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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第十六章 回忆(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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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黄鹦聊着,很多从没想起的事情竟纷纷涌了上来。这就是所谓“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吧。

十六岁的何思桐曾经严肃地想,如果“回忆”这个东西是从六岁算起的话,那她也是拥有十年的回忆的人了,这个想法让她产生了一种人生初级阶段的成就感。

那感觉好像就在昨天似的。而现在,她又快要攒到下一个十年的回忆了。

一点一点,从模糊到清晰,从校舍到大门的那条路在脑海中浮现出来,而两旁的建筑像海市蜃楼一般虚幻。她踏着这条虚虚实实的路来到了紧靠校门的那排房屋前,走进其中的一间教室。几名老师在众多学生中忙得不可开交,被推到墙边的课桌上、教室中间的地板上全都堆满了一袋袋新制服。在所有的黑色当中——礼服,西装,丧服——眼前这些一定是最美好的一种。

当思桐拿到第一套制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把尺寸定大了。出现这种错误的还不只她一个,证明大家的习惯普遍都还停留在运动服时代:一米六的穿一米七,一米七的穿一米八……总之,像很多令老师暴走的笨蛋一样,她换了两次才换对尺寸。

对她来说,买个制服竟然弄得跟搞特工一样紧迫,因为音乐节马上就要到了。感谢红五月,感谢大合唱,让多少像她这样的女汉子“不得不”脱下心爱的,实用的,雌雄莫辨的运动服,在校园里公然穿起裙子来。

如今回想起来,学校真是深藏功与名呐。

那是高一下学期,就在音乐节的最后彩排中,她第一次穿制服,第一次化了妆,第一次改变发型……第一次和他说话。

然而对话非常搞笑。事实大概证明了真的只有长得好看的人才有青春,但同时也证明,不是每一段青春都有惊艳的开场的。

首先,她们班被迫选择的合唱曲目就是《让我们荡起双桨》,连《茉莉花》都被二班抢先注册了,虽然他们也没有多么高兴的样子。

彩排完下台之后,她的几个同伴说是去上厕所,其实八成又是去照镜子,而她决定将高冷进行到底,于是自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了。说起来不知怎么回事,自从和黄鹦分开之后,她发现自己开始不知不觉向她的模样靠拢,越来越爱表现得不食人间烟火。

就在她不食人间烟火地一个人坐在那儿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感觉到四下的目光。她犹豫了半天,还是悄悄转头顾盼,视线在厅里绕了一圈,经过红色的幕布、喧嚷的舞台、镶木墙壁、丝绒座椅……一切都被天花板上的无数盏小灯照得雪亮如昼,纤毫毕现。正当她漫不经心地转回自己左面时,有一只男孩子的手,截着黑色的腕表,手指白皙修长,正稳稳地扳下旁边的那张椅垫。

他仿佛从天而降,而她脖子都差点扭断。那一刻她受到的惊吓,简直不亚于上课看漫画的时候突然发现班主任就在身后。

然后就发生了如下对话:

“刚才台上的是你们班吧?”

“……对啊。”

“你们唱的是什么歌?”

“欸?”在她心里,是比这放大了一百倍的“欸——?!!”

《让我们荡起双桨》他不知道?!

见她不回答,他又问了一遍,不管表情还是语气都很……认真。

思桐记不得他问了几次了,只记得自己最后终于憋不下去,认命地答道:“让我们荡起双桨。”

他说:“好啊。”

思桐震惊地和他对视了三秒钟,甚至忘了害羞。

就在她以为这种尴尬将要持续到世界末日的时候,他却“噗嗤”一声笑起来了,笑得既像神经,又像天使。

在他低头的时候,她心里忽然一突,未及思考便迅速扯下了别在衣领上的校卡,上面的照片还是她初中的样子,蠢胖蠢胖的,关键是……她怕他认出她来。那只暴露在阳光下的土拔鼠。

就让那只土拔鼠永远消失吧!

