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十二、（1 / 1）

十二、新特高课

“先生，特高课长上杉谦信有请。”阿诚走进明楼的办公室。

明楼正在向秘书梁秋实和杨千惠安排今日经济司的工作，叮嘱他们盯紧今天的股市波动。

梁秋实说道，“那我和杨秘书先出去做事了。”说完便和杨千惠一同出了办公室。

阿诚拿起明楼檀木衣架上的浅灰色大衣，递给他。

明楼披上大衣，无奈道：

“每日必见。”

阿诚告诉他，“听说副课长林申也在上杉谦信那里。”

明楼冷哼了一声，“这位‘激进派’的副课长，做事还真是雷厉风行。”

阿诚接过他的话，“是啊，这个‘激进派’的林申，听说昨天供党的一个情报据点又被他给瓦解了，三名抗日份子直接交给76号审讯，估计是出不来了。”

明楼眼神平静，“另一位副课长酒井松子呢，还是没有出现吗？”

“没有，我问过76号那边了，至今没人见过她。”阿诚回答他。

明楼理了理大衣的衣襟，“那走吧。”

像往常一样，他们藏起自己真实的一面，走出了办公室。

最近，特高课上杉谦信的办公室前一直都是重兵把守。今天也不例外，门口左右一共站了四名日本兵，警惕性非常高。明楼和阿诚刚到时，梁仲春正好从里面出来。

“明长官。”梁仲春向明楼低头示意。

“梁处长。”明楼说道。

“明长官，这里面形式有些紧张啊。”梁仲春说道，他似乎想要提醒明楼。

阿诚问他：“里面什么情况？”

梁仲春凑了过来，“副课长林申，上杉的副官李临，都在里面。三方夹击，我看到里面还有台录音机。依我看来……”他将声音放小了：

“他们可能怀疑我们之间有叛徒。”

说完，没等阿诚继续问下去，他便拄着拐杖朝外面走去。

阿诚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转身看向明楼。

明楼的神情依旧没有什么异样，他走到办公室门前，按照惯例，让两个日本兵例行检查他身上有无可疑物品。检查完，他便走进了办公室。

阿诚跟了上去，只见那个日本兵拦住他，说：

“上杉先生只请明楼先生一人进去。”

阿诚瞪了他一眼，退了下来。

看来，明楼现在的处境岌岌可危了。

明楼刚进门便感受到了里面气氛的异常，他觉得这间办公室现在有些像76号的审讯室，只是大家都穿得比较整齐罢了。

上杉谦信正坐在办公桌前注视着明楼，林申和李临分别站在他身旁两侧。

“上杉先生，林副课长，”明楼先向他们表示礼遇，他添了句，“李副官也在。”

上杉谦信说道：“明楼先生，请坐。”

明楼走近他的办公桌，大方的坐在了上杉对面。他看到桌上的录音机正缓慢转动着。

“明楼先生对最近特高课的恐怖袭击事件怎么看？”上杉问道。

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果然，明楼知道上杉心里现在一定急于知道真相。

明楼回答他：“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大规模刺杀行动。”

上杉谦信挑眉，转头看了一眼林申和李临。

“明先生何以见得？”

明楼早已准备好一套说辞：“那天，新政府众多要员都聚集在一起。上杉先生您在，李副官也在，林副课长有事不在，可能不知道当时的情况。”他开始描述那天的场景来：

“当时机关木仓的扫射直接集中了前排的一个记者，会议室内乱作一团，紧接着我的左肩也受伤了，阿诚的腿也被子弹擦伤，松田先生也被击中了。我觉得，这很有可能是抗日份子被逼急了，他们没有办法了，才向我们实施了这样大的报复。这至少证明，我们近期抓捕抗日份子的行动非常有效，我们已经快要将他们逼上绝路了。”

上杉谦信没有评价明楼的这番说辞，他示意李临将手中的纸信封递了上来。上杉取出里面一叠黑白照片，分别铺开摆在明楼面前。

一共五张照片，明楼一眼便看出了他的用意。

“那么，明楼先生，认不认识这个女人？”

上杉谦信指了指第一张照片，照片上抱着课本的女人，正是乐容。

这张照片，是乐容在听讲座的时候被偷拍的。

“认识。”明楼眼中没有任何波澜。

他又继续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叫乐容，英文名字是Laura，是上海财经学校的女学生。我曾经在一次宴会上和她有过一面之缘，后来我在汪教授的办公室里见过她。”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仿佛在说一个与他无关的人。

“汪教授？”上杉谦信问道。

“是汪烨霖，现上海财经学校教授兼名誉校董。我想上杉先生您应该也认识，他是之前76号情报处处长汪曼春的舅父。那天刚好是汪曼春的祭日，所以我去拜访了汪教授。”明楼如是说道。

“原来如此。”上杉与李临对视了一眼，明楼知道他们的眼神在暗示着什么。

明楼扫了一眼桌上的照片，有一张，是乐容正坐在他车里，两人神情正在交头接耳，举止显得有些亲密。

他指了指那张照片，说道：

“这张照片，应该就是那天我刚从汪教授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被人偷拍的。”

明楼故意在“偷拍”两个字上下了着重音，他想示意上杉等人，他已经知道自己被人监视了。

他眼神有些微怒，“我不知道上杉先生找人监视我，甚至偷拍我，用意何在？难道上杉先生到现在仍旧不相信我对新政府的忠诚？”

