻意抹去了。
她忽地想起大姐提到的那个热闹集市,打开手机刷着做设计以来收藏过的软装照片,心开始有些痒痒。
栾承咏一句话没留下就回公司了,没说多久回来,自己也不知要住多久。又说过自己的店一定要收他房租,住在他这里……必然是要投桃报李地装饰一下了。
她越想越兴奋,整完都窝在床上,抱着手机刷着图片,不用列清单,所有想法都装在脑海里。只是直到临睡前,她都不去探究,为何会对这样一栋普通的民居,产生如此强烈去收拾一下的兴趣。这不同于以往为客户做效果图渲染时,甚至不同于装修自己家时。
唯一带着这般心情的一次,只出现在布置永无岛时。这个想法让她吓了一跳,牢牢压住自己翻滚的思绪,比如他现在应该在自己的店里忙碌到深夜,而她却在他长大的房子里睡在床上,心里想着他。
她翻过身,闭上眼睛。没关系,已经是成年人了,有些情绪,是无需任何帮助,自己就能消化的。就算一时不能消化,那就把它揣在兜里,甚至可以当干粮。毕竟,离开这里,是一条漫长的路。
一夜深眠无梦。阵阵海浪伴着鸥鸟鸣叫,她醒来,站在窗边看向大海。太阳尚未升起,海天之间是一片混沌深邃的墨蓝色,仿佛一个仍在熟睡的男人。静静站了一会儿,隐约有喧嚣人声传来,她笑了笑,收拾好自己便出门去。是早市开始了。
丝麻的白色长裙,麻底的印花布鞋,巨大又结实的草编包包,乌黑的长发干脆披散着。她记不清大姐说过的早市位置,但一路循着人声和香气,毫无困难地就找到了这里。
她面对眼前的绚烂,深吸一口气。她要的一切,果然都在这里。
她顾不得扑面而来的美味香气,一头扎进花鸟鱼虫市场。这里就是绿色的天堂。随便一种叫不上名字的植物都长得那么油光水亮,蓬勃有力,摊主又都是热情直爽,见她话语甜美,随赠一个青瓷花盆也就是分分钟的事。转眼就把客厅、厨房、阳台需要的大株绿植订好了,木彦留了地址电话,稍后就会送过去。又去鲜花摊位看,姹紫嫣红大团饱满的花束简直勾魂一般,可她还是留住了理智--毕竟是给栾承咏的屋子装点,不是她这个女生的屋子。只是作为老板和员工,完全不会有喜欢什么花之类的交流,所以只能揣测着挑了几盆多肉,会跟绿植一起送回家。鲜花也只是选了白色的芍药和嫩绿色的康乃馨。最后又挑了几只黄金球,草编包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花篮。
出来后便是猝不及防的饭香扑鼻。各种小吃都将本身隐在袅袅热气里,香味却如利箭,直取人心。这个城市基本没有什么名家菜系,但每样小吃都是那么结实熨帖,带着最原始的生命力。她停在一家早茶铺,饶有兴致地看着菜单,老板是个胖胖的中男人,一笑像个弥勒佛,给她熟练推荐着几样必点的小吃,手速又快,几分钟内她面前就摆了小小一桌。各式粑粑里泛着椰香,甜糯Q弹,一份虾饺又是她这个北方胃口在清晨时最能接纳的海鲜,为了消食又加了萝卜糕,一份椰香口味的清补凉。最后打包了一份椰丝糕,又来到水果摊位,提了一大兜山竹和释迦,慢悠悠走了回去。
此时日光方起,海天之间一片金色,她站在沙滩上看了一会儿,花市的车便准时开了过来。她一一指挥送货的大叔将绿植摆在预定的位置,又将那一堆多肉摆到各个房间角落。洗手间镜子前插了一束白色芍药,浴缸旁摆了一小盆虎尾兰。客厅大桌上靠近绿植的一角,暗红色陶罐里插了一束黄金球。
扫清地砖上的泥土,给绿植细细喷了一遍水,已近中午。试着用竹筒和椰壳蒸了饭,简单炒了点青菜一配便是无上美味。中午热了起来,她把客厅和各个卧室原本压抑的白窗帘换下,挂上刚从早市买的崭新苇帘。她躺着床上,被弥漫在房间里一股淡淡清新伴着清凉包围着,很快陷入了沉沉午睡。