那一瞬间,她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校卡。

当同伴的身影出现的时候,思桐霍地从座位上站起来,逃也似地回到了她们中间,心虚得头都不敢回。她们将她团团围住,连连追问她和“那个”秦旸怎么会坐在一起,说了什么,那长达三秒钟的“深情对望”是怎么回事,他又为什么笑个不停。思桐被问得气都喘不过来了。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句“好啊”是她这辈子听过的最冷的笑话。之后她笑了整整三天。

那天的演出直到晚上九点半才结束。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夜晚的校园,从校舍之间仰望夜空的感觉格外新鲜,像是身处在另一个时空之中。周围那些喧闹的男孩女孩就是这个时空里唯一的伙伴,她和他们,仿佛就是一整个世界。当初夏的凉风吹拂在脸上,她才发现自己的脸颊一直兴奋地发烫。

某天早晨,她又在收作业的时候莫名触发了笑点,抱着几本四开的《优化设计》作掩护,本意是想假装呛到,结果演绎出了肺唠的效果。已经注意她好几天的同学们平静地交换了眼神。

同日,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最近对自己瞩目的人似乎有点多了。当然,音乐节那天之后,她就彻底换掉了老土的发型,几乎天天穿制服,每天起床后打扮的时间比平常多了一倍,还戒掉了那些上火的垃圾食品。她的口袋里如今随身携带着小镜子和唇膏,手腕上多了两串链子,脖子上还有一条系着粉玉葫芦的红线……

虽说如此,她也顶多是个副班花的级别,特意跑来教室门口张望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仿佛贴心回答她的疑惑一般,中午在食堂打菜的时候,一句“神喻”飘进了她的耳朵。

“他们说秦旸喜欢的人在三班!”

在窗口前挤柿子一样的人堆里,她忽然停止了挣扎,变成了中间最红的一颗柿子。

接下来的几天,她深陷在理智和幻想的漩窝之中,每天上学都像在坐云宵飞车。但奇怪的是,自从音乐节后,她还一次都没有遇见他。直到那次美术课。

如果不是因为他,她恐怕早已不记得高中还有美术课了。美术教室在另一栋教学楼里,入口是两扇玻璃门,几级台阶下是个绿树环绕的空地,有草坪和石板铺的路,她还记得,似乎一年四季都有那种红色的小果子散落在地上。

她竟然一直没发现她们班的美术课和十七班是挨在一起的。而很久以后她才想起来,那时的美术课是两周一节,实在太稀罕了。

当她混在本班同学里叽叽喳喳地从楼里出来的时候,他也正混在十七班的人群里吵吵闹闹地前来上课,两个班的人在那片空地上擦身而过了好几回,几本上都互相无视了。但是那天她正和同学有说有笑地穿过草地,身后却传来了异样的动静。

几个不认识的男生不知为什么回头起哄,两个班的其他同学也纷纷回头互看,这才有了第一次的精神交流。前五秒大家都莫名其妙,后五秒一半的人似乎明白了什么,有八卦的气氛在迅速传播。

被聚焦的两个人很自然地对上了目光。在她慌张地避开之前,似乎看见他张了张嘴,像要喊什么的样子。她低头飞快地逃离了现场。

不管怎么回想,他当时的表情看上去都十分无辜。“搞什么嘛……”思桐下课趴在桌上,假装专心睡觉,把脸埋得谁也看不见。

而在人前,不管面对谁的调侃,她都一脸24k纯金的正直。

这种情况又持续了两个星期,焦躁的,激动的,烦恼的两个星期。在此期间,她又考出了一个年段第八名,除了奇迹真没有别的解释了。

是老天在鼓励她吗?难道要她去告白?8这个数字够吉利吗?

转眼又到了两个星期后的美术课。

四十五分钟下来她的心脏就没有好好地跳过,等到下课铃响了她的作业才画了一半。眼看其它同学一个个离开教室,走之前还给她行诡异的注目礼,她已经陷入恐慌了,拼命求朋友们留下来等她,谁知她们一个个都找借口走掉,将她无情抛弃。

美术老师在讲台上同情地看着她,说:“这位同学别着急,慢慢来,老师下面还有课,不会先走。”

她想把桌子掀了:就是知道你下面还有课啊!

