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壹(修)(1 / 1)
苏安第一次见到尔炀是在学校操场的转角,那个不起眼的小卖部门口,口里含着一块钱一根的小牛奶,使劲的吮吸着,小声的抱怨着太阳公公的过分热情,有些眩晕的看着球场上疯狂奔跑的男孩子们。
她始终不明白那么多人抢一个球的游戏有什么好玩的,这样炎热的夏天,难道都不怕中暑的么?
男生果然都是奇怪的生物,而且,发明这种游戏的人一定是爱斯基摩人,没见过夏天。
苏安难耐的吐着舌头,使劲用手煽动着,眼神漫无目的扫视周围,试图找到一片可以小小休憩一下的阴凉,然后,就那么不经意间看到了那个清凉如秋的男孩。
他有着一抹淡然和冷漠,透明的好像一块上好的墨玉,飞扬的眉角,顾盼神飞。微微扬起的下颚,带着出尘的傲然,晳白的皮肤像透明的一般,连带的好像能看清那青黑色的血管下安然流动的液体,带着一股诱惑的馨香。墨染一般的双眸,像个无底深洞,吸引他人的陷入,长短不一的发,静静的躺在颈边,普通的校服,随意的解开两颗扣子,双手插在裤袋中,斜斜的倚在身后的墙上,那一墙的爬山虎张扬而肆意的勾勒在他的身后,破出另一个世界,让他看起来是那么的疏离,那么的远离尘嚣,又那么的隐匿于世。
原本燥热不安的空气仿佛一下子沉寂了起来,世界安静的清醒,胜放如菊,清远深幽,一滴汗水悄悄滑落,趟过唇边,一颗前不久不慎弄破的痘痘有些刺刺的痛。
苏安小心翼翼的吞咽着口水,在这个盛夏的午后,狠狠的记住了这个清淡如秋的男孩。然后,在他还未认识她的时候,心中那粒名为暗恋的种子,犹如那颗破裂的痘痘一般破体而出,隐隐生疼。
有些事情,只要你稍稍留下心,消息就会铺天盖地而来,慌乱的让你手足无错。
比如,那个让她暗暗刺痛的男孩叫尔炀;
比如,他们就像一般的王子与穷丫头那样距离遥远,却没有出彩的剧本可以跨越;
比如,他性格冷漠,永远的生人勿近;
也比如,他生人勿近的唯一例外——黎瑄……
黎瑄,那个浑身都闪烁着耀眼光晕的女孩,她总是肆无忌惮的欢笑,性格不羁却又举止高雅。
其实黎瑄并没有漂亮到惊世骇俗的地步,却是该死的炫目,炫目到苏安每次见到黎瑄都会下意识的挡住眼睛,好像不这样的话就会晃伤眼睛一般,也是每每这个时候,苏安才不得不承认,其实世界上真的是存在王子和公主的,可自己,只是没有南瓜马车的灰姑娘,就像暗夜的偷窥者,只能在无人的角落,肆意探究,羡慕,奢望,然后,深深嫉妒。
当然,事实上,尔炀并不像苏安所想的那样高远的像云中白鹤般脱俗,他只是单纯的喜欢安静,喜欢矩步规行,无欲无求,却又一丝不苟。
任何事都有他特定的轨迹和框架,他的人生就像一台高智能的电脑,他对自己的人生精心的设置着每一个编程,然后一步步的实行,精准而明确,毫无差错。
在他的程序里,黎瑄与自己相称是必然的,喜欢上黎瑄是必然的,好好呵护黎瑄也是必然的。
所以,必然的程序下,尔炀展开了他所知道的必然的恋爱公式。
因为照顾好精致的像瓷娃娃似的黎瑄是必需的。
他会在早上给黎瑄带早点,一袋温热的纯牛奶,两个煮熟的鸡蛋,在他的思想里,这是有营养的,必须的,因此,他总是坚持的一成不变。
他会在中午提前去食堂买午饭,即使再挤,他也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打来他认为的营养餐,因为营养是既定的,每天的摄取是既定的,所以每天的菜色也是既定的。
他会在晚上放课后坚持送黎瑄回家,无论天色多晚,无论黎瑄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理由磨蹭掉多少时间,他都是默默地等候,然后安全的把黎瑄送到家门口,再彬彬有礼的说“明天见”随即转身离开,毫无眷恋。
尔炀从来没有在早上去接黎瑄然后一起去学校,因为黎瑄说过她爸爸早上会送她去上课,尔炀听后只是点了下头,之后真的一次也没有在早上去送黎瑄上课,除非哪天黎瑄自己提议。就这样,尔炀在自己的记事本上划去早上接黎瑄上学这一条,旋即按照其他几点,认认真真的完成,没有一丝懈怠。
对了,说到记事本,那也是尔炀一丝不苟的绝美体现,因为他总是将计划要做的每一件事记录在案,再仔仔细细的完成,即使他记性好的可以赛过人工智能,却一直坚持这个习惯,或者说是一种人生准则。