独自醒来的午后最可怕的。尤其是在这样远离闹市的地方。她抱着被角,试图从这种被遗弃在茫茫宇宙一角的孤独感中走出,最终还是刷开了手机。这才发现,韩轩给她写了很多条微信。
她一一读着,明白这个男孩为什么没有给她打电话。这些纯真而美好的情话,只能通过无声的文字,才能传达给对方吧。
“女神这个词现在用滥了,可我依然想不出什么更合适的话。每次想起你,和你所经历的一切,仿佛一个孩童仰视雨后的虹,火烧的云,湖面的雾,远山的雪。我很庆幸,我们曾有如此亲近的交集,也清楚你注定要远远地飘在我的天边。可当重逢发生时,就像每个红尘中挣扎的人,我依然不可自拔的向你伸出手。”
“可他始终在你身边。我可以假装忽视,甚至可以因为你也在做同样的事而欣喜不已,但是,我没办法欺骗我的心。同样的,你也不能。”
“他是高山和大海一般的男人。我愿赌服输,发给你这些话,不是想纠缠。作为一枚小鲜肉,我毕竟
我的偶像包袱。所以,请珍视这些我克服这个心理障碍才说出话。”
“我无意去judge什么,但请你不要放弃接纳爱的能力。可能每个人都需要救赎吧,你救了我,我一瞬间就知道了什么叫死心塌地,尽管我清楚,你对我只是照顾,我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只是那个男孩的投影;我敢断定,你也曾救过他。他不是个话多的人,我也敢断定,他不会像我这样,说出这样直接的话。”
“所以,请用心去聆听。你永远是我的学姐,你有义务给我做个表率。”
“请一定幸福。”
最后是那张照片,她看着自己曾经青春飞扬的笑脸,泪流满面。
“我会努力。可我需要时间,恢复一些气力。救赎与否,于现在的我而言,都太过沉重了。不过,等我能再次这样大笑时,一定也拍一张照片,发给你看。你也一样。自,你永远的学姐。”
自这天起,韩轩的头像再也没有出现过小红点,渐渐沉到对话列表最下端,像是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
可手机并没有安静下来。微信群里Kim在不停刷屏,满目都是栾承咏攻城略地的红旗。
容悦可能很强势,但跟Louis合谋抢来的那个项目,交到崔董事手里后,做的一塌糊涂。重暮峰直接削了Louis的权,移交重柏,这个项目立刻无限期停滞下来;与此同时,邢总和栾承咏早就将项目Kim团队独立出的分公司捆绑在一起,栾承咏退步抽身时,这个项目跟着转了出来,现在做得风生水起;而关于栾承咏正在搭建的中医私人会所,栾老爷子一纸名单囊括了中医界老中青三代中流砥柱,又加之药材质量比市面绝大多数中药店都有保证得多,只通过口口相传就做到了病毒式营销,覆盖的人群为他的房地产业务提供着源源不断的优质资源,无论是资金、客户或是合作方。
偶尔接一个内网申请流程的图,是阿飘代她递交的辞职报告。栾承咏的名字后面简单两个字:同意。
她与栾氏,终于再无瓜葛。
时间平稳滑过,这样的生活一日日重复着。被海鸥的鸣叫唤醒,去早市吃个早茶,几乎将这里的小吃尝了个遍,和大姐也颇学会了几道名菜,作为自己的午餐,然后就是结结实实的一个午觉,醒来后看看手机,给房门生锈的荷叶点上油,给窗户松动的纱窗换上新纱网,给老旧光滑的木梯加上防滑条。
她像照顾一个孩子,打理着这栋房子。Kim他们知道她在群里,却一直没有单敲她,只是不停发着公司的消息。
当栾氏股价跌到某个点时,栾氏董事会里,请回栾承咏的留言甚嚣尘上。容悦不再出现在集团20层。而之前被炒得最凶的,关于木彦被安插作为商业间谍的说法,渐渐听不到了。栾承咏正在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打着造谣者的脸,带着王者归来的气魄,一步步迈向他的王座。