当她把作业交上去,收拾东西冲出教室的时候,十七班的大军已经压到了。封闭式的教学楼一层,那段黑暗、狭长、恐怖的走廊,她就像一个霍比特人从一群奥克斯中间穿过似的,怀里的课本是她唯一的盾牌,但却怎么也挡不住那重重的视线。

走廊尽头,那位少年挂着一副“前面在吵啥”的表情出现了。她看了他一眼,眼神流露出一丝幽怨。在他们距离几步远的地方,有人故意撞了她一下,按理她手里的东西抓得那么紧,是不会掉的,可是那本美术书平时被她乱丢乱塞,封皮差不多脱胶了,于是整本内册“啪”地滑到了地上,接着笔袋又掉了。

简直是雪上加霜。

她不知道秦旸是被人从后面暗算了一把,还是他自己跑上来的。他在一步之外猛地刹住脚,然后蹲了下来,在她收拾笔袋的时候,帮她把地上的美术书捡了起来,递到她面前。思桐看着那本没有外皮的寒惨的裸书,看着第一页上面那个裸体的维纳斯,感觉快要哭出来了。

而且,他们的这一幕也是自带“BGM”的。可惜当年没有一句话足以形容思桐那刻的心情,那应该是:“感觉不会再爱了”。

在她接过课本,两人同时站起来的时候,他忽然冲她飞快地说了一句话。她蓦地一呆,下意识地看向左右。其他人好像都没听见的样子。

是她听错了吗?整个世界好像又颠倒了,直到那群奥克斯走了以后,她还是不敢相信。

他对她说:“放学来天台。”

天台。

简直是少女漫画的代名词!

——问题是她们学校有这种东西吗?

抱着深深深深的怀疑,放学之后,磨磨蹭蹭到最后一个的她,背着书包蹑手蹑脚地往顶楼爬去。她之前从来没有到过高二高三的地盘,现在虽是高一的放学时间,楼上那些教室却仍旧坐满了安静自习的学生,有的班级甚至还在上课。她把脚步放得更轻了。

冷不丁地,一段多出来的楼梯真的出现在了眼前,楼梯向上折去,通往神秘的未知之地。她真的太意外了。

然后她开始慌了手脚。怎么办?那现在怎么办?

“放学来天台。”

他是什么意思?只是随口说说的吧?她跟他不熟呀!

但她还是一步一步地走了上去,转弯,最后几级台阶上,一道铝合金小门神圣地伫立在那里。她继续向上走,脚下踩的已不是台阶,简直是天梯。

然而刚走了两步,身后却传来一串“哒哒哒”的脚步声,一个长发披肩的女生忽然冒了出来,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慢慢从她旁边走过去,直到伸手扭开那道小门,目光还频频地往她身上射。

——在校居然敢披头散发?还有,瞪什么瞪!

那一刻她想到了各种各样的可能。眼看着女生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她呆了几秒,忽然大步跨过台阶,推开门冲了出去。然而才刚走出两步她就瞬间蔫了——正前方五米处,一个完全不认识的男生满面春风地回过头来,而刚才那个长发女生正向他走去。她的视线和那个满面春风(以及青春痘)的男生撞了个正着。

哦买嘎!她心里大叫一声,以最敏捷的动作退回了那扇门内,“碰”地将它关紧了。

怎……怎么会有这种情况!她欲哭无泪地想,松开门把手,后退了三个台阶。

“干嘛不进去?”一个声音在空荡的楼梯间响起。她猛然回头,看见秦旸正站在楼梯拐角处,仰头看着自己。

她今天的受到的惊吓实在太多了。

他走到和她相差两个台阶的地方,停了下来,视线差不多跟她一样高。

她说:“外面有人。”

“哈?”他露出惊讶的表情,从她身边走了过去,转动门把,慢慢推开了一条缝。她紧张地看着他的背影,他背着斜背式的书包,里面看上去没装什么东西,最外面的拉链上挂着一个银色骷髅头,轻轻晃悠。她还发现他的头发有点卷。

“哇靠……”她听见他低低说了一句,然后直起身来,把门小心翼翼地合上。

“怎么了?”她好奇地问,忍不住上前几步。

“没有没有。”他含糊道。

思桐伸手抓住了门把,他发出阻止的声音,但她不听,还是把门拧开了,刚要凑上去,他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身后带:“别看别看,少儿不宜……”

而她的脑子里已经火星乱窜,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直到他松开她的手腕——准确地说是袖子,她的一口气才顺了过来,旋即反应过来:外面那两个在干嘛?