对于黎瑄而言,尔炀无疑是一个标准的好男友,他总是保持着那种温柔暖人的关心,保持着规律刻板的守护,也保持着自持有礼的疏离。
黎瑄知道自己是尔炀认定的人,从很小很小的时候起,自己就是尔炀坚持固守的公主,是他拼劲全力想要保护的女孩。他总是那样从容淡定的看着自己,照顾着自己,宽容而温厚,他不擅言辞,也从不表达,却总是默默的守护自己,用他特有的方式。有时候,黎瑄甚至觉得尔炀像自己的父亲多过像自己男友,尽管他只比自己大了几个月而已。
以前自己身体不好,很容易生病,医生说要多注意休息,注意营养。从此尔炀总是坚持送自己回家,在10点以前打电话给她和她说该睡觉了。会在早上带给她他认为最有营养的早餐,哪怕早餐乏味的让她想哭。
他会在中午去拿早就安排好的营养餐,每周相同天天相似,即使她只是想和一大群人拥挤着抢食那油腻不堪的五花肉。
他会在晚上坚持送她回家,不论她编制多么拙劣的借口只是想让他自己先走,好让她可以和别的同学一起过过所谓的放学后的自由,可他总是极富耐心的看自己做着那些无谓的事,直到拖无可拖,只好和他回家。
他与她,从来没有什么所谓的惊喜,就像她曾说过爸爸会送自己去上学,所以,他就从来没有来送过自己。除了有一次自己暗示他,爸爸早上没空,不会送她,他就真的只送了那一天,第二日,照样没有出现,没有所谓的惊喜和波动。从此,她便放弃了。
黎瑄不明白,为什么尔炀总是那么波澜不惊,沉默寡言。
这个时候的黎瑄年轻漂亮,还有一些些的不甘沉寂和爱慕虚荣,她渴望轰轰烈烈的躁动,向往海誓山盟的浪漫和铺天盖地的激情。甚至喜欢那种甩甩的漂浮不定的挑逗和若即若离的痞性。她总觉得那样的男生才适合自己这样热情而美丽的爱情。
可平淡如水的尔炀给不了自己想要的热烈和狂放,他内敛而深沉,没有自己所设想的那些燃烧着的绚丽。更多的时候,尔炀就是一束柔和的阳光,一个温暖的港口,一片遮风挡雨的屋檐。可以休息停靠,却不符合自己血液翻滚的张扬。
她想要逃离,逃离那种整齐划一的人生,逃离一成不变的时光,逃离古板恪守的尔炀了解黎瑄的躁动不安,甚至了解她的不满与逃离,可他从没想过要改变什么,因为他的意识里,觉得这没什么不对,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模式,而他也确定自己的规划是最正确的道路,只有这样,黎瑄的人生才能在既定的轨道里做到最最精确。这样的人生,没有岔路,没有缺口。
所以,他依旧故我的坚守着那些准则。云淡风轻的自我规划,顺带着照顾着黎瑄的人生。
因为在很久远的从前,当他认定黎瑄的时候,就已经将一切都整合策划了,照顾黎瑄,守护黎瑄,是一条守则,深深的记在他的笔记本上,记在他的心上。
所以,现在的他,只要努力遵守就好了。
高二分班那年,经过长时间刻苦努力的苏安终于和尔炀分到了同一个班级。这样的苏安是快乐的,即使在这个优生班,自己会显得多么的平凡和没有存在感,都是值得欣喜的,只为了可以多看一眼尔炀,哪怕只是一个远去的背影,都足以让苏安为之疯狂啃书到半夜。
当然,尔炀知道苏安的存在并不是作为一个同班同学的好奇,因为除了自己和黎瑄之外,这个学校的人都不在他的规划之内,他没有那个意愿,也没有那个必要去关心。
苏安之于尔炀只是所有这些没有必要的其中之一。
那是一个平凡到不能在平凡的下午,像所有的下雨天一样,阴阴的天空和潮湿的空气。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么这天是教师节,一个下雨的教师节,因为老师有活动,所以下午提前放学,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天空下起了雨。也是这个时候,黎瑄那颗叛逆的心终于忍不住鼓动,开始了一些脱离轨迹的逆径。所以原本要送她回家的尔炀破天荒的被放了鸽子。那是他第一次计划之外的意外。他就那样站在滴雨的屋檐下,默默地看着天色渐暗。其他人早就不见了踪影,只有苏安有一搭没一搭的擦着那光可鉴人的桌子。然后用余光正光侧光,不停的偷瞄尔炀。
那个下雨的教师节,
一个欢乐无比的逃离刻板的尔炀;
一个旁若无物的等着失约的黎瑄;
一个暗自窃喜的观察淡泊的尔炀;
一个肆意纠缠的怪圈,悄悄连起,圈中的每一个人,纠结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