小竹小天发来店里的消息,也佐证了栾承咏的翻盘。栾承咏坐镇二楼,每天客户不断,一部分是因为谈生意,一部分竟是过来闲坐喝茶的。店里不再接待散客,会员费直接上调到小天惊呼的“天价”,小竹照例发来周报,简洁的叙述和数据,让木彦在自己被开除,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可以财务独立了。
复查日去了医院,检查报告终于毫无异常。她没有告诉栾承咏。
微信群里发了一个简短的酒会通知,栾氏将于明晚,迎回他们的董事长。
她心里有什么东西,终于坚定了下来。像是窗外被落日染成红色的海面,安静,强大,祥和。
她赤足站在沙滩上,什么都不想,迎着如血的夕阳,慢慢走着。遇到满载而归的渔船售卖新鲜的牡蛎。她从未吃过,忽然很想一试。便拎回一网兜大个牡蛎,进厨房撒上海水蒸熟,切了半颗柠檬拧出汁,又摸出晓鸥给的白葡萄酒,点上一支薰衣草精油蜡烛。
她将面前那份委托合同最后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发了出去。同时在面前一份英文纸质合同上签了字。从这一刻起,她的身份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她不再是永无岛的店长,而是成为一个葡萄酒庄园的经营者。晓鸥的酒庄在国内确认了第一个连锁庄园,她将前往那里工作,同时担任当地一个儿童基金会联合会长,在那里的山村开展一些儿童疾病救治项目。
基金会发起者就是木彦和晓鸥,基金会的名字叫做前缘。
小竹已经成长为一个完美的店长,小天也是默契的助手。永无岛,这三个字,她终于可以放开手。
她举起杯子,对着虚空中这滚滚向前的时光,对着她生命中出现的人们,对着那些微小而又清晰的点滴美好,对着让她的心曾悸动过的鲜艳生活,轻声致敬。
“谢谢。再见。”
用过餐,收拾好一切后,她拉着箱子,去跟大姐告别。大姐显然很不舍,给她塞了好多吃的,又叮嘱她经常回来看看。她不能回答什么,只是微笑着点头,只是叮嘱大姐:“摆了一些植物在屋里,还麻烦您过去时给浇点水。总归是曾经的家,要有个家的样子。”
夜班飞机起飞后,她罕见地没有入睡,而是在灯下开始拉一个清单。
又是一次远行,只不过不再有黑夜里的冷雨,或是身为棋子的阴谋。这次终于只是简简单单,无牵无挂,漫无目的。需要收拾的行李清单终于列好,飞机也已经停在S城。
冰冷的空气几乎将她冻结。她缩在长长的羽绒服里,跳进出租车。开始飘雪的路面,机场高速不负众望地在凌晨堵着车,天亮之前,她终于回到自己久违的家。
她将以前出国用的最大的箱子拉了出来,以往打包的丰富经验再次发挥了作用,2个小时,飞机上列好的清单项后,全部打上对勾,其他不能带走的杂物被她装在储物箱里收好。为了保密,这一切做好后才给老陈写了条微信,把房子托付给他,并叮嘱他,两家离这么近,以后爹妈和老丈人丈母娘来了后,他们两口子可以不用打地铺了。
她打开广播,开始洗漱。低低的新闻声伴着热水蒸汽填满整间屋子,她终于重拾那份心安。
然后蒙头便睡。身体在沉睡中迅速蓄积能量,当她再次醒来时,竟有一股恍若新生的感觉。
而新生儿总是饥饿的。她环视空荡荡的屋子,冰箱早已清空断电。她打开衣柜,给自己套上最保暖的衣服,靴子,手套,一色素黑,照照镜子,不觉自嘲:又不是参加葬礼。于是又围上一条酒红色围巾,才拎起包出门。
出门前她看了看手机,老陈的回复并没有炸掉,甚至说已经猜到她又会离开,只是让她好好照顾自己。店里有给她留的一大包山核桃,让她带着飞机上吃。