上杉抿了抿嘴，说道：“那倒不是，明先生请看这两张照片。”

他双指分别放在最靠近他自己的两张照片上，说道：

“这两张照片，拍摄于恐怖袭击事件当日。这张，是京都大饭店412号房的床底下，我们发现了一把新式日本阻击木仓。这张，是这个叫乐容的女人曾经在当日出现在京都大饭店附近。她背上的大提琴箱，足以装下一把24厘米的阻击木仓。”

明楼仔细的看着那张照片上的乐容，心中不断地揣测着上杉谦信此时的用意。照片上，乐容正背着一个白色烤漆大提琴箱子，头上带着乳白色的贝雷帽将脸遮去了一半。

明楼说道：“难道上杉先生怀疑，这个女孩子参与了那天的恐怖袭击行动？她是抗日份子？”

上杉谦信点头，“我们现在还只处于初期怀疑阶段。我们发现这个女人非常谨慎，我们拍去跟踪她的人，除了在学校拍到过她以外，她只要出了学校，我们的人一定会跟丢。这张照片，是我们的人唯一拍的一张，她在校外的照片。”

明楼故作思考，说道：“这个叫乐容的女孩想找我当他的毕业论文导师，她是金融系的，她似乎非常想要我给她写推荐信。我起初以为她只是小女生吧，可是照上杉先生这么说来，她的所作所为，很有可能是故意接近我，好从我这里套取新政府机密。”

上杉谦信目光略带赏识，“明楼先生说的正是我们的想法。这个女孩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女大学生吗？她会是军统、中统、或者供产党吗？我们现在还无法确定。”

明楼问道：“那么，上杉先生需要我做什么吗？”

上杉谦信说道：“我们需要明楼先生来确认，这个叫乐容女孩子，到底是不是抗日份子。”

明楼看了一眼上杉，他终于明白了上杉的用意，他问道：

“如果我确认不了呢？”

上杉转头问林申，“如果以明楼先生的能力都确认不了，我们应该怎么做？”

林申的声音苍劲且有力，“即刻拘捕她，交给76号审讯！宁可抓错一个，不能放过一百！”

明楼笑了笑，“那倒不必，这件事情交给我吧。”

说罢，他拿起了桌面上最后一张照片，说道：

“这张照片就给我吧，我会将这个女孩的一切，完完整整的摆在您面前。”

照片上正是那天校庆的时候，明楼去乐容她们学校做演讲。照片的近景是乐容精致的侧脸，从台下往台上拍，远景是明楼在做演讲。而从这的角度看过去，乐容正好在注视着台上演讲的明楼，她的眼神依旧空灵，没有焦点。

上杉谦信摆手，“你可以带走这里的任意一张照片。”

明楼微笑，“不必了，这一张足够。”他将这张照片放进西装内侧口袋里。

上杉又对他交代了一些日常工作事宜，包括经济司的改革方向和特务处的行政日常等等。

半小时后，明楼终于安全走出了上杉谦信的办公室。

他刚出来，阿诚便焦急的走上前去问道：

“怎么样，还顺利吗？”

明楼关上门，带着阿诚一起往外走。

他将西装内侧里那张乐容的照片拿出来，递给阿诚。

阿诚惊得说不话来，“他们……早就找人监视乐容了？”

明楼指了指照片，“不仅是监视，他们很早就怀疑乐容了。”

他又继续说道：“他们让我来确认乐容的真实身份。如果我推脱，他们就直接叫林申把乐容抓紧76号审讯室。林申这种‘激进派’向来说到做到，76号的审讯室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只能暂时接受了这项棘手的工作。”

“他们为什么让你去确认？随便让76号派人去不得了吗？”

明楼冷哼一声，“因为他们心中仍然怀疑我，却又不想让我知道，他们怀疑我才是那个幕后推手。他们让我去确认乐容的身份，难道他们自己就没有动作吗，他们只是想通过这件事来确认我和乐容，到底是不是同谋的关系。”

阿诚恍然大悟，“那先生，这下你可难办了。”

明楼将照片重新放回西装口袋内侧，他的声音深沉而咬字清晰：

“这是他们自己设下的局，我会让他们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

因为，从来没有人可以威胁他。

说罢，前方走过来一个短发齐刘海的女秘书，她对明楼说道：

“明楼先生，酒井松子小姐有请您。”

酒井松子？就是那位只问其声，不见其人的新特高课副课长酒井松子？

明楼与阿诚皆是一阵惊讶，这位酒井副课长，终于要露面了。

阿诚回复她：“好的，我们一会就随你过去。”

那位女秘书又说道：“酒井小姐是私下请明楼先生一人。”

这什么意思，又不让阿诚跟着？

阿诚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明楼，“真是贵人事忙。”

刚先应付完上杉谦信，又要面对酒井松子，明楼真的是贵人事忙。

明楼缓缓一笑，“好的，请帮我带路吧。”

阿诚见他们要走，连忙拉过明楼到一边，提醒他道：

“别说我没提醒你啊，据说这位酒井副课长是‘温和派’，自古温柔刀下死尽无数英雄，你可小心点。”

明楼想了想，温柔刀下死尽无数英雄？这句话有什么出处吗？自己编的吧。

他对阿诚说道：“我会注意的。你先回去吧，把刚刚的事告诉给梁秋实。”

说完，他便跟着那位短发女秘书走上了楼梯。