当天台上的那一对卿卿我我的时候,却不知道因为他们,有两个躲在楼梯口的后辈陷入了无比尴尬的境地。她的眼神在他的制服钮扣和铝合金门把之间飘移,一开始想问的那句话,现在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了。

大概是受不了她那飘移的眼神了,他突然转身道:“走吧!”她默默跟着他走回了高一的楼层,各个教室里还有值日生在打扫,她无比心虚地跟在他后面穿过走廊,距离渐渐越拉越大。

他在走廊中间忽然停下来,回头看着隔了一整间教室的她,然后大步返回,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这次换左手了——拖着她往前走。

思桐快要昏过去了,心想:去哪里啊老大!

结果他们来到了美术教室外面那块空地上。这个时候果然连个鬼影都看不到,只有黄昏稀落的鸟叫声,她抬了抬头,发现一团粉色的云挂在最高的那棵树顶上。

直到这时,他终于开口了:“我说……”

她“咕嘟”咽了一口唾沫。

“我们干脆交往吧?”秦旸转头看着她。

“啊?”

――――――――――――

“所以就这样。”思桐轻松地说,“他就变成我的男朋友了。”

桌上的零食种类又多了四五样,电视里还在播放着莫名其妙的剧情,演员时不时爆发的大哭大闹给气氛安宁的客厅增添了一点戏剧性。

“原来如此……”黄鹦轻轻点头。从思桐跳来跳去的讲述中,她既看不见当年的一幕幕情景,也想象不出两人当时的心理活动。在她看来,一点点的交集,充满荷尔蒙的校园,未经深思孰虑的决定,然后两个互相好奇的男孩女孩就变成了一对“恋人”。单纯得就像童话一样。

黄鹦托着下巴,微笑地问:“和他交往开心吗?”

“巨开心!”没想到思桐立马回答,“这还用问吗?天上掉馅饼,当然开心了,每一秒都开心得要昏倒了!”

“……”

“啊!”思桐忽然叫一声,扑闪着大眼睛看着黄鹦:“你知道那天在天台上他看见什么了吗?”

黄鹦还没应声,她自己先笑了起来:“后来我跟秦旸熟了,就好意思问他了。唉,太好笑了……其实那一对就是在接吻,貌似很狂热的样子,他就模仿他们互相揉头发的动作给我看,笑死我了!”思桐边说还边示范给黄鹦看,然后笑得前仰后合,而黄鹦实在找不到任何画面感……

“那你们后来怎么分手的啊?”等她消停了,黄鹦干脆直白地问道。

“那个啊……”思桐叹口气,“别提了,刚开始是很好的,后来渐渐就有矛盾了,然后就冷战啦,不见面啦,然后就放弃了。唉,不放弃也没办法呀。他那么受欢迎,我能霸占住几个月已经很不容易了。”

黄鹦眉梢颤了颤,心道:果然是小孩子……

“不过当时也挺消沉的,”思桐嘀咕道,“一天到晚想着失恋了啊,把自己当电影女主角似的。其实都是幻觉,一出事就吓傻了,什么恋都顾不上了。人在现实面前,马上就被打回原形了。”

黄鹦对这句话不能更有感触了。她想起思桐最早说的那件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好啦,别想那些了。我们都长大了嘛,还有什么不能忍。”

“对呀……还有什么不能忍。”思桐托着腮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我可能真的天生冷血,跟你说,我唯一一次有点触动,竟然还是因为那个女生。”

“谁啊?”

“就是他们班那个马尾辫啊。有一天中午放学,她在食堂旁边拦住我,满脸是泪的说,‘你怎么不去死。’”

“啊?”

“真的。她就冲着我的面喊:‘何思桐,你怎么不去死’。”

黄鹦惊讶地张着嘴。

“我当时也傻了,像被人重重砸了一下。不过我也没有流泪,就站在那里看着她。后来她被朋友拉走了,她那个朋友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怪物一样。”

“人有时候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的。”黄鹦轻轻道。

思桐笑了笑,摇摇头说:“她完全没有错啊。看到她我才明白自己是什么人。当时我真的后悔了,觉得当初没有和秦旸在一起就好了,那几个月的时光,他应该和这样的女孩分享的,而不是浪费在我身上。不过现在,我又不后悔了。”

“嗯?”