老陈是属蛔虫的。她一边愤愤腹诽着,一边走进那家她们曾陪元浅庆生的店,她坐在曾经的那个位置上,默默点了多年前同样的一份套餐。出来后已是华灯初上,食物并没有缓解她对温暖的渴求。她心里愈发清楚,这份微微的颤抖,并不都是源于醒来后的饥饿。她的脚步不用自主的去往那条熟悉的街。她知道,那是她心的方向。
柏味依旧是那个小小的灯箱。玻璃窗内空无一人,依然亮着灯,她盯着那根小小的树苗,看了很久。
抬步向前。她想,见了个鬼的山核桃。她总是要跟小竹小天当面道个别,总是要带走自己的琴。
可奇怪的是,店门也锁着,她的钥匙打不开。她疑惑地发微信问小竹,回答却说他俩都被邀请去了栾氏酒会,因为栾承咏放了很多资料在楼上,锁换过一次,只能过去拿钥匙。
木彦的满腔惆怅,终于化成一丝头大。幸好离开的飞机是明天上午的,她并不赶时间,挣扎了一下,终于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栾氏集团大楼今天可谓灯火璀璨。底层的员工餐厅被改造成一个巨大的宴会厅。与此同时微信群里阿飘一直在用酒会现场照片刷屏。几乎所有的员工都到了,进进出出还有很多往日的客户,每个人脸上都兴高采烈。
她站在那片流光溢彩前,慢慢走进后门最不起眼的角落。
她轻易地找到了他的身影。只要找酒会最热闹的中心就好了。尽管最激昂的人不是他。从来不是他。
她躲在英俊高大的侍应生们身后,看着场内。一名始终衷心的老将,此时举着一杯酒,挥舞着双臂,向大家讲述这次归来的坎坷,声情并茂,周围的年轻人不时发出感慨。老陈和阿飘他们在一旁附和,引得大家不时抚掌,爆笑,小竹小天捧着一盘吃的,小姐妹两个一边瞟着场内一边咬耳朵。一片欢腾。
果然所有的落魄,只要挺过去,都会变成段子。
只有栾承咏是安静的。时光在他身上似乎未能撼动分毫。他依旧一身黑色西装,沉默站在那里,目光似乎在环视全场,似乎又只是在想自己的事,谁都没看。脸上偶尔出现微笑,是偶尔和前来敬酒的人碰一下杯。
似乎那个一身休闲装戴个框架镜的大男生,从未出现过。
她拍了张大家都在欢笑的照片,发给老陈:“我来过了,我很高兴。山核桃转赐你了,钥匙不用了。装在心的事,永远都不用告别。”
她抬头,最后看了那人一眼,转身离开。
出租车起步,将这片喜庆缓缓抛在身后,她靠在后座上,告诉司机绕一下路。车从一条小巷边经过,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巷口,黑色的铁铸大门紧闭,落地窗后垂着白色纱帘,院子里一片枯枝,大雪落在上面,宛如白色玫瑰一般。
毕竟已是深冬了。候鸟都去向了温暖的地方。似乎也有只候鸟在她体内醒来,在这严寒里扑棱着翅膀,却毫无方向。她冲回自己的家,将自己泡在热水里,那只候鸟终于安静下来。精油的香气像是一双温柔的手,她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昏昏欲睡。
门铃声响起。她猛然惊醒,这才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因为疲惫淹死在浴缸里。靠着下意识反应跳起来,胡乱擦了一下,裹上睡衣,大脑还来不及反应,还未猜测是谁,便打开了门。
她直接呆在那里。门口的灯光投在那人身上,一身黑色西装,肩上雪花尚未化尽,掩盖着淡淡酒味。
她脑子彻底宕机,半天开口:“穿这么少,你不冷么?”
那人抬步向前,在身后轻轻关上门,低声答她:
“别告诉我你要走,就是因为怕冷。”
他拉起她的手,紧贴在自己胸前,然后拥住她,嗓音醇厚如烈酒,在她耳边低语:
“这里是热的。你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