“唉,人都是自私的。我知道我这辈子再也不会有那么美好的日子了,就算以后遇见真命天子,爱得死去活来,也不可能再有那样的时光。因为我已经不再单纯了,也不会幻想了。所以,我不后悔。虽然很对不起他们,尤其是他。”

“什么对不起,明明是他先选择你的。”

思桐脸上浮起了笑容,但下一秒又消失了。“但是我忍不住会想,如果他没有和我在一起的话,会不会就什么事都没有呢?说不定我就是他的扫把星……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宁愿从来没认识他。”

“少胡思乱想好不好。”黄鹦笑道。

这时,电视里又传出了哇啦哇啦的不明哭闹声,思桐烦燥地换了台,一脸惊奇地说:“这些演员也是蛮拼的。”

“是啊。”黄鹦把本来要问的话给吞了回去,在肚子里多掂了几轮,才又含糊不清地说出来:“那个……你们有没有什么遗憾?”

“嗯?你说我和秦旸吗?”思桐一边换台,一边回答。黄鹦心想,干嘛不干脆关了电视呢?然后才想到,那样的话恐怕太安静了吧。

思桐换到了一个看着顺眼的屏道,画面里是泥血横飞的战场,突突突的机枪声有些刺耳,但至少没有戴着浓妆哭哭啼啼的女人脸了。

“那要看是什么遗憾,如果是到现在还没有过期的遗憾,应该没有吧。”她说。

黄鹦慢了两拍才轻轻叹了口气。她为什么总以为成长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呢?她太自以为是了。

但是为了确认,她还是多问了一句:“那当时呢?”

思桐看了她两秒,然后领悟道:“哦,你是说分手的事吧。说起来,我跟他在一起和分开好像都太容易了。电视上不是很喜欢演那种,事故前刚刚约定了要干嘛,然后就再也没有机会,或者刚刚大吵了一架,然后就很后悔之类的。幸好我们没有。那段时间我们连面都没见,所以我根本想不起来和他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哪里,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她顿了顿,补充道,“应该很普通吧。”

“这样啊……”

“嘻嘻,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思桐忽闪着眼睛说。

黄鹦被她弄得无语了,干脆横她一眼,慢悠悠地说:“我倒是想知道,你倒是好意思说呀?”

思桐厚着脸皮道:“你好意思问,我就好意思说呀。”

“那算了……”黄鹦败下阵来,思桐趴在她身上咯咯地笑。

“啊,对了。”思桐说,“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我还是没弄懂,什么叫做……结果不能改变过程,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唔?哦。”黄鹦道,“怎么说呢,我是觉得,能听你这么高兴地讲起这些事,有种欣慰感。”

——虽然和自己设想的完全不同,但这样不是更好吗?

思桐还是没明白:“你是在说反话吗?”

黄鹦忙摇头解释:“不是,我是说真的。要是你现在一提起那个人就是一副不堪回首的样子,我反而会觉得很可惜,当初明明有那么多快乐的事,难道因为结局不好就全部被否认了吗?因为最后的阴影,曾经所有明亮的东西都变成黑暗了吗?那样不是更可悲。”

话一出口黄鹦便感到不安了,她看着浅浅一笑的思桐,却看不出她脑子里想的是“说得对”,还是“说得轻巧。”

其实思桐什么也没想,她也不知该作何想。

晚上睡觉时,她已经把这些话都抛到了脑后。然而,似乎并不是真正地忘记了。因为当她闭上眼睛的时候,他的脸浮现在了脑海里。

这是第一次,她不在梦里,却清晰地看见了那双眉眼,那双眉眼也望着她,没有笑容,却比什么时候都温柔。她的心里没有难过,也没有恐惧,只有纯粹的喜悦,几乎就像最初一样。她发现自己清醒地跨回了时光尽头,仿佛毫无阻碍一般,这令她心上泛起了激动的涟漪。

哪怕只有几个小时,让她的心回到十六岁吧。

她把脸颊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微笑着流下了一滴眼泪。

另一个房间,黄鹦躺在枕头上盯着天花板。她在心里默默确认着一件事:或许比起秦旸的意外,那个女生指着思桐悲愤地说“你怎么不去死”,对她造成的触动还更大吧?那个年纪对死亡和永别,能够理解到什么程度呢?现在又理解到了什么程度呢?

不管怎样,她好像没有必要